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霈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宏通的学术视野与方法论的自觉
——刘进才《文本·史料·方法——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片论》学术启示
王云霈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文本·史料·方法——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片论》是刘进才20多年学术文章的结集,鲜明地呈现了作者的学术成长历程和治学特色。刘进才具有细致敏锐的文本分析能力、严谨的史料观念、鲜明的问题意识、精益求精的学术精神,其视野开阔、方法多样、与历史有机互动的治学特点对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具有方法论的意义。
文本分析;史料观念;问题意识;学术精神;方法论意义
《文本·史料·方法——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片论》是刘进才先生20年来学术练笔的结晶。关于本书的结构和内容,作者已在后记中有明确讲述,笔者不揣浅陋,就作者“文本·史料·方法”这三个方面,谈谈对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一点认识。
本书的第一部分为“文本与方法”,此部分的10篇文章是依据相应的文学理论对具体文本的细读。作者依据精神分析学、叙事学、风俗美学等多种理论,从具体文本出发,以文本细读为基础,对文本中的人物形象、叙事艺术、文本的主题意蕴等多方面深入开掘,得出了精到的具有创新性的结论。
刘进才的学术研究是从文本细读起步的。文本细读是文学研究的基础,如果没有对文学文本细致敏锐的感受和深刻的审美领悟,文学研究是很难进行下去的。作者的第一篇学术练笔《“白日梦”中的自尊与自怜》,即是以文本细读为基础,依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结合社会经济学说,对小说《春阳》中婵阿姨受压抑的情爱心理的剖析。文章指出婵阿姨变态的性心理是正常人性受到压抑的结果,婵阿姨的遭遇表现了作者对封建宗法压抑人性和资本主义纵欲享乐同样压抑人性的双重怀疑。从文本细读出发,得出具有理论高度的结论,作者的学术道路一开始就带有自己细致敏锐、见微知著、视野宽阔的学术个性。
文学研究不光要有文本细读的能力,还要有对文学理论的熟练掌握并结合具体文本灵活运用的能力。作者有着深厚的理论素养,尤其对叙事学有着深刻的理解。他以叙事学理论阐释新感觉派小说的一系列文章,《论新感觉派小说的叙事语链》《叙事传统的颠覆和诗骚传统的回归——从叙事角度看“新感觉派小说”》《新感觉派小说叙事艺术论》等,分别从新感觉派小说叙事语链的陌生化,新感觉派小说对中国小说传统叙事模式的颠覆,并通过表达对都市生活的感受,进而实现向诗骚传统的回归,最后从叙事角度、叙事时空、叙事结构等全方位总结新感觉派小说的叙事艺术。从叙事学的角度令人信服地论证了新感觉派小说之所以为“新”的特征。其中,《叙事传统的颠覆和诗骚传统的回归——从叙事角度看“新感觉派小说”》一文,通过对新感觉派代表作家作品分析,更进一步归纳出新感觉派的叙事特征。作者还将新感觉派小说置于整个中国文学传统的大框架下考察,从新感觉派小说对叙事传统的颠覆之中,发现其对诗骚抒情传统的回归,在大的历史语境中,给新感觉派小说以准确的定位。该文鲜明地体现了作者的治学特点,即依据相应理论,对具体问题进行细致的考察归纳,从中总结出规律性的特征;并在此基础上,将具体问题放入宏观的历史语境进行考察、定位并评价意义。很显然,这是一种从个别到整体、从表象到规律的科学的治学方法,具有学术方法论的意义。而本书第三章“学人与学术”正是作者对学术方法论的集中探讨。
上述关于新感觉派的文章多是作者硕士读书期间的课程作业或毕业论文的一部分,作者“每篇都是按着自己当时所能达到的水平尽力写出”,以“不敷衍”“不苟且”的认真态度,一步一个脚印,为自己的学术之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当然,受基础和视野所限,作者当年的文章也有自身的局限,主要表现在理论依据有些单一,对文本的分析多局限于具体问题,对问题的抽象概括不够,较少上升到文学史、思想史层面。
