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思想研究

2017-01-28 13:52张耀天
枣庄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境界哲学美学

张耀天

(浙江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3)

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思想研究

张耀天

(浙江大学 人文学院,浙江 杭州 310013)

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潘立勇教授自20世纪90年代至今,以当代休闲美学为主题,持续进行长达近三十年的研究,并于近年提出当代休闲美学的话语构建问题,已在中国美学学科产生了较大的影响。笔者以潘立勇教授发表的公开文献为线索,按照他的学科构建时间阶段,对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的学科建设进行研究,探索其学术价值和意义,并尝试发现其学术研究的新空间。

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理论反思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经济发展迅速,休闲已经融入到普通居民的社会生活之中,成为居民生活条件改善、生活水平提高的重要标志,同时也是国家生产力发展水平、精神文明发展水平大幅度提升的重要标志。

当前,国内不少院校、社会科学研究机构和旅游企业社会组织等,都以休闲学、休闲美学或休闲旅游经济的应用为研究主题:一方面体现出当前中国美学学科自身的突破,从传统的“学院派”思维,开始将社会时兴的、亟待理性分析的经济现象,纳入到本学科的研究领域;另一方面则体现出中国当代美学学科与中国美学史学科的“学科分野”。作为中国哲学史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古代美学史涉及诸如审美、人本、生命价值、生命意义等宏观主题,已经无法应付当前日新月异的社会现象,这就意味着当代休闲美学的应用价值重于于中国古代美学史的思想价值。由此,休闲文化现象纳入到美学的研究视野,事实地引发了中国当代美学学科“裂变”,传统美学的话语体系或已无可适用于当前的休闲文化现象研究,美学学科内部的新体现建设呼之欲出。

浙江大学人文学院于20世纪末,借助江浙沪地区经济迅速发展而最先进入普通居民的休闲生活现象为研究素材,建立起诸如浙江大学亚太休闲教育研究中心、浙江大学休闲美学研究中心等机构,以潘立勇教授为代表的学术群体即开始致力于研究“休闲美学”社会现象,并涌现出体系化、理论化的学术成果。潘立勇基于中国休闲文化和当前美学研究的现状和问题,通过其相关学术研究成果的呈现,进行了长达近二十年的休闲美学研究,从传统美学学科中对人的审美本质定义,过渡到结合当前社会发展的实际成果,如何既把握人的审美旨趣又和谐人的精神困境,在传统美学文化的土壤上“开出”中国特色和中国话语的当代休闲美学学科。故此,对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的研究与批判,不仅是具有传统美学学科相关主题的研究意义,更具有中国本土、中国特色、中国话语学科如何开展的探索性价值。本文的研究线索,以潘立勇相关研究成果发表的时间为时间线索、以研究成果呈现的文献为文本依据,研究潘立勇为代表的当代休闲美学研究者的理论成熟过程,以期作为中国当代美学思想史的研究素材,并以此“研究样本”作为当代休闲美学的学科突破之路。

一、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思想的萌发:“休闲”作为美学研究主题的提出

潘立勇青年时期的研究主题,主要集中在宋明理学相关美学思想资源的发掘,并重点集中在朱熹美学的研究领域上。大体在20世纪90年代至千禧年这十年的时间,潘立勇就中国古代美学史的相关主题,发表论文近30篇(根据中国知网数据库统计),作为青年学者的潘立勇,也展开了对中国美学学科发展走向的思考。

1992年,在《中国当代美学如何走向新世纪》一文中,潘立勇就新旧世纪交替的历史背景下,科技革命强化了技术力量对人心灵本质的异化,人在个体审美价值的语境下,如何协调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及人与自身主客体对象关系,成为中国当代美学走向新世纪亟待解决的问题。[1](P64)潘立勇认为,科技革命事实地推动着人类的生活实践,也冲击着社会学科的认知领域,中国当代美学的进步也要迎头赶上这种历史的挑战,这种挑战主要来自三点改变,并提出了三点质疑:一是,科技革命促使人的实践世界发生了改变,人的认知世界也被更新为今天所不曾经历,故传统美学学科有关人的本质、美的本质等根本性问题,是否可以作为新美学的研究主题?或者讲,传统的研究方法,是否可以作为今天新的生活主题的研究路径?二是,科技革命事实地带来了人类生活场景改变,这些改变发生在传统美学的研究领域内,不仅成为当代美学研究的新课题,也有可能成为美学的新学科。潘立勇提出质疑,中国传统美学的本质论、心理论、艺术论三大格局,是否有足够的张力,可以应付新的审美现象?三是,科技革命带来了新的科技研究手段,美学的研究方法也应当与时俱进。美学史中的研究方法,如哲学思辨、历史归纳、心理分析和现象描述,已经不足以应付美学信箱,那么中国美学学科的方法论应当如何建设?此外,潘立勇就20世纪末期技术革命、科技革命内在的美学审美现象,也做了总结归纳,认为中国美学学科应该开眼看世界、认同分析更多的美学实践。

