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丽
(咸阳师范学院,陕西咸阳712000)
中西方茶文化在翻译中的体现及顺应性研究
杜曼丽
(咸阳师范学院,陕西咸阳712000)
茶文化是民族文化的重要内容,对中西方的文学艺术创作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本文以翻译顺应论为基本研究框架,介绍了该理论的形成、发展及构成要素,并从茶名翻译、茶具翻译、茶礼翻译和茶诗翻译等四个方面举例分析了中西方茶文化的顺应性翻译策略及其传达效果,指出译者在翻译时应当坚持“忠实性”原则与“顺应性”原则,立足于原文的深层文化及审美意义,顺应作者的创作意图,采用为目的语读者所喜闻乐见的表达方式和逻辑方法,对茶文化进行积极有效的传达,促进中西方的文化交流与融合。
中西;茶文化;翻译;顺应性;忠实性
我国茶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是传统民族文化的瑰宝,也是我国劳动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集中反映了中华民族的思想意志、价值取向和审美理念。十六世纪,中西方贸易不断扩大,茶叶作为与丝绸、陶瓷并重的民族特色产品开始远销至欧亚各国,茶文化也伴随着日益升温的茶叶贸易进入西方,以其优雅的技艺与独特的功效获得了各国人民的青睐,并在之后数百年的发展历程中与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等内外环境紧密融合,最终形成了以“英国下午茶”为典型的别具一格的西方茶文化,在世界茶文化的舞台上绽放异彩。
作为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茶文化对中西方文学艺术的创作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我国有《茶经》、《续茶经》、《茶录》、《茶谱》、《大观茶论》、《本朝茶法》等茶学专著,也有《茶烟》、《阳羡茶》、《煮土茶歌》、《双井茶》、《月兔茶》、《试院煎茶》、《剑南诗稿》等咏茶诗词,还有《尔雅》、《诗经》、《牡丹亭》、《红楼梦》等借茶抒怀的古典著作,更有《茶馆》、《春茶》、《茶友》、《茶人三部曲》等以“茶”为题材的现代小说作品。无独有偶,在西方文学作品中,同样随处可见茶文化的绮丽身影。比如,在奥斯汀所著的《傲慢与偏见》中,主人公用餐之后必有茶会,狄更斯的多部作品中都以茶来塑造人物形象、渲染故事场景、抒发内心情感,浪漫主义诗人济慈和雪莱在诗篇中不吝笔墨描绘人们日常饮茶的场景,剧作家皮内罗则将茶视为作品的灵魂,指出“茶之所在,即是希望之所在”,散文家乔治·吉辛则认为茶是圣洁的象征,茶与散文的结合是优雅、闲适而惬意的,西方文学泰斗塞缪尔·约翰逊更是将自己描述为日夜与茶相伴的“茶鬼”,几乎每一部作品的搭建都离不开茶文化的帮衬。
正所谓“世间文化一家亲”,为了满足文化交流的需要,这些文化作品就必须要借助翻译这座桥梁进入异国他乡供读者鉴赏。然而,由于中西方语言表达方式不同,思维方式、风俗习惯、价值认知等也有巨大差异,因此,若要成功传递这些作品中的茶文化,就要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在立足于原文基本精神的基础上,既顺应原文的审美深度,又顺应读者的逻辑习惯,实现中西方茶文化的相互理解及纵深发展。
在翻译理论界,比较著名的翻译方法有异化和归化两种。其中,异化是指尽可能地保留原文的语言及文化特色,译者尽量不打扰原作者的安宁,让读者去接近作者,目的语读者一看便知这是对外国作品的翻译,阅读过程中可以领略外国文化的独特魅力,有利于两种语言和文化之间的相互交流与融合;归化则是要尽可能地适应目的语的语言及文化习惯,“尽可能不扰乱读者的安宁,让作者去接近读者”,原文的陌生感和语言的障碍得以淡化乃至消除,通俗易懂,目的语读者在阅读过程中顺畅利落,有时甚至会误以为这是原汁原味的目的语原创作品。
许多年来,关于异化与归化的争论僵持不下,在此过程中,翻译理论学家发散思维、刻苦钻研,将翻译学与语言学结合起来,衍生出一系列更加完善、更为具体的翻译理论,其中,翻译顺应论就是最为著名的一个。
