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化妆师肖进：我和“五毛钱特效”有仇

张亚斌

他把周迅变“狐妖”，上演“水下换皮”;他把张家辉变成了“座山雕”，匪气十足;在《寻龙诀》中，他更是创造出一个亡灵帝国，让人震撼不已。徐克、乌尔善、王晶等导演都对他满含感激，说是他让中国电影少了很多“五毛特效”。他曾获得中国电影电视化妆界最高奖“金像奖”。这个80后化妆师用神秘的“实体特效”，让亿万观众在本土电影特效中看出了“惊艳”。

男孩迷上神奇化妆术

肖进1973年生于安徽六安，从小就学习美术。1993年，他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系。当时，肖进脑子里就一件事——转专业。在他看来，化妆并不是一个男人该干的事。直到大二下半学期，他偶然在图书馆看到一本国外的化妆书籍，了解到国外一种叫“special effects makeup”的化妆类别，翻译过来就是“特效化妆”。与平时化妆有很大不同，特效化妆结合了美术绘画、上色、雕塑等技巧，然后通过毛发和各种其他材料的结合，可以把人塑造出不同的形态。

当时书上还带有几张配图，其中一张是把一个17岁的小伙子化妆成92岁的老头。无论是皮肤的纹理、皱纹的走向，还是毛发的松弛程度，都让人感觉这完全就是一个迟暮老人。肖进一下子被这种神奇的化妆术迷住了，他在心里直感慨：“这个老年妆太棒了，我一定要去学特效化妆。”

从那以后，肖进开始用心钻研舞台化妆专业。他每天拿油彩练手，闲暇之余还自学人物塑造。遗憾的是，当时在国内，特效化妆这块完全是“零”。直到大学毕业，他也没有学会书上的那种神奇化妆技巧。此后，肖进在上海歌剧院做了10年化妆造型设计师，这10年，肖进一直在迷茫中摸索，但始终放不下“特效化妆”。

2007年的一天，肖进跟随金星现代舞团去美国斯坦福大学演出。工作结束后，他坐长途巴士去了一趟好莱坞。在参观一所大学时，发现那里居然开设了“特效化妆”这个专业。兴奋的他毅然辞职，用工作积攒的钱，奔赴好莱坞学习特效化妆专业。

肖进所学的化妆术，称为“实体特效”。它不仅包括“特效化妆”，还包括特效服装、伤效和修复仿真尸体、仿真动物、特效美术等;“实体特效”的应用也不局限于电影，电视剧、广告、舞台剧等领域也都有涉及。在这里学习一年后，2009年，肖进回到上海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

当时国内几乎没有专业的“实体特效”团队，很多拍摄剧组也从未接触过这玩意，所以，整整一年肖进都没有接到生意。但他却信心十足，因为他知道人们的观影眼光在不断提高，从《变形金刚》到《指环王》再到《阿凡达》，这些好莱坞大片在中国的票房屡创新高。肖进说：“要想把电影拍出新高度，根本离不开实体特效这门手艺。”

2010年，机会来了。当年，正赶上拍摄甄子丹版《大闹天宫》，这个电影负责特效化妆的是个美国人，于是肖进从上海赶到北京加入了这个团队。当时，肖进的主要任务就是做“仿真动物”。活泼机灵的小猴子、凶残狰狞的妖怪、半人半妖的植物化身……这些被塑造出的形象，看起来既炫酷又真实，加上后期加工处理，就如同是把神话故事直接搬到了现实，根本看不出电脑制作的痕迹。2011年2月，《大闹天宫》杀青。很多人看后都说：“简直是视觉盛宴！”还有人说：“看到了中国科幻电影的曙光。”

打造“实体魔幻”，

效果惊呆观众

很快，肖进又接到了《画皮》剧组的邀请，让他负责这部电影的特效化妆。肖进做了很多仿真道具，其中最让人惊叹的就是他做的断臂，就连上面的汗毛都一清二楚。他说，植入毛发是特效化妆中最费心思的环节，要用针在硅胶做的模型上扎眼，然后如同做编织一样，一点一点把毛发植入进去。“打斗戏中会用到这些断掉的肢体，有时候摄影师还会给个特写，所以必须做得逼真。”他一脸认真地说道。

由于电影中的狐妖经常换“脸”，为了达到“易容”效果，肖进就需要量身为演员制作不同的“脸皮”。这个环节很复杂，首先，要在演员面部进行真人翻模，得到演员头部的1∶1模型。然后用特殊材料在眼睛、下巴、鼻翼等部位进行深加工，最后再和演员进行对比修改。五官位置、表情程度，甚至连皮肤纹理都要做到和真脸严丝合缝，同时还得考虑厚薄、肤色问题，因为要贴在脸上，所以不能妨碍演员做表情……仅仅是周迅的一张“脸”，肖进就制作了整整一个月。