经过20多年的学术积累,作者对具体问题的分析已经相当老到,并在文本分析的基础上展开进一步的抽象思辨。《是控诉,还是忏悔?——论乔叶小说〈认罪书〉的叙述策略与道德救赎主题》一文正是如此。文章从对“富有意味的叙述策略进入历史记忆”的叙事学分析入手,通过对“复调式的多声部叙事”的分析,挖掘出其“对历史多面性、丰富性、深邃性的开掘和揭示”的可能性。历史拷问与现实批判的结合论述,使文章远远超出对文本单纯的叙事学层面分析。文章第二部分“历史中的人性:道德救赎何以实现?”一节,则从哲学的角度出发,探讨通过忏悔而达到道德救赎,使文章的主题上升到人生终极关怀的高度。对历史拷问、现实批判和道德救赎的多层次多角度分析,将思考从具体的文本上升到抽象的哲学思辨领域。作者善于将具体问题放入特定的语境中进行历史的考察,还原历史的生动与丰富,显出亲切的历史感知能力,但较少抽象的思辨。而《是控诉,还是忏悔?》一文,则归纳分析与抽象的思辨相得益彰,从具体的个别的文本上升到抽象的哲学的思辨领域,显出作者对文本背后更深层的抽象真理的探索。
作者的学术理论已经相当成熟,但并没有停止对新理论新方法的探索,始终保持着学术的激情,不断丰富自己的研究方法。最近的《乡村的发现与乡土空间的建构——从文学地理学视角观照20世纪20年代乡土文学》一文,正是从文学地理学的视角,考察20世纪20年代的乡土文学,认为“乡土作家笔下的乡土并非完全写实的结果,而是启蒙目光注视下的产物,是对‘农民’及‘乡土’的重新发现与乡土文化空间的重塑”。新的理论带来新的视野,新视野又观照出新的问题,这正是学术创新的源泉。
文学研究是人文科学的研究,需要科学恰当的方法,需要发现的眼光,而这一切都要以切实可靠的材料为基础。具体到文学史的研究,就需要坚实可靠的史料。本书的第二部分 “史料与问题”,强调从史料入手,通过对大量原始资料的触摸,获得亲切的历史感,激发出明确的问题意识,结合新方法,“采用新材料以研究问题”。这一部分的文章通过对文学史料、文学期刊、文学版本、文学传播与接受历史的考察,从史料中发现问题,以实证主义的方法,强调论从史出。切实可靠的史料所带来的亲切的历史感,使文章更具说服力。
该部分的第一篇文章《跨学科研究的史料问题——关于寻求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新的生长点的思考》,提纲挈领,充分体现了作者从史料出发的治学理念和跨学科的学术视野。该文写于2012年,是作者完成了著作《语言运动与中国现代文学》之后,结合自身的研究经验,对史料研究方法的总结提升,具有方法论的意义。该文站在中国现代文学学科发展的角度,从史料建设这一大的基础性工作入手,指出跨学科研究的史料问题对于学科发展举足轻重的意义。文章首先从历史的角度回顾了近30年来现代文学研究的曲折进程,探讨其得失,在此基础上,指出跨学科研究对于打破学科壁垒,激发中国现代文学研究新活力的重大意义。文章认为新理论新方法和新史料分别是跨学科研究的两方面,指出学界在跨学科研究中偏重新理论新方法,而对跨学科史料的重视不够。作者总结自身的治学经验,以“语言运动与现代文学”的研究课题为例,说明如何通过跨学科史料的研究,探索现代文学研究新的生长点。更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强调重视跨学科史料,研究立足于史料,又不囿于史料,更强调从跨学科史料研究中发现问题。作者始终保持着学术研究必需的清醒头脑,强调用研究者自身的“问题意识”去“唤醒”史料,做到“对于史料既应该入乎其内,又需要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才能在触摸历史中进入历史细节,感受到历史的纷繁复杂;出乎其外,方能摆脱历史枝节的缠绕不至于迷失在文献史料的汪洋大海中”。作者始终保持着对史料问题的警惕,以明确的问题意识观照跨学科史料,将跨学科史料有机地融入自己的研究课题中。作者在自身研究实践的基础上,进一步将跨学科史料的研究上升到方法论的高度,认为“跨学科研究不仅是史料范围的扩充,同时也是相关学科新的‘质素’的引入和不同问题和观念的碰撞。也许正是在不同学科史料的交叉与碰撞中引发了新的问题意识,丰富了研究者对研究对象的多元化理解,也孕育着开启新的研究空间的可能性”。跨学科的视野和清醒的问题意识,使作者对研究对象的把握严谨而又通达,充分体现了作者的科学精神和对“理性史观”的追求。作者评价自己的导师黄修己先生“对历史做到了能出能入,‘入’则体贴入微,‘出’则高屋建瓴”,这显然也是作者心向往之并努力攀登的学术境界。