1999年,语言学家维索尔伦在《语用学新解》中首次系统地提出了顺应论的思想,明确指出语言的使用是一个间断的语言选择的过程,这种选择可以是有意识的或者是无意识的,可以是出于语言内部的也可是外部的原因,但究其根本,它是一种顺应性的选择过程,包括从宏观角度对社会、文化的发展以及人类的认知水平做出判断,还有从微观层面上对语言结构的层次及其内涵进行顺应性研究。在语言使用上,人们之所以可以做出顺应性的选择,是因为语言本身具有顺应性、商讨性和变异性的特点,其中又以顺应性为核心。后来,翻译理论界发现顺应论对于翻译有很强的解释力,便把翻译活动与顺应论相结合,形成了翻译顺应论。该理论认为,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应当做到对原文的顺应以及对目的语环境的顺应,首先必须深入理解原文,做好对意义的选择,其次要明确翻译目的,做好对翻译对象的选择,最后则要选择恰当的翻译策略和表达方式,把原文的意义以目的语读者所喜闻乐见的形式予以表达,实现不同语言文化之间的顺利沟通。
中国茶文化是世界茶文化的源头,拥有数千年的辉煌历史,在形式与内容上都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如今,在我国民族商品和民族文化“走出去”的战略环境下,既有深刻内涵又有实体表征且不乏西方对照的茶文化便成为了提升我国文化软实力的核心依托。下面,笔者将以中国茶文化的英译为例,探讨翻译顺应论在我国茶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首先,茶文化英译的首要难点在于对茶名的理解和传达。众所周知,我国茶类名目繁多、千姿百态,从茶叶的物理属性上来看,可以分为绿茶、红茶、白茶、黄茶、青茶、黑茶等几大类,但若考虑产地、形态、色泽、口感、典故、历史等因素,则有成千上万种之多,比如云南普洱茶、六安瓜片茶、西湖龙井茶等等。笔者认为,茶是我国文化的独特风景,茶名则是我国茶文化的历史积淀,一言两语很难说清,所以,对于茶文化的翻译,应当采取顺应原文内涵的策略,以直译或者音译的方式,保留原文的文化特色,扩大目的语读者的文化视野,营造具体的跨文化交际语境。对于“普洱茶”、“女儿茶”、“龙井茶”、“六安茶”等,译者可以音译为“Pu’er tea”、“Nu’er tea”、“Longjing tea”、“Lu-an tea”,因为这些茶名在西方已经具备一定的知名度,这种“汉语拼音+ tea”的译法并不会影响目的语读者对茶名的理解。
其次,在茶文化中,茶具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也是茶道艺术中最为关键的内容,它可以体现饮茶者的审美水平和内在心境,也可以反映出饮茶者对于饮茶礼仪的重视程度。“茶圣”陆羽曾在《茶经》中明确指出:饮茶有二十四器,含茶杯、茶碗、茶斗等,“二十四器阙一,则茶废矣”,可见茶具对于茶道的重要意义。在我国的文学作品中,不乏对各类茶具的描写,有些作者还会以茶具之精良衬托茶品之高贵,以茶具之形态刻绘人物之地位。比如《红楼梦》中对于薛宝钗所用茶杯的描述:
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颁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曹雪芹,2004:279)。
这段文字涉及诸多中华文化的特色内容,特别是“颁瓟斝”这几个字,若不专门研究,恐怕现今的国内人士都未必能够参透。其实,“颁瓟”是一种类似葫芦的植物,“斝”则是古代酒器的名称,我国素有“颁瓟文化”一说,即在葫芦生长之时,用斝的模具套在其上,让葫芦按照斝的外形长大成型,而后取瓤去籽,风干成为饮茶、饮酒的器具。然而,西方并没有葫芦这种植物,有些译者主张为了顺应西方文化,减少文本的陌生感,干脆使用西方人常见的植物来代替,例如将“颁瓟斝”翻译成为“the pumpkin cup(南瓜杯)”。这种做法看似消除了文化之间的理解障碍,实则改变了原文的内涵性质,使原文的美感与深意皆不复存在,从根本上违背了顺应论所一贯遵从的“忠实性原则”,不利于中国文化的传播。所以,译者应当尊重作者的文化意图和审美情怀,“用古器”、“行古道”,运用西方的表达方式和逻辑习惯,传达中国的古典文化韵味:
One with a handle and the name in unicial characters:Calabash Cup.In smaller characters it bore the inscriptions“Treasured by Wang Kai of the Jin Dynasty”and“In the fourth month of the fifth year of the Yuan Feng period of the Song Dynastry,Su Shi of Meishan saw this cup in the Imperial Secretariat”。(杨宪益,1994:293)