《画皮2》中，周迅扮演的“小唯”被冰山封存，但令导演头疼的是，真人是无法演出冰冻后的状态的，而且单纯的化妆技术也无法展现那个冰封的过程，最后肖进想了个主意，用1：1的比例造出“假周迅”来，从头到脚来个彻底的“克隆”。为了配合拍摄，肖进一造就是5个周迅，摆在一块连工作人员都区分不出真假。

2012年6月，《画皮2》上映，4天就狂揽3亿票房，后来更是连破12项中国国产电影票房记录。其中“水下换皮”那场戏，还引发了网民的讨论热潮，这个场景让许多中国观众第一次在本土电影特效中看出了“惊艳”。

后来，肖进凭借在《画皮2》中的出色工作，获得了中国电影电视化妆界最高奖“金像奖”。这个成功，让他开始慢慢被业内人士关注，他的工作室也开始红火起来。

之后的两年时间，肖进几乎每天都很忙。2014年5月，他接到了《武媚娘传奇》剧组的邀请，去给范冰冰做特效化妆师。她从年轻入宫，再到最后白发苍苍，仅仅靠普通化妆很难表现出“老”，所以就需要加入“特效”。肖进为范冰冰量身打造了一张薄薄的皮，然后通过对眼袋结构、面部皱纹等细节的雕塑加工，让她一下就进入了“迟暮之年”。为了突显出“女皇”独有的气质，他还特意研究了撒切尔夫人，看她老了之后的状态和气质，然后融入到“特效化妆”，帮助范冰冰去塑造角色。

2015年，肖进负责制作《狼图腾》里的“实体道具”。片中有很多狼的战斗场景，拉一头真狼来演不现实，可如果全用电脑特效又显得不真实。所以，肖进就做了很多足以以假乱真的“狼”和“马”。凶残的狼一口咬在马的后腿上，马受惊之后拖着狼在冰湖上飞奔;一匹狼猛地把马扑到，一口咬在脖子上，顿时鲜血喷涌而出;狼王站在悬崖边上，满眼沧桑，嚎叫一声之后纵身一跃跳入悬崖……这些似乎只能用文字描述的场景，在“实体特效”的处理下，直接呈现在了大家眼前，胆小的观众甚至都不敢睁眼，生怕被这血腥的场景吓到。

让“中国特效”走向世界

短短一年半时间，肖进就陆续为8部电影做了“特效化妆”，其中最让他难忘的就是《鬼吹灯之寻龙诀》。拍《寻龙诀》时，导演把演员的面部化妆和里面的特效化妆都交给了他。接到这个“大单子”之后，肖进马上组建了一个20多人的化妆团队。

《寻龙诀》由著名盗墓小说《鬼吹灯》改编，充满了恐怖和神秘色彩，所以特效制作就显得尤为重要。电影中那些日本兵的干尸，包括他们身体上的肋骨、断臂、被草蜢吸干了的躯体……肖进做的那些尸体，都是360度无死角的，就连身体上的青筋都和真人一样，而且所有尸体的关节都可以活动。

2015年12月18日，《鬼吹灯之寻龙诀》上映之后，观众们大呼：“看得过瘾！”这部电影不仅斩获了16.8亿票房，还荣获第23届北京大学生电影节“最佳观赏效果奖”。一位资深影评人说：“国产特效能做这么好，真的非常不容易;其中一些细节处理都能和那些好莱坞大片媲美了，这部电影将会开启中国电影放映行业的新时代。”

近年来，随着《捉妖记》《鬼吹灯之寻龙诀》等IP电影的开发，虽然“实体特效”开始慢慢崛起，但是对于国内的行业现状，肖进有些无奈：“目前国内专业从事这一行的，一共也就几十个人。这个行业必须要有一批人去做，只有不断学习进步，才能慢慢让中国的特效走向世界。”

为了培养相关人才，肖进开办了培训班，教学总监也是特意从好莱坞请来的知名特效化妆师。除此之外，他还和国内一些著名化妆学校签署了合作协议，会不定期去讲授“实体特效”课程。

2016年6月24日，第16届中国电影华表奖颁奖典礼在京隆重举行。由肖进参与特效化妆的3部电影夺得头牌。谈及“特效化妆”的前景，肖进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人物特效所使用的原材料从最初的大部分从美国进口，到去年基本实现70%国产化，再到目前已经达到了90%自给。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实体特效”，这项技术的发展也是突飞猛进。所以，用不了多久，国产特效就会走向世界，甚至完全可以PK好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