亿万富翁的装穷游戏（中）

关照

费舍尔的第一招

费舍尔并非普通的家庭纠纷律师。在职业生涯早期，尤其是在南佛罗里达打击毒品的行动中，他为迈阿密联邦检察官办公室工作，经手的案子要么是可卡因走私，要么是洗钱。上世纪80年代末，他与西棕榈滩的一个伙伴开了自己的律所，专攻离婚诉讼和职场诉讼，主要为有钱人的老婆服务。

也就在此一年前，帕斯格拉芙在抓到丈夫跟那个室内设计师搞在一起的现场后，便聘请了费舍尔。欧伊斯特朗德的离婚案会由加拿大法庭受理，因此费舍尔个人无法代表帕斯格拉芙，此外欧伊斯特朗德还威胁不再给老婆一分钱。帕斯格拉芙银行户头上也就9万美元，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肯定是不够的。不过她的手机里存着库克岛信托基金的一些文件，这是她几个月前找到的。而欧伊斯特朗德正是这笔钱的财产授予人。

费舍尔知道他必须要加快速度了。因为他并不知道欧伊斯特朗德究竟把钱藏在哪儿，他也还没找到欧伊斯特朗德的欺诈证据。但他知道的是，案子拖得越久，欧伊斯特朗德就越有机会把资产转移出美国，藏到一个根本找不到的海外账户里。

帕斯格拉芙手机照片里的文件显示这些公司都在离岸金融中心开曼群岛和尼维斯。但是她并不知道确切的公司名称。欧伊斯特朗德已经停止支付位于博卡拉顿的房子的按揭了，并威胁把帕斯格拉芙的母亲和身有残疾的姨妈从他们在威尔士买的房子中赶出去。欧伊斯特朗德还警告帕斯格拉芙说，如果她不签协议，就不会为她再掏一分钱。

费舍尔不得不以某种相对合理的方式来冻结欧伊斯特朗德的转账交易，直到他收集更多的证据。据费舍尔判断，唯一的方式就是双管齐下。2014年3月底，费舍尔代表帕斯格拉芙在棕榈滩县提起离婚诉讼，力求将离婚案从加拿大转移到佛罗里达。

与此同时，他开始着手准备相关的民事诉讼。他列举了库克信托基金的存在和欧伊斯特朗德威胁自己老婆的邮件，在邮件里，欧伊斯特朗德企图利用非法的财产转移来欺骗妻子，同时也是身为公司共同所有者的帕斯格拉芙。这套诉讼打法一方面把帕斯格拉芙的权利抬升到合法配偶的层面，另一方面把物权所有抬升到公司共同所有者的层面。

与此同时，费舍尔一直在游说棕榈滩县的法官杰弗里·D·吉伦冻结欧伊斯特朗德的财产，禁止他出售、合并或是借贷任何资产;甚至直接阻止资产离岸。

费舍尔还拿到了帕斯格拉芙夫妇共有公司RSOP在2012年的返税文件。文件显示，RSOP当年总收入达7350万美元，对此帕斯格拉芙深感惊讶。但当费舍尔仔细检查过返税文件后，他发现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尽管当年收入颇丰，但RSOP对外宣称的正常业务收入仅为12284美元，几乎所有的收入都不翼而飞了。

这也是费舍尔让帕斯格拉芙到巴哈马去的原因：收集钱去哪儿了的线索。当帕斯格拉芙又回到巴哈马的房子找到看门人时，看门人承认的确从她的行李箱里偷走了文件。巴哈马警方曾负责保管这些文件，不过之后他们在没有给出任何理由的情况下就把文件转交给欧伊斯特朗德。而当费舍尔试图索要这份文件时，欧伊斯特朗德的律师则表示他并没见过这份文件。无论如何，他们认为帕斯格拉芙根本无权“偷走”这些文件。

双管齐下战术

不过在佛罗里达，费舍尔的法律闪电战达到了预期效果。为了尽快解冻自己的财产，欧伊斯特朗德申请召开紧急听证会。这就让主动权回到了费舍尔手中：按照佛州法律规定，费舍尔可以从任何想举行听证会的公司或个人那里拿到他指定的文件。

很快，费舍尔调取文件的传票开始出现在欧伊斯特朗德的银行业务经理、律师、会计师、税务师、股票经纪人以及其公司内大部分高管的办公桌上。当2014年4月控辩双方最终出现在佛州的法庭上时，整个屋子挤得满满当当。欧伊斯特朗德派出了他自己的离婚律师，公司方面派出法务律师，银行方面也派了律师，还有一些会计师的律师，甚至一些律师也有自己的律师代表。