在对这中国美学学科未来发展之路,长达近十年的思索上,2005年潘立勇撰文《休闲与审美: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探索借助“休闲”的社会现象,借此作为中国美学学科发展瓶颈的一个突破口。[2](P32)彼时,江浙沪地区民营经济迅速发展,杭州作为浙江大学的所在地,其西湖景区自古就有休闲文化滥觞的美誉,同时借助于马云互联网等一系列科技革命的符号,极大促进了杭州本土休闲文化的繁荣。这些都促成了潘立勇在中国美学学科体系内较早地认识到,休闲可以作为中国美学发展的新突破。在这篇文章中,潘立勇指出,休闲活动本身就是一种生活审美。休闲是人的自在生命和自由体验的状态,对于人来讲,传统文化中所讲的逍遥、西方哲学中的自由,休闲就是最本真、最真实、最直接的生活方式,也是人接触美学的“方便法门”。潘立勇对“休闲”这一生活行为,赋予了高度的哲学审美意义,他认为休闲是生存境界的审美化,休闲与审美具有高度内在的统一性,这两者是人的理想生存状态,也是哲学意义上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

这一时期,潘立勇对“休闲”也进行了界定。他认为,休闲可以分为两个层面,一个是体力劳动的解放,二是精神上的自由。休闲唯有进入到精神的层面、文化的层次,才能够成为一种满足人的心灵建设、生命状态的范畴,是人的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同时,从中国美学史的研究范式出发,潘立勇借助“无为”、“曾点之乐”、“游于艺”等具体美学体验来解释“休闲”。他认为,中国当代生活的“休闲”状态就是一种审美式的超越体验,人在休闲的状态中,也可以感受中国古人所倡导的天人合一、浑然一体的空明、空灵,进而进入到自由自由的生命体验中。休闲的生命体验,是人对本真自我的体验。这种体验,也是克服物质主义、强化个体心灵、应对科技异化的强大文化武器。可以看出,潘立勇在这一时期,对于当代休闲美学的学科研究主题进入较为深入地研究和探索,并不断缩小、明确当代休闲美学的研究领域,将休闲这一生活行为,提升到生命本质哲学探索的高度上。

二、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思想的成熟:“休闲”相关研究主题和学科体系的发微

21世纪休闲生活成为中国社会居民的重要组成部分。从社会经济生活的行业上看,如旅游行业、文化产业、颐养行业进入发展的新轨道,以休闲为主体的产业版块已经成为拉动地方经济的主要增长点;从居民社会生活的微观行为上看,诸如旅游远足、假期旅行、茶艺读书等休闲性兴趣行为,也融入到普通居民的生活中。这一时期,社会对于“休闲”的舆论导向,也发生了改变,如李渔等人作为中国古代主流文化的另类,他的相关著作和学说被新兴的休闲学说奉为圭臬,人生畅意的休闲选择如同天道酬勤的指向选择一样,成为市场经济发展下完全平等的一种人生选择。再加上主流学者也开始从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等方向,对休闲行为进行严肃探讨。社会经济的积极发展,和居民休闲行为的蔚然成风,一方面匡扶了中国古代思想史范畴内对休闲的敌意和轻蔑,另一方面也促成休闲在美学学科视野内的研究。社会休闲现象,其涉及的相关艺术审美、生命旨趣、生活观念、生存本质等,都与审美和美学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并且事实地促成了美学关注休闲、休闲成就美学的新格局。

