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琪
乡村三题
□王琪
村戏
乡村那些古老戏台主要都是为了酬神祭祀而修建的,因此与戏台相对或相邻的总是一些寺庙,戏台和寺庙是一道别致的乡村风景。
乡村中唱戏的日子一般是逢年过节、村人还愿或方神诞辰的日子,也是乡村相对悠闲一些的时光。一年之中难得清闲的农民们,都会借着唱戏的日子来宽容和善待一下自己。不需要去地里劳作了,步履也似乎轻盈了许多,脸上也堆满了轻松的笑容。最快乐的当然还是老人与小孩,老人们看戏是为饱耳福,既能消磨一段闲暇时光,又能怀念起旧时岁月。小孩子们看戏是看的那一种氛围,戏的内容是次要的,主要是能吃零食、穿新衣,和小朋友们畅快地疯闹一番。
乡村中撺掇唱戏的人主要是寺庙里的神头香佬、村里的德高望重者、乐善好施者以及烧香念佛的信徒们。他们忙前忙后地跑,按户筹钱、打扫戏台、张贴海报、邀请剧团,准备着唱戏的一应大事小情。唱三五天的戏,他们总是要忙活个十天半月才能忙完。
开演的日子到了,戏场里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那些戏大多是传统的剧本,唱了千百年但仍旧不衰,乡人们认为越是熟悉的剧目才越能品出味道、评出高下。二胡和锣鼓声响起,大戏拉开序幕,台上涂抹着厚重油彩的戏子们,踩着莲花碎步、舞着水袖长衫款款而出。耳际飘来一阵苍凉的唱腔,那是上演了千百遍的《铡美案》,只见包公一声“王朝马汉喊一声”,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随即,豪迈的音调、雄浑的气韵响彻在山村上空,犹如浩浩荡荡的江水扑面而来。古老的戏曲穿透滚滚红尘,飘荡在世世代代热爱故土的人们心中,飘荡在历史的文化血脉里。
台上的戏子或慷慨激越或浅吟低唱,而台下聚精会神的多是老人。如今的年轻人被俗尘所累被金钱所困,很少有来赶赴这样陈旧的戏剧晚宴的。即便是老人,因如今休闲娱乐的方式繁多,戏曲的忠实观众和铁杆粉丝也是每况愈下。然而,戏台上轻歌曼舞里所寄寓的优雅从容,戏台下兴高采烈里所展露的愉悦畅快,戏场里恍恍惚惚中所氤氲的意境氛围,都是现代娱乐方式营造不出来的。唱戏时的那种独特感觉,让乡村里的人们感受到了平和友好、宽容大度,让心存恩怨的邻里一笑释前嫌。
村戏永远是山村里最热闹的场景、最盛大的村事、最欢迎的集会,它舒缓了山村古老而疲惫的身躯,它慰藉了众生燥动而怅惘的心灵。它已经走过了千秋岁月,它还将继续在古老山村延续下去。
村戏像一幅老旧插图,像一杯温情美酒。乡村里的戏台,既是怀念,也是憧憬。
梯田
一丘一丘衣冠楚楚的梯田,像一篇一篇气度庄严的社论,在诠释愚公移山的崇高和精卫填海的执着;一丘一丘衣冠楚楚的梯田,又像一册一册荡气回肠的诗卷,在吟咏着沧海桑田的变迁和春花秋月的往事。
梯田是静止的雕塑,是行走的风景,是上天奉献给农民的礼物,是农民书写在大地上的风流。一望无际的梯田从沟底漫延至山头、从东山延伸到西山,层层叠叠、横无际涯,像时光的枕头、岁月的年轮,深沉内敛得有些高深莫测、曲高和寡。
山风吹过,梯田舒展了每一根曾经疲惫的神经;草香漫过,梯田唤醒了每一丝犹存的渴望。春天走过是生机,夏天来到是蓬勃,秋天来访问收获,冬天之后是收藏。
梯田是高山的骄子、流水的知音,是农民的靠山、乡村的念想。春花秋实的季节,梯田兑现了庄严承诺,曾经的冷漠忧伤渐行渐远,曾经的贫瘠荒凉每况愈下,曾经跑水跑土跑肥的“三跑田”变成了保水保土保肥的“三保田”,曾经叫荒山荒坡荒滩的“三荒地”变成了金山银山花果山。
荷锄的农人播种着明日的幻想,闪光的锄头迎合着土地的忧伤。饱经沧桑、满腹经纶的梯田,在春夏秋冬的四季轮回里,在烟雾缭绕的晦明交替中,欣赏着游荡的白云,陶醉于山水的娇媚。
一片一片绵延的梯田,宛如一张一张斑斓的曲谱,在千沟万壑中舒展,在苍茫天地间蜿蜒。辛勤劳作的农民仿佛点点音符跃动其上,把幸福快乐的音乐节奏踏响。
乡村广场
乡村广场是一枚新农村的徽章佩带在古村的胸前,是一方新时代的印记标注在故乡的肩头,铺展开一种别样风景,盛开着鲜艳梦想。
曾几何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土里刨食沙里淘金,日为衣食所累,夜被生计所困,温饱禁锢了灵魂,土地束缚了身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视娱乐为不务正业,把休闲叫不过日子。那时的农民,关心的是碾麦的麦场而不是休闲的广场,追寻的是裹腹的食物而不是悠闲的心情,看重的是物质的满足而不是精神的丰满。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如今的山村是旧貌变新颜,路宽了,地平了,收入增加了,生活改变了,观念更新了,身体健康了。山村有了新的理念,农民有了新的风尚,乡村广场于是应运而生。
乡村广场四周栽满了花草树木,配备了健身器材。早晨有人耍拳打棍,晚上有人跳舞唱歌。安度晚年的老者,端着一壶热茶闲谈往事,唏嘘人生无常;花枝招展的妇女,伴着欢快音乐足之蹈之,尽显亮丽人生;孜孜不倦的少年,捧着一册书籍绕场朗读,憧憬美好明天。
乡村广场不是农村的必需品,也不是农民的奢侈品,它升华了农民的灵魂,美化了乡村生活,丰富了文化的内涵,拓宽了百姓的视野。
乡村广场是一段悠闲的时光和心情,也是一种幸福的姿态和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