论从史出的严谨态度和全局在胸的研究视野使作者的学术研究扎实而宏大,《徘徊于史实与虚构之间——中国现代历史小说观念探询》一文,正是这种研究范式的代表成果。该文以对大量史料的占有与发掘为基础,从宏观的角度探寻中国现代历史小说的创作与批评观念,指出现代历史小说在创作上对艺术审美重视不够,在理论批评上过度纠缠于史实与虚构之间,呈现出古典化的特征。细致入微的分析与高屋建瓴的概括,点明了中国现代历史小说观念徘徊于史实与虚构之间的尴尬状态,一目了然,使人豁然开朗。从史料出发的严谨态度和对各种理论的准确把握,使作者能够自由出入于现代文学研究的多个领域。《〈无望村的馆主〉的版本问题——从“福建本”增加的“跋”谈起》《一部歌谣与五篇序言——〈吴歌甲集〉引发的方言文学与国语问题》《阿左林作品在现代中国的传播与接受》等文章,以史料为基础,在精到细微的问题意识的照耀下,分别从版本学、语言学、接受美学等视角出发,对现代文学中的一些具体问题做出了精辟而又切实的论述,并对现代文学研究有着方法论的意义。而三篇论述中国现代文学批评的文章,则更上一层楼,以总览全局的宏阔眼光统摄史料,从容出入于历史之间,论从史出,令人信服。作者自言“在史料中发现问题并解决问题是近些年我学术研究的着力点”,这一部分的文章即是明证。
本书的前两部分从文本分析到史料研究,体现了作者不断深入,精益求精的学术态度。第三部分“学人与学术”,则将重点转向学术史领域,把文学研究推进到学术史领域。作者在学人研究中总能将研究对象“置于学科史的发展历程中加以评述”,加深了读者对现代文学这一学科的整体认知。在对自己授业恩师黄修己先生和刘增杰先生的论述中,作者更将“他们的治学和与人格结合起来”,黄修己、刘增杰二位先生的“对学术精益求精、自强不息的君子情怀”和“对学术尊严的维护以及在研究中自我反思、自我挑战的人格魅力”,使人顿生崇敬情切之感。
由于时间和精力所限,作者对自己的研究领域不能每一方面都穷根究底,他往往在某一问题上高屋建瓴地指明大方向之后,就又转向对未知领域的新的探索。读作者的文章使笔者总有一种想继续读到续篇的渴望。作者在《语言文学的现代建构——语言运动与中国现代文学再探索》一书的后记中阐述了自己的治学理念:
我之所以在思想、文化、文学、语言、教育等多个领域中不停穿越,并非出于学术研究的贪多求全心理,在我看来,这些不同领域却有着极为密切的内在关联,对于解决某一具体的学术问题意义可能更为重大。不同领域的互相参证,可以大大拓展自身的学术视野,不至于使自己的眼界永远停留局限在“见树木不见森林”上。我一直认为,做具体的学术研究理应“窄而深”,读书的视野却不妨“博而杂”。这些年来,为了研究语言问题,我翻阅了许多与该问题看似无关的文献史料,宏富博杂的史料不但引领我走进历史深处,去鲜活地感受历史的丰富细节,弥补了我先前或缺的大量知识,同时也激发了我对研究对象的深入思考,很自然形成了学术研究中必不可少的问题意识。语言问题从来就不是单一的语言学内部的问题,它牵动社会政治、思想文化、学校教育等多方面的敏感神经,因而,这些年来研究该课题,逼迫我养成了在历史的长时段和大视野中去观照、深究一个个专精的具体问题的研究理路和思维习惯,同时,研究一个个具体而微的学术问题时,总试图把它置于历史的宏阔视野中加以考量。总之,我期望以“小问题”呈现“大视野”,以“大视野”透视“小问题”,力图做到“问题与视野”的有机融合。但,自己毕竟学养有限,在实际的研究工作中很难坚实地贯穿这一研究理念[1]323。
作者“期望以‘小问题’呈现‘大视野’,以‘大视野’透视‘小问题’,力图做到‘问题与视野’的有机融合”,宏大的视野与明确的问题意识相结合。这一治学理路显然对日渐拥挤的现代文学学科具有方法论意义,为学科的发展找到了新的生长点,回应了黄修己先生对因现代文学格局狭小而发出的“小学科难出大人才”的隐忧。
难能可贵的是,作者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在实际的研究工作中很难坚实地贯穿这一研究理念”,笔者以为主要原因在具体研究中有些问题处理有过度阐释之嫌。举例来说,本书有5篇文章是关于鲁迅研究的,4篇有关鲁迅作品的研究,1篇鲁迅研究方法的批判。《故乡的失落与交流的阻隔——鲁迅〈风筝〉主题意蕴新探》《〈社戏〉在当代中国的传播与接受——以中学语文教材对〈社戏〉的主题解读为中心》《乡村的发现与乡土空间的建构——从文学地理学视角观照二十年代乡土文学》3篇文章,通过对相关文本、史料的分析爬梳,在相应的问题意识观照下,以文本、史料为基础分析阐释问题,有理有据,恰到好处。而《文言白话之争下的文化隐喻——关于〈孔乙己〉创作主题另一解》一文,则结合文本分析,通过对《孔乙己》一文发表语境的还原,从接受美学的角度,解读出“在一定层面上来讲,《孔乙己》是新文化运动时期文言与白话之争下的文化隐喻。鲁迅以孔乙己的死亡宣告了传统文化的无用,也隐喻地宣告了孔乙己所倚重的话语方式——文言的必将消亡”。作者结合历史语境对文本的分析,对《孔乙己》的文本解读具有新意,但“文言白话之争下的文化隐喻”的结论则有过度阐释之弊。