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帆
海南师范大学,海南 海口 571158
“忧郁”笼罩下的美丽少女
——由少女形象看《边城》与《伊豆的舞女》的悲剧内涵
王一帆*
海南师范大学,海南 海口 571158
作为典型的东方作家,沈从文和川端康成在各自作品中传达出的忧郁情绪可以说是不谋而合的。在《边城》与《伊豆的舞女》中,他们的这种忧郁则是通过两个美丽的少女形象表现出来的,小说中,美丽纯情的少女翠翠和薰子始终笼罩在淡淡的“忧郁”情境之中。本文通过对两个少女形象的比较分析,进一步理解两位作家的审美取向和两部作品的悲剧内涵。
《边城》;《伊豆的舞女》;少女形象;悲剧内涵
同样是受到东方文化的浸润和滋养,中国作家沈从文和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在各自的作品中都表现出了一种独属于东方作家的忧郁——一种美丽的忧愁。出于这样的审美追求,两位作家的作品中常常蕴涵着一种美而悲的气息。
沈从文的小说(主要是其湘西小说)之所以能在现代文学史上脱颖而出,是因为这些作品成功地表现了作者领略到的“美丽总是愁人的”这一道理,或者可以说,沈从文小说的艺术成就得益于其对“忧郁美”的表现。而川端康成则凸显了日本古典文学中“唯美”和“感伤”的审美追求。他的小说也往往在精致而朦胧的诗意中蕴含着人生的徒然、无端的哀愁以及美的终结——那是孤独沉思、心灵忧郁的结果。
不难发现,两位作家一面歌咏着“美”,一面又哀叹着“美”,这种矛盾的感情灌注在《边城》与《伊豆的舞女》里,就表现为作家既塑造出翠翠和薰子这样美丽而纯情的少女形象,却又让这两个带着作家理想甚至是幻想成分的近乎完美的少女始终笼罩在一股淡淡的忧伤中。可以看到,不论是在举目皆翠色的“边城”小镇,还是在阳光温泉皆美妙的伊豆半岛,尽管也有流水潺潺,有阳光花鸟,有人来人往,有相偕同行,却不知怎的,被这含蓄幽美的大自然环抱着的少女心中,总抹不去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总充斥着一种莫名的孤独感。作家把一切美好的品质都赋予了两个少女,同时却用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作为这种美好的代价。
两位作家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不同国度里,他们有着不同的人生遭际,却共同关注着女人的命运,其艺术感觉和思维的突出特征均为“女性化”,因而他们笔下的女人都是美的化身。
不得不说,处于豆蔻年华的少女们,是最惹人怜爱的,她们拥有着最纯净透彻的心灵和最纯粹美丽的容颜,因此十三四岁的少女翠翠和薰子便当仁不让地成为两部小说的主人公。在作者笔下,她们既是爱与美的化身,又是大自然的精灵。然而不同的是,沈从文笔下的翠翠更像是融合在自然中一般,神秘的湘西水土孕育且滋养了她,她与自然是合二为一的;相比之下,川端康成笔下的薰子却是生长在自然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如果说,自然与翠翠是相融的,那么在薰子这里,它便成为了陪衬。
《边城》中的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为人天真活泼,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翠翠似乎生来就是大自然的女儿,她的纯真与带有野性的美统统是大自然赋予的。《伊豆的舞女》中舞女薰子“赤条条的一丝不挂”从浴场里跑出来,那“洁白的裸体,修长的双腿,站在那里宛如一株小梧桐。”“她笑起来像一朵鲜花。用笑起来像一朵鲜花这句话来形容她,是恰如其分的。”薰子孩童般圣洁的身体像梧桐,未经尘世沾染的笑容像鲜花。
生长在溪水边的翠翠,因为有了水的滋润而清灵柔婉,她所有的生命体验都是和水联系在一起的,可以说,翠翠就是生于水中长于水中的,她即是水做的女儿身。再看薰子,尽管她与自然也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但终究,她只能“像梧桐”、“像鲜花”,她只能无限趋近于自然,却到底还是无法成为这大自然的一份子。
在沈从文和川端康成的笔下,男性始终是女性的陪衬。他们在故事里走一遭,不过是为了带给翠翠和薰子一段朦胧而短暂的爱情,给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中埋下一颗关于“爱情”的种子,然后因着各自不得已的原因转身离去。在作家描绘的世界中,可以说只有两位少女才是故事的中心,其他人,不论是《边城》中的祖父和大老二老,还是《伊豆的舞女》中的“我”,这些男性形象自始至终都是为突出两位少女而存在的。
作为讲述少男少女爱情故事的小说,爱情的无疾而终似乎就该是整部作品最大的悲剧。但笔者认为,与爱情的悲剧相比,“孤独”才是两部小说真正的悲剧内涵。
纯美而淡然的爱恋,甚至朦胧到主人公并不知晓隐隐牵动她们心绪的那种感情就是所谓的“爱情”,但傩送的出走、“我”的离开确乎使翠翠和薰子感到了无尽的悲哀,当然这大概是最浅层次的悲剧了。
《边城》里,爱情走过,留下更大的孤单;《伊豆的舞女》中,爱情不过是暂时温暖了彼此。
从前的翠翠,有祖父,有黄狗,有渡船,有白塔,仿佛是生长在世外桃源的她从未体会到孤独,“从不想到残忍事情,从不发愁,从不动气。”但理想的人生总会遭到命运中诸多“偶然”、“误会”的冲击。一夜之间,白塔崩塌,渡船失踪,祖父离世,那个在自己的梦里唱歌的年轻人也远走他乡。岁月更替、生命轮回,生老病死、相遇离别,在古老而平静的边城上演,也让翠翠遇见了从未料想的孤独。白塔可以重建,渡船可以重修,祖父却不能起死回生,对于傩送的等待也有了一份“君问归期未有期”的怅然。
与翠翠相比,薰子的身上有着更深切的悲哀和孤独。竖在每个村庄入口处的那块“乞丐、巡回演出艺人禁止进村!”的牌子就是他们被人间孤立的标志。尽管和翠翠年纪相仿,但作为舞女的薰子一定比翠翠见过更多的人情冷暖,明白更多的孤单与无助。川端康成比沈从文更残忍地对待他笔下的孩子,至少翠翠还有一个不确定的未来——那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但很明显薰子这个纯美的孩子终有一天不再单纯,不再是个孩子,她与“我”之间除了一段没有未来的哀情就只剩下曾经一瞬间的彼此之间的深刻的同情。
翠翠在遥远的边城执着等待,薰子在“巡回演出”的路上继续追寻,沈从文和川端康成分别在两个少女身上寄予各自的审美追求和文学理想,淡淡的哀伤让这两个纯真美丽的少女在文学史上久久地闪耀着光辉。
[1]沈从文.沈从文小说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
[2]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北京出版社,2002.
[3]叶渭渠.冷艳文士川端康成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
[4]钱理群,温儒敏,吴福辉,著.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王一帆(1991-),男,汉族,浙江嘉善人,海南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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