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荡记

2017-01-29 22:13李维丽
大理文化 2017年2期
关键词:梵文火葬楼阁

●李维丽

顺荡记

●李维丽

顺荡在沘江之畔,云龙之北。以一口井的深情在岁月长河里荡漾,以一粒盐的晶莹在浩瀚的宇宙里璀璨,以一条路的悠长在阵阵乡愁里柔软了时光。

一口井,把顺荡人所有的往事储藏,舀起一瓢井里的水,那不是水,而是顺荡人的记忆。喝一口,回味着沧海桑田的记忆,把散落的记忆碎片,一片一片地接在一起,就是井里倒映的那张无邪的脸庞。井里的青苔过了水面,水面过了井口,一丝丝流出来,顺着村里那些高高的土墙流淌,打湿村里老人蹒跚的步履,如果井只是用来装水这样简单,那就不会有顺荡井,就不会有以顺荡命名的村庄。一声鸡鸣,挑水的、洗菜的、做饭的、煮盐的,顺荡就在这样的日子里……

顺荡的阳光不刺眼,不戳心,它暖暖地照在村里的石阶路上,想来同时是路、屋子、土地把它的太阳变暖。我企及这里的阳光,在阳光下我把顺荡古村看一遍又一遍,发现都不是,是生活,是生活把顺荡的阳光变暖。如果我是顺荡的阳光,那我愿安心地照在靠在墙角看书的人身上,或照在坐在村口遐想的人身上,那样可以挂在屋顶供人们取暖,可以融进顺荡人的心房,可以波光潋滟在水井里。

看着满满的金黄色,那是秋天最后的礼歌。秋天快要过完,顺荡的秋天却如风,吹过眼眸,回眸一笑,美极了。

包谷,鸟语,炊烟,呢喃着秋的收获,秋的盛世,金黄色的包谷撒出一片宁静。一声鸟的啼叫,划破宁静,蓝蓝的青烟冒出烟囱。恬淡,幽静,迤逦。与世隔绝的你,却默默承载我心里的顾盼,我盼望着与你遇见。在阳光下,心早已融化,不是盐泉的润泽,不是盐巴的深情,是我一厢情愿的暗恋。

包谷也许是大地的本色,在地上不停地变化着色彩,从最初的绿,变成现在的金黄,那份土地的温度,温暖了满满的幸福。收获的包谷一包一包编成串挂在房檐下,时光堆砌的是关于收获的容颜。顺荡的容颜是有些老,可这样才可以有安详的面容,一同挂在屋檐下的鸟笼里,鸟儿的叫声和这里的村子一样美丽。

老屋、红土、青瓦、木窗和石块的有机组合,让在这里的老屋有了生命。那一座座的院子,屋基都采用条石堆砌,在上面一下一下舂出来的土墙,时间、感情、乡土一层层叠加,就有了顺荡这样的土墙,围城四合院、三坊一照壁、一正两耳。角落里煮盐的老灶,村中倒塌的石牌坊,只留下遗迹散发着它的存在,声声都是美丽的长歌,唱的是白族人的歌谣,留下来的是信仰——一个关于生命和故土的铭记。这些都是我前世的情人,我不想离开,它是我心里最最美丽的梦,在梦里,有过太多太多的老屋,土墙、窗花、炊烟……

二十多户人家,红色的土墙,红色的木梁上挂满金黄色的苞谷,一束阳光照亮老屋,照亮包谷,在老屋粗粝的一生中不失温柔。历史上最繁华的时期顺荡居民达到百余户,后来因为盐业的萧条,很多人家外迁,还有的搬到了对岸。寻踪故里,它的衰落不是一种遗憾,不是一种失落,是一个衰落后更加迷人的安宁。玄天阁在蓝天下,古老的楼阁,残缺的木窗,高高翘起的屋檐,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深秋,顺荡的天蓝色的,顺荡的云蓝色的、顺荡的草蓝色的。背着背篓的两个人,一前一后,一步一步走上台阶,背篓里是熟透的包谷,看着他们就要走进楼阁里,就觉得那些包谷聪慧起来,有这样的时间,有这样的经历,包谷也有与别的地方不同的味道,那味道只属于这个叫顺荡的古村,只属于这个阁楼。

眼前的这座阁楼叫玄天阁,苍老,厚重,那些痕迹斑斑的石块上,有太多岁月的积淀,那些长在墙上的小草,和城楼一样守着四季变化。小草今年冬天枯死,明年春暖花开又会长,可楼阁不会,今年冬天过了,就是一年,一年一年,楼阁的城墙上就会刻上一条深深的皱褶,把它催老。木制的门窗,残缺、破败,时光早就把它皲裂和销蚀,可这就是原始、本真。我静静地站在楼阁里,这里所有的事物都老去,就连这里的草木,空气也变老,一花一草,一砖一瓦里都是楼阁的殷实、安宁。

楼阁分为三层,底层全部采用当地产的条石砌成,上层供奉玄天,正中有一道孤形通道,又称“城门洞”。没有一个村子这样独特,我从没有进入一个村子是从一座楼阁里进去,我从来没有一次去到一个村子,要过城楼,敲开“城门”。可在顺荡,我从一座古老的城楼下的楼门里走过,走过那些石台阶,走进那座藏在城楼后面的村子。

火葬和墓碑。我踩着长满青苔的台阶,走进一处灵魂的海岸。一片荒凉的墓地,无数灵魂在一座座墓碑里沉睡百年,在那样一个时代,人的最好归宿是这样的神圣和壮烈。站在荒凉的土地上,我的心事不过是那片掠过的风声,我一直在想这样的墓群,是以怎样的一种方式在这里扎根,以我的愚钝,是不可能了解的。只是我站在这里,我的心是虔诚的。

顺荡火葬墓群是元末至明代中期白族墓地,面积 1.5万平方米。现存火葬墓近千冢,完好的梵文碑92块(梵文碑85块,梵文经幢7座),墓碑和经幢上均刻有梵文佛经和图案,每个生命都是被珍视的。火葬,只有对生命敬畏的人才能以这样的方式告慰亡魂。 盐泉,一个煮盐的地方。听说这里煮的盐味道极好,过去有些人家的小孩去上学,会在书包里放块盐,肚子饿的时候就拿出来尝尝,有回甜的味道。家里的牲畜也都喜欢顺荡的盐,相邻的村庄都会想办法来顺荡要些盐。

随着顺荡盐的老去,慢慢地顺荡真的就变老了。只是这样老了的村子,却有不一样的诗情画意,冥冥之中有了这份净土。时间不会倒流,假如时间真的倒流,顺荡人也依旧会选择一样的路,因为它与生俱来就是不平凡的,这样的不平凡需要磨练、需要孤独。井口那些往事,多少日日夜夜,多少过往云烟,只有那些苔藓还在细数着顺荡的前世今生。

据记载,公元1383年,明政府在诺邓置“五井盐课提举司”,下辖诺邓井、顺荡井、山井、大井和师井这五个盐井,其中诺邓、顺荡等地盐质甚佳,盐商各争市场,在明朝洪武年间顺荡井设盐井课司。而今原古盐井不再出卤水,迁至往下的地方,依然四季长流。

尽管世事变迁,但时间总是在沉淀累积。现在,古村居民还保存并延续着原始煮盐的技艺和文化。取卤水煮盐,煮一本顺荡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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