文章的主要支撑在于对《孔乙己》中3次笑声和篇末附记的再解读,但纵观《孔乙己》全文,3次笑声是看客对孔乙己的嘲笑,而非鲁迅站在白话文立场上对文言文的嘲笑,小说的整体风貌是温和的批判与同情。对比鲁迅不同时期小说中对现实问题的影射,如《补天》中的“小丈夫”和《奔月》中的“逢蒙”,鲁迅都是以一种从容幽默的姿态对相关人事加以嘲讽,而非草木皆兵的过度紧张。更何况紧跟《孔乙己》附记“舒缓温润”的《敬告遗老》一文,或劝慰或嘲讽,而非剑拔弩张的攻讦。整体上看来,鲁迅创作《孔乙己》并非为反击林纾而“隐喻地宣告文言言说者的死亡”,其着力点仍然是对国民性的批判。对比作者其他的鲁迅研究,如《〈社戏〉在当代中国的传播与接受》,通过对《社戏》及相关文本熨帖的分析,得出结论:“与《故乡》的美好回忆类似,《社戏》中同样是看中国戏,因看戏的场景和时间不同形成迥异的价值判断。成人世界中的看戏,到处充斥着烦腻、鄙夷和不安,‘我’在这样的成人世界中处处受到冷落与嘲弄,自尊心受到极大的伤害,这与童年世界的友爱和礼遇恰成鲜明的对照。”论述紧贴鲁迅文本,不刻意拔高,正是“论世而后知人,顾全方能通篇”方法论的典范。
本书“学人与学术”部分最具批判性的文章《文本阐释的有效性及其限度——近年来〈野草〉研究的偏至》一文,正是作者针对鲁迅研究中常见的过度阐释现象的批评。文章认为“现今的许多文学研究似乎对阐释者个人的权利强调得过了头……必须在作者意图、文本意图和读者意图之间保持一种必要的张力,尽量在多向度的思考中获得较为客观的结论”,强调“回到历史”“回到鲁迅”的研究原则。而在作者《文言白话之争下的文化隐喻》一文中重蹈过度阐释的覆辙,笔者认为主要原因在于问题意识与史料关系的处理失当。作者意图通过《孔乙己》一篇小说和与之相关的文化事件,带动文言白话论争的大的历史问题,相对较少的史料显然不足以支撑起意图解决的问题。这与鲁迅研究的现状不无关系,鲁迅研究在文学领域的史料建设上已经相当成熟完备,在此基础上的理论与方法的创新也没有太大的空间。加之作者创新的冲动,便不自觉地有了过度阐释的倾向。鲁迅研究正是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一个缩影,经过多年的发展,我们的学科已经相当拥挤,如果不能以更加广阔的视野打通学科壁垒,只会使学科的格局越来越小。
作者善于将具体问题放入大的语境中立体地多角度地加以考察,然而在目前的鲁迅研究领域没有太多新的空间供作者穿插透视。回旋余地的限制使作者视野开阔的优长难以施展,而问题意识则在狭小的格局中显得突兀,给人以过度阐释之感。作者评价黄修己先生的现代文学史研究具有“宏阔视野与理性史观”,很显然这也是作者的优长。在“理性史观”指导下,作者认为“提出问题有时比解决问题更难,因而也更富有思想的魅力”。很显然,作者渴望在尊重历史客观存在的前提下,充分发挥研究者的主观能动性,“对历史做到了能出能入,‘入’则体贴入微,‘出’则高屋建瓴”,从容出入于历史之中。在遵守学科基本规范的前提下,打破学科壁垒,从而冲破目前现代文学因格局狭小而发展缓慢的困境。
纵观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发展历程,“史料与问题”,也就是历史客观存在与研究者的主体性(方法论意识)的关系,一直是一个此消彼长、见仁见智的关键问题。就目前看来,学界的研究重心更偏重于“史料”。“史料”的丰厚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对“问题”意识的挤压。从20世纪80年代的“方法热”到90年代针对“方法热”的弊端而提倡的“古典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已经相当成熟,但学科的日益拥挤也是不争的事实。在笔者看来,“方法热”的弊端来自“方法”的使用者而非“方法”自身。当年的研究者在对理论和史料准备都不太充分的情况下,大胆突破,学术虽有粗疏,但不失元气淋漓的开拓气象。如今现代文学研究进入成熟的常规学术建设阶段,“古典化”的学术规范是必要条件,但不是充分条件。黄修己感慨现代文学研究“小学科难出大人才”,提倡在学术研究中发扬“科学精神”,认为“在现代文学研究中加强理论性、提高理论总结水平是当务之急”。很显然,在打破学科壁垒,扩展现代文学研究领域的同时,充分消化吸收“方法热”带来的各种理论,是提高现代文学研究水平的必由之路。
梳理刘进才的学术研究,其学术个性显而易见。作者具有开阔的学术视野、扎实的史料功夫、体贴入微的历史感、创新的激情。作者善于在宏大视野中考察具体问题,大视野与小问题相得益彰,在处理具体问题时,往往能够通过不同的角度立体地呈现所研究的对象。这一特点使得作者在处理宏大问题时挥洒自如,但在处理容量较小的研究对象时则显得施展不开。《文言白话之争下的文化隐喻》一文若能放入鲁迅研究的整体框架,则定能实现作者的研究设想。