更重要的是，一些律师带来了上千页文件来参加听证会。通常情况下，费舍尔要拿到这些文件得花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才行。而通过听证会，费舍尔只用了四天就搞定了所有文件：费舍尔的手下波特在法庭上翻阅了所有文件，然后抽出其中感兴趣的部分;同时费舍尔又抽空交叉检查。

这堆文件里有银行报表、会计师和律师的往来邮件以及一些盖有“机密”印戳的数据表格。有一份来自五三银行的借据表明欧伊斯特朗德拥有净资产4亿美元，这个数额远超费舍尔的想象。其他一些文件表明帕斯格拉芙拥有RSOP公司三分之一资产的所有权。

在加拿大的法庭上，欧伊斯特朗德指控妻子给自己“搞莫须有罪名”，并且私自将两个女儿藏匿在佛州。不过费舍尔现在手握一大堆证据，这些证据不仅能支持帕斯格拉芙的主张，还可以将整个案子挪到佛州来审理。

开曼群岛是著名的离岸金融中心和“避税天堂”

眼见危险逼近，欧伊斯特朗德的律师调整策略，打算把公司违法的诉讼案单独处理，然后把帕斯格拉芙的离婚案单独“打包”给加拿大法庭。律师们认为，帕斯格拉芙是多伦多居民，佛州法院没有权力过问这桩离婚案。

对于帕斯格拉芙和她的丈夫而言，或者说对于全世界那1%的人口来说，“居住权”是个很难说清且极易被操纵的概念。帕斯格拉芙是个有美国绿卡、住在波卡拉顿的英国公民，而欧伊斯特朗德是个拥有多美尼加护照的芬兰公民。夫妇俩至少在四个国家有房子，而且还在游艇上过了一年。“这群人堪称世界公民，他们有一大把的路子，”法官吉伦说，“他们享有某种特权，而且总是好运。但他们的生活方式对法庭判决来说很棘手。”

乾坤大挪移法

吉伦打算把这两个案子拆分开来。他把离婚案留在多伦多，然后把有关公司欺诈的民事诉讼留在佛州。当年4月底，费舍尔的助手们开始在办公室外的门廊里堆满了如山的文件箱。而在隔壁助手波特的办公室外，同样也堆满了一堆文件。从5月起，他们开始琢磨这些文件。

首先，他们根据返税文件查出有7300万美元不见了，而RSOP的收入账目上大部分都清晰可见。费舍尔认为，RSOP将上千万美元转移到另一家名为“欧米茄合伙人”的公司。这家欧米茄总部在巴哈马，而巴哈马并不需要缴纳企业所得税。RSOP有两个合伙人，而欧米茄则只有一个：罗伯特·欧伊斯特朗德。

欧米茄公司似乎一个雇员都没有。事实上，它只是巴哈马首都拿骚政府大楼里的一个信箱。但欧米茄的确跟欧伊斯特朗德的佛州公司Xacti一度有利益往来，Xacti在欧米茄的网站上付钱买广告位。而这个广告合作看上去对Xacti非常不公平：Xacti每支付1美元，就有58美分归欧米茄所有。除此之外，Xacti每个月还要支付给欧伊斯特朗个人20万美元，因为他为公司提供了“管理服务”。

佛罗里达州最高法院

按照费舍尔在法庭上的说法，欧伊斯特朗德似乎是用自己的公司给欧米茄这样的外部公司付账。他向外掏了很多钱，以至于整个RSOP公司净收入几乎为零。而欧米茄公司每年从中掏走上百万美元。根据几份有欧伊斯特朗德签字的文件显示，他通过欧米茄成功地逃掉了所有应缴的美国税种。

欧伊斯特朗德的手法就是著名的“转移定价”，这种手段近年来一直饱受批评。跨国公司通过这种手段将他们的成本转移到高税负国家，将利润转移到低税负国家。以苹果公司为例，这个总部位于加州库比蒂诺的美国公司研发iPhone的工作都在加州进行。但如果你在欧洲或是亚洲买一台iPhone，手机知识产权却归属爱尔兰的苹果分公司所有，因为公司设在爱尔兰，税率就只有2%左右。

苹果公司只让这些分公司交很少一部分的知识产权费，同时将大部分销售额转移到这些分公司。2011年，苹果爱尔兰分公司的收入占到苹果全年税前收入的三分之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