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景春
走进毛南人家,会看到堆在墙角的坛坛罐罐,热情的毛南人会打开酸坛,摆上黄绿相间的酸菜。顿时一股酸气扑鼻而出。夹起一节酸酸的笋条,那黄黄的样子让你口水直流,迫不及待地咬上一两口,顿然饥肠辘辘,食欲大增。
毛南人生活在桂西北。那里多雨潮湿,空气湿润润的,似乎抓住一把,用力一捏,就能把雨捏出来。夏天又是南方瓜果丰盛食物最多的时候,黄澄澄的,水嫩嫩的,讨人喜欢。摘回家里吃又吃不完,卖又一时卖不了,一堆堆地垒放在家里,摆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没个三五天,光鲜鲜的东西就会隐隐约约透出斑点,接着便慢慢烂掉,再坚硬再光亮的瓜菜也难逃霉斑点的厄运。这么好的东西眼睁睁地看着被腐烂,很是让人心疼。
也许是当时历史条件和地理环境的原因,物质极为匮乏,来之不易,但又不易收藏。冰箱是近年来兴起的新鲜玩意。在偏僻寂静的乡村里,更是难得一见,聪明的毛南族人民就想起用腌酸的方式保留这些珍贵食物。于是毛南人喜食腌、酸、辣食品。腌菜的坛罐必须是完好无缺的,而且是讲究精美的,是陶瓷的,轻巧耐用,油上个锃光发亮的坛面,令人赏心悦目,每家少则二三只,多则五六只,在厨房里一字排开,熬是引人,一揭开那坛盖,香气穿鼻而来,钻入口鼻深处,触动了每个感觉细胞,让人垂涎三尺。
坛里腌的多是黄黄绿绿的瓜果蔬菜。春夏时节,地里的黄瓜长出来了,豆角长长的,遍地都是,这是农家日子最滋润的时候,感觉饿了,把饭煮好,便到地里随手一抓,洗干净,往热腾腾的锅里一放,不消会儿,就够美美地吃上一顿。一时半会吃不完的,去根去皮去一些烂的东西,再洗干净,丢进坛里,严严实实地盖上,坛的脖子灌满清水,等个七八天,便可打开:黄的还是那样黄,青的还是那样青,色香味俱全,咬上一口,除了原先的味道还有坛里的盐味,更有一种说不清的酸味,放在嘴里,让人觉得是怪舒服。
再撒上一层细细的盐,中间还混着些胡椒粉什么的。放好腌物以后,在坛口用纱布之类缠绕了四五圈,觉得密不透风了,再把盖子捂上,坛脖子里灌上清水。如此两道严密的程序,空气中的细菌是难以有孔而入的,而且坛脖子的水是三五天要换一次的。若是腌得时间短的,是临时的,那里面就要装些米醋水,夏天在地里干活回来,顺手多带些豆,瓜,西红柿,辣椒,洗干净丢进坛里,过了五六天,若是那一餐没来得及到地里摘菜,便随手翻开坛盖,选一双干净的筷子,夹出酸酸甜甜的西红柿,瓜等,便可以把三五碗饭给送下去,把它切成细片,拿来送酒,也未尝不是一道好菜。乡下人喝酒是不讲究什么菜。有这么几碟腌菜下酒,也算是很幸运的了,邀来左邻右居,摆上三杯两盏,就兴致勃勃灌上几杯,感觉差不多了,抓个锄头或镰刀什么的,下地除草割地。这样有水平泡的腌菜,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都很喜欢。
除了腌瓜果菜类,肉也可以入坛,把猪、牛肉切成薄片,用生盐粉拌匀咬透,留两三天。用香糯蒸熟,放在簸箕里晾凉,与肉片揉搓均匀,放在坛里压紧密封。三个月后便可用。那腌肉的味道跟一般的肉的味道确实不同,略带些酸,却没了原先的腻,瘦肉一般是不腌的,那肉是有些苦涩。由于腌肉有自己独特的风味,有些人宁可不吃新鲜的肉,倒反把肉腌了一段时间再拿出来吃,就如是一段美好的事情暂时存放在记忆里,待有空时再拿来细细咀嚼,那甜蜜的味儿可能比原先的要浓烈得多。
毛南族的酸菜多种多样,以“腩醒”“瓮煨”“索发”为最普遍,称为“毛南三酸”。腌肉就是“腩醒”。还有把洗清的钉螺用猪油干炒,待透熟发香后,趁热倒入坛里,然后密封。三个月就可以揭盖吃用,毛南语叫“索发”。为了能随时吃到酸食品,家家户户还有一种特殊的盐水坛。毛南话叫“瓮煨”,可腌制多种瓜菜。这是毛南族人家最为普遍的酸菜。
来到毛南山乡,不妨吃吃这里难以忘怀的腌酸,尽情地酸溜溜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