令人敬佩的是,作者对于自己的研究有着更高的要求,认为“在具体问题的展开和论述中不同程度地存在堆砌史料的弊端……对史料的深入分析和具体阐释就显得有些薄弱,以致往往会造成自己的学术观点隐现乃至淹没于史料的汪洋大海中”[1]324。这显然是作者史料积累达到一定高度之后,超越之前的理论积累的缘故,是作者学养提升过程中的“幸福的烦恼”。广阔视野带来大量的史料,使得作者研究气势宏大,挥洒自如。如果作者在广阔视野的基础上,进一步加强理论提升,在对历史的亲切描述中加入抽象的思辨,研究必将更上一层楼。
值得注意的还有本书的附录和后记,两篇文章不同于常见的学术文章,写得情真意切,令人感动。作者是个敏锐而温柔的人,对自己所处的历史有着“温情与敬意”,正是陈寅恪所谓的“了解之同情”的态度。刘进才总是清醒地观照着自己在历史中的位置,与当下的历史保持着有机的互动关系。在文学与学术日益边缘化的当下,这种建设性的互动显然有着更加积极的意义。在作者平实的学术研究背后,何尝不是作者为历史进步所做的严肃而切要的工作。鲁迅在《文化偏至论》中如此设计中国的文化建设:“此所为明哲之士,必洞达世界之大势,权衡校量,去其偏颇,得其神明,施之国中,翕合无间。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内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脉,取今复古,别立新宗,人生意义,致之深邃,则国人之自觉至,个性张,沙聚之邦,由是转为人国。”[2]愿以这段话与刘进才先生及学界同仁共勉。
[1]刘进才.语言文学的现代建构:语言运动与中国现代文学再探索[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2]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11.
【责任编辑:曹丽华】
Macroacademicviewandtheconsciousnessofmethodology:TheacademicinspirationofText,HistoricalData,Method,FragmentonModernChineseLiteratureStudiesbyLIUJincai
WANG Yunpei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enan University, Kaifeng 475001, China)
Text,HistoricalData,Method,FragmentonModernChineseLiteratureStudiesis the collected of LIU Jincai’s more than 20 years of academic articles, vividly presents the author’s academic and research characteristics. He has penetrating text analysis ability, rigorous historical concept,bright problem consciousness, excelsior academic spirit.His academic characteristic can be described as broad in academic field, diverse methods, and the interaction with history,which has the methodology significanceto Chinese modern literature research.
the text analysis;historical concept;problem consciousness;the academic spirit;methodology significance
2017-03-28
王云霈(1988-),男,河南南阳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I106
:A
:1671-9476(2017)04-0037-05
10.13450/j.cnki.jzknu.2017.0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