这一时期的潘立勇,对当代休闲美学的思考进入一个成熟期,他意识到彼时中国学界对于休闲现象研究的关注远远不够。2011年,潘立勇撰文《走向休闲——中国当代美学不可或缺的现实指向》,对中国美学和现实生活的距离进行了反思。[3](P52)他认为,中国当代美学存在所谓的象牙塔固守情节。这种“固守”情节,和美学学科自身追求的天然、自由、超越截然相悖。美学的本质是要和谐人与对象世界的关系,借助于生活的关照,或者以生活为介质,进入到审美的境界中。潘立勇对中国美学学科的反思,具有人本主义的底蕴,“休闲”在中国美学史的世界中,是封建社会特权阶层所垄断的,普通劳动人民毫无可谈“休闲”的权力。而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下,社会普通居民也可以享有休闲的权力,这不仅是社会进步的体现,也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体现。彼时的美学学科,还或游离于现实生活之外,追求空性、空灵的形上学命题,或是醉心于讨论超越现实生活的美学传统学理,或是在文学史、艺术史的基础上构建富有象牙塔意义的理论体系,这些都与现实生活严重脱节。中国美学学科的发展,只有走进生活、分析生活、回归生活,才能爆发蓬勃的生机。

在这一时期,潘立勇将对中国美学发展史的危机意识,转化为学术责任,对当代休闲美学学科的相关研究主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潘立勇逐渐构建起中国当代休闲美学的研究主题、研究范式、研究线索及休闲的美学价值,并借助中国传统哲学的相关范畴,构建起“休闲本体”、“休闲工夫”、“休闲境界”等一系列当代休闲美学的主要命题。

潘立勇认为,当代休闲美学与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水平是一致的,如果社会经济相对落后,普通居民是不可能获得和有闲阶层同等的休闲权力。休闲权力不仅是社会公正、社会发展的体现,同时也是人的本真体验。如此一来,在当代科技异化人的历史背景下,校正了科技力量、物质力量对人的遮蔽,并回归到人的自然本真状态。当代休闲美学“诗意栖居”的身心活动,作为人精神活动的最终归宿,并由此确立为该学科的研究主题,这一点上,与传统美学史并无分歧。[4](P31)

同时,潘立勇在自己多篇著作中,以中国美学史的传统研究范式,即主题诠释的方式,开展对当代休闲美学的研究,进而确立了当代休闲美学的研究合法性。在研究线索的明确问题上,潘立勇认为当代休闲美学不是对中国传统美学史的背离,相反,是对中国美学史的继承、发展,符合冯友兰先生对中国思想史线索“接着讲”的基本精神。当代休闲美学弥补了中国传统美学史对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而产生的精神新现象的忽视,校正了传统美学学科对当前方兴未艾的文化产业的漠视,桥联了学界与大众实际精神感受的距离,是中国美学史发展的新阶段和新成果。

在这一时期,潘立勇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开出”美学现代化的新意:按照中国美学史的相关研究,将当代休闲美学的本体定义为“闲”。“闲”是人的“闲”,是人的生命存在、生命状态。在潘立勇看来,“闲”具有一体两面性,一方面它代表着“各得其分”的生命本真,这个生命本真的状态,是道家的虚静与逍遥、儒家的慎独与贫乐、佛家的静笃与平常,是具有哲学意义的生命本我。恢复了这个“生命本我”,才能在现代化的生活中,融入并和谐地存在;另一方面,它代表着“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生存体验,不是消极地避世,而是在科技、物质力量强大的今天,保持着纯真状态的生命状态。这种体验是真实的、普适的,如果说中国传统美学史中有关对审美本质的定义尚有“玄学”的味道,那么当代休闲美学的“闲”则是每个人都能获得的朴实体验。

潘立勇从中国传统哲学的资源中,契合当前历史发展的背景,借助宋明理学的“工夫”学说,将当代休闲美学的休闲工夫或休闲方法论,定义为“适”。这个“适”,符合传统美学的中庸之美、中道之美和中和之美。在笔者看来,“适”就是“中”,是对人的生存活动和生存方式的适度把握,在今天就是既追求工作效率的快节奏,也要调适生活品质、生命质量。

当下休闲美学,对人心灵构建的意义就是“心适物闲”,即是人在身心欲求得以合乎限度地舒适满足之后,在当下的人生境遇中享受生命的安闲。“心适物闲”是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体系的核心理论,是他思想体系的方法论和目的论。

