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
“1月(出版)的《慈悲》、7月的《茧》、9月的《北鸢》,单向街书店文学奖2016年年度书籍,要说最近我们拿奖拿到手软,会不会太得瑟。”1月14日,人民文学社当代文学编辑部主任赵萍在朋友圈中发出了这段文字,沪上作家孙甘露先生生下面留言时幽了一默,笑称“赵主任德政。”作为责编,2016年她策划出版的这三部小说无疑宣告了文坛上一股新势力的崛起。评论家张莉就此写遒,“路内小说的简洁、深刻;张悦然小说的繁复而诗性;葛亮小说的雅致,以淡笔写深情,都让人印象深刻。”
家住天津的张莉老师大概是在京津冀重霾之下的某一天写下上面那段话的,是以她还写到在这个被重重雾霾笼罩的天气里,“如果你有淹没在长篇小说浩瀚海洋的阅读经验,如果你总是被一些同质化小说重重包围,你就能明白那种期待和向往,那种在晦暗天气里阅读时的某种隐秘喜悦了,你也将明白那些新鲜的、有异质元素的作品的意义,它们代表了中国文学的生生不息。”
生生不息,是世人对文学最纯真的祝福与向往。难道不是吗?尽管扪心自问,我们也许很久没有静下心来从头至尾读完一部小说了……而将张悦然、葛亮、路内列为文坛新势力,自然也是一个比较而言的概念。就他们自身而言,各个都可以说得上是出道既久——悦然是当年新概念作文比赛的一等奖,十年前就出版过个人第一部长篇《誓鸟》;作为大学授课的老师,葛亮与她身份相似,也早早就出版过个人的首部长篇《朱雀》;这里面,70后上海作家路内无疑是老大哥,他之前一部作品《少年巴比伦》改编的同名电影此刻正在全国公映。
我们选择他们登上封面,一是考量他们各自的成长与现居地可以划出一道自北向南的经线,北京、上海、香港,这条抛物线完全可以涵盖中国当代严肃文学写作的作家群体中优秀青年作家的风貌;二则是我们也惊讶于时光荏苒的匆匆:那一年,路内还是个长发飘逸的愤怒青年;那一年,张悦然还被出版社包装成小说里夹带个人写真集的“玉女作家”……但就在2016年,这三位作家不约而同用各自的长篇小说投向过往、反思历史,并描画了各自在当代文学史上的坐标,而年末岁尾这三位作家的作品几乎囊括了华语世界全部文学评选的奖项,又一次佐证了我们的眼光。
当代文学是一个吊诡的概念,1949年后的文学作品都可以划归此列,于是向前看俨然历史纵深很深,向后看似乎也可以一直当代下去。人民文学社的创立与中国当代文学的开辟可谓同步,而编、作关系又或许是世间最伟大而壮丽关系的一种,在北京朝阳门内大街166号,老一代作家与新一代作家就这么被联系在了一起:看看这期封面上三位作家并坐的那个沙发,青绿色的包套让人不由得想起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陈设的格调,赵萍说这个沙发上坐过太多作家了:陈忠实、毕飞宇、严歌苓、张炜、邓一光……她同样也不太认可我们新势力的提法,在她看来四十多岁的路内,三十出头的张悦然都处在创作的正当年,“写《花腔》的李洱,写《沧浪之水》的阎真,写《月亮背面》的王刚,大抵也都是在这个年龄段拿出了自己的代表作。”
但—代新人的成长总是还有不同:路内、张悦然就是在BBS文学网站认识并结下十佘年的友谊,葛亮读书的时候也常在“西祠胡同”勾留,他现在还记得里面几个活跃分子,“一个是南京的卫西谛,还有一个‘北方影武者,史航。”好吧,陈忠实老师终其一生也不会去碰电脑的。在人民大学的咖啡厅我无意间问到悦然这么一个问题:你看《茧》的出版轨迹,先是在纯文学期刊《收获》上登载,之后由出版社推出单行本,似乎和前辈们当年确立各自的江湖地位是相同的“路径依赖”嘛。
彼时,这个问题让悦然一怔,“文学场域的变化很慢,它好像一直都是停滞的,一代代人都会走入进去,被它同化,变成它的一分子。”末了,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