尽管西方读者可能并不理解晋代、宋代、苏轼这些名词的具体意义,但通过后期查阅,可以从中参悟到茶杯是一件历史悠远且颇具审美价值的古董,继而了解到贾府在当时社会中的崇高地位与奢华生活。
再次,茶礼仪是茶道的精髓,也是茶文化的核心要素,是儒家文化的集中展示,也是对道家与佛家理念的艺术化呈现。中华民族拥有悠久的饮茶历史,各地人民在长期的饮茶活动中逐步养成了独特的风俗习惯,经过社会文化的洗礼,逐步演变成为一种大家礼数,比如“以茶待客”、“以茶代酒”、“以茶论婚”、“以茶赠友”等。曹雪芹是中国文化的集大成者,对茶礼的研究自然不输任何一位茶学专家,这一点在《红楼梦》中就有非常直观的体现。例如:
岂不闻“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你吃这一海便成什么?(曹雪芹,2004:279)
这段文字说明茶乃灵气之物,应当细细品味,决不可随意饮用,与陆羽《茶经》中的适度理念不谋而合:“诸第一与第二第三碗,次之第四第五碗,外非渴甚莫之饮”。不过,由于其中并没有文化性极强的词汇,译者能够很容易把握其中的内涵,因此在翻译时,译者可以采取顺应目的语行文结构及逻辑思维的策略,摆脱原文的形式束缚,让目的语读者在轻松读懂的情况下了解我国茶文化中趣味盎然的礼仪规范:
You know what they say.One cup for a connoisseur,two for a rustic,and three fro a thirsty mule.What sort of creature does that make you if you drink this bowlful?(Hawkes,1978:769)
最后,茶文化是文学创作的灵感源泉和动力支持,我国茶文化不仅停留在视觉、味觉与听觉的享受之中,更存在于思想、情感与审美的熏陶之内,借助优美的文字流传千年、亘古永恒。我国古代文人墨客向来视茶为知己,茶的品节与德性甚至要高于梅、兰、竹、菊“四君子”,所以他们经常以茶明志,咏茶抒怀,将茶文化融入到诗词歌赋之中,把饮茶提升到更高的意境,充分展现出饮茶者的精神追求和艺术态度。在《红楼梦》中我们便能够找到上述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人物形象,他们笔墨之下渲染的茶显得灵动饱满、蕴意深刻,对于这些诗词的顺应性翻译同样耐人寻味。例如:
倦绣佳人幽梦长,金笼鹤鹉唤茶汤。
窗明麝月开宫镜,宝霭檀云品御香。(曹雪芹,2004:151)
这首诗描绘了大观园的富家小姐夏日生活的片段:佳人在鹦鹉的陪伴下描鸾刺凤,品饮上好的茶汤,或是点着御香揽镜上妆,在水畔亭台乘凉打趣,疲倦时就慵懒入梦,打发悠闲的午后时光。作者以“金笼”、“宫镜”、“御香”突出了生活的奢华与安逸,再加上“笔墨点染”的渲染效果,揭开宫镜后满室生辉,就如同明月的光辉透过小窗洒满地板一样,点上御香后满室飘香,就仿佛檀云绕梁、美不胜收,点染结合,将贵族家庭的气派与富贵表现得淋漓尽致。由于诗词是文化性、地域性、时代性极强的艺术创作形式,在翻译时应当尽可能地考虑目的语读者的阅读体验,使译文成为一种再创作,当然这也是以译者的准确理解为前提的,达到既忠实于原文、又顺应于读者的效果:
Weary of embroidery,the beauty dreams;
In its golden cage the parrot cries,“Brew tea!”
Bright window,moon like musk-scented palace mirror.
Dim the chamber with fumes of sandalwood and incense.(杨宪益,1994:333)
茶文化是民族文化与具体饮茶环境相互融合的伟大创造,具有较强的民族性、文化性、历史性和时代性。对中西方茶文化作品进行翻译时,译者应当全面把握原文的内涵意蕴和艺术审美,准确理解目的语环境下的语用习惯、逻辑方式和意识形态,采用恰当的翻译策略和传达手段,做到既忠实于原文和作者,又能够满足目的语读者的阅读需求,顺应目的语文化语境的动态变化,最终实现中西方茶文化的相互交流和顺利传播。
[1]杨宪益,戴乃迭.A Dream of Red Mansions[M].外文出版社, 1994.
[2]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岳麓书社,2004.
咸阳师范学院专项科研基金重点项目(项目编号:14XSYKO25)。
杜曼丽(1976-),女,陕西咸阳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