潘立勇认为,休闲与审美之间的必然联系,是当代美学休闲学科建立的理论基础。借助美学的传统学科方法,对休闲进行研究,势必会产生如同“审美境界”一样的“休闲境界”。对休闲境界高低进行衡量即是当代休闲美学的内在任务。潘立勇借助传统美学学科研究对审美境界的界定,也勾画出休闲审美的三重境界,即遁世境界、谐世境界、自得境界。在今天互联网时代,物质的力量、信息的渗透,无时无刻不把人类网笼到复杂的社会关系之中,只有进入到对现实的和谐、与时代的同步的自得境界,才能够实现生命的愉悦。传统哲学或传统美学在某种程度上,包括中国当代的人文学科,或多或少都有“避世”的倾向,但潘立勇的当代休闲美学理论却坚持现实无所逃遁,唯有在现实生活中体现到自由和解放的快乐,从有限的社会生活中“开陈”出无限,从片段式的、局限性的生活场景中“提炼”出永恒,让平凡、平常的日常生活,被赋予审美的价值和意义,才能真正回归传统美学所倡导的人与天地万物“浑然一体”的大美至境。

三、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思想的构建:“本体—工夫—境界”的休闲美学体系建设

到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潘立勇在原有当代休闲美学研究的基础上,开始思索中国哲学或中国美学的话语权问题。彼时潘立勇已经完成在欧美诸国的访学或交流工作,如果说此前的潘立勇更多思考的是有关休闲美学的学科范式问题,此时的潘立勇则更多关注整体学科的构建及中国美学的话语权问题。潘立勇借助如中国传统美学中有关闲、适、宜、度、中、和、自然、自得、无为、各得其分等“专有名词”,综合诸如宋明理学学说中本体、工夫、境界等范畴,相对完整地构建起中国本土的当代休闲美学。

潘立勇对当代休闲美学的倾注的不仅是精力,更是一种使命。他把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中“玩物丧志”或和儒家主流思想相背离的“休闲”,提升到“顶天立地”的学问担当。在他看来,当代休学美学既有现实价值,又有学术价值;既有可以作为理想生活境界的形上哲学意义,又可以作为现实的文化产业、旅游产业、休闲产业、颐养产业的形下应用。这个“顶天立地”,是对当代休闲美学的价值总结。同时,“顶天立地”也为中国未来美学的破局,提供了一条可参照的道路,只有从传统的抽象领域和艺术中心论走出来,走到当代社会生活中、走到日常审美中,积极主动地结合社会发展的现实、人民需求的现实、理论研究的现实,才能让传统美学更富有活力和生命力。

在这一时期,潘立勇尝试把“本体—工夫—境界”的中国传统哲学的研究范式,作为审美与休闲研究的中国话语体系的建设重点。[5](P121)潘立勇认为,当代休闲美学,和纯粹语言逻辑意义上的西方美学、休闲学不同。中国当代休闲美学是建立在对美的具体体验基础上的“身心之学”。如果说,以往的美学是一种“视听之学”,是人对外在美的刺激所产生的个体对美的反映,那么“身心之学”的当代休闲美学则是人的自由、澄明的美的感受,是本体论意义上的审美。[6](P22)这种“美”是恰如其分的自然、本然和莹然:首先,“本体”是人的自由之美、自然之美和自在之美,把人作为审美的主客体的融合与统一,生活之美也是生命之美、现实之美也是永恒之美。人作为审美的本体,也是审美体验的主体,借助于休闲生活,探索生命的本质,实现人生的至美。第二,“工夫”是实现生命之美的桥联,审美与休闲的本体要通过“工夫”来呈现。这个“工夫”是对本体体验的“工夫”,也是休闲生活的“工夫”。在现实生活中不断呈现出对人生价值与意义的追求,而非如西方的虚无主义对价值的消解。第三,“境界”是中国哲学的专有词汇,也是中国美学对世界美学的贡献。休闲的工夫,是审美境界渐进的体现,只有进入到审美的境界中,休闲美学才具有哲学的意义。当代休闲美学的境界学说,其实是审美的生活化,这既是人生的真实状态,也是人对生命本体的用心体现,它不仅是一种智慧的生存境界,也是一种超越的哲学境界。

潘立勇近年来有关当代休闲美学的思考,是对美学发展瓶颈进行“突围”尝试:一方面,不脱臼于中国传统美学的研究方向、研究方法和研究范式,而转向于现实的休闲生活,进行探讨人的精神生活、审美生活。把研究主题的转向,作为这种“突围”的方向,通过对社会休闲现象的研究,借助一系列中国哲学、中国美学等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语言逻辑,构建了一个新的学科体系。另一方面,当代休闲美学的诞生,是中国本土的学者主动或被动地“迎战”西方强势文化话语权的渗透与挑战。西方休闲学的诞生,几乎与工业革命同步,是人类对工业革命强大异化力量的反思与思辨。中国当代的休闲学,起步很晚,同时“休闲”在中国古代哲学史或思想史的领域内,一直不为学术主流所接受。所以“本体—工夫—境界”的当代休闲美学学科建设,是中西哲学发展窘境基础上的“突围”,是从中国古代哲学的思想资源和西方哲学的应用倾向中,构建了符合中国话语模式、突出中国思想特色理论体系。正如潘立勇自己所讲的:“我们亟需用国人原创的学术话语,建构中国学术话语体系,使中国人文学科理论打上中国话语和中华文明的烙印。从审美与休闲研究的角度说,要以全球化的视野做审美休闲理论及文化的中西比较,深入发掘整理审美休闲理论的中国元素和传统精神及智慧,以实现与西方审美休闲理论平等对话,建立当代中国美学与休闲学理论的本土话语体系。”

四、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思想的价值与批判

当前,借助科技革命和互联网的力量,深刻地改变着人类的生活境遇。这种改变,不仅体现在强大的物质力量和科技力量对人心灵世界的异化上,更为深刻的是,人类以往的精神文化成果,或许未曾经历如此世界巨变而无法提供可供参考的经验。按照西方虚无主义的说法,一切人类文明和既往的智慧,都将被消解。虚无主义倾情于对世界的消解,但消解、否定之后并无法克服历史的虚无。从这一点上看,西方当代哲学对世界性的命题,并无太多的骄人之处。中国智慧特有的思辨体系,是建立在对现实否定批判基础上的肯定,是对现实的接受和对未来的认可,“贞下起元”、“否极泰来”都是一种否定和消解,但这种否定和消解的背后,则是对新生力量的肯定和对历史未来的希望。潘立勇的当代休闲美学理论,正是建立在中国本土的哲学发展史线索和土壤上,是对时代问题的回应,和对现实问题的反思。

哲学、美学固然需要超越的力量,但这种超越并不是现实的超越,或者是对现实的否定,而是要架构起哲学理论和经验世界的关联,使当代学术具有当代意义,在新的历史语境下,实现真正的“理论突围”。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的构建,是建立在对当前社会休闲现象反思的基础上,符合中国哲学“经世致用”的优秀传统。潘立勇自己语言体系中所谓的“顶天立地”,也正如此:既是对社会现实、社会现象的沉淀与总结,也是对哲学使命、哲学任务的回应与承担。同时,当代休闲美学的构建,也是对经典本体论的集成,中国传统哲学一直强调“道器不离”、“学术不分”,即本体不离现世、本体只在工夫、境界体现本体,这些都在潘立勇对“本体—工夫—境界”语言逻辑体系的思考之中。[7](P55)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的理论构建,是符合从本体论、到方法论在回到价值本体的理论建设模式,换而言之,在这个体系中,休闲即是审美、审美即是生活、生活即是哲学。

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对于人这一哲学的本质来讲,更富有人本主义的情怀。“休闲”在中西语境中,或是西方工业革命前后资产阶级的生活质量诉求,或是中国古代文人的闲情逸致,和普通人的生活无关。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成果,把原本为有闲阶层垄断的休闲权力,作为一种普适权力为更多人的社会公民所共享。潘立勇讲休闲美学就是“顶天立地”的学问,每个具有生活旨趣的普通人,都在精神层面、心灵层面,是平等的,如同禅宗所讲的人人皆可以成佛一样,赋予了人的精神高贵型。当前社会发展所带来的诸如焦躁、浮躁等群体性情绪,及信仰缺失、精神虚无等“社会病态”,都是人在强大物质力量和技术力量面前的无奈与无助。这个强大的社会现实,人是无力改变的,只有通过“心适物闲”而非消极避世的态度,才能实现自得的休闲境界。所以说,休闲的生活精神,是一个“成为人”的生命过程,这个过程不仅在寻找快乐,也是探寻生命意义的过程,只有进入这个境界的人生,人的日常生活才具有哲学的意义。[8](P34)

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理论的构建,扩展传统思想史的研究视野和研究领域。休闲行为不仅是一个社会现象,本身也涵盖了诸如经济学、社会学、民俗学、心理学、文艺学等一系列的学科知识,同时也是融合了美学与休闲学的新哲学体系。伴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的主体力量被科技所解放,劳动者更有时间从事精神生活和心灵生活,这种休闲生活将人的日常生活纳入到审美的境遇中,既尊重了人的审美体验,也最大程度地拓展了传统思想史的研究领域。潘立勇当代休闲美学理论的构建,不仅是承认了休闲的目的在于寻找人的自由与快乐生命本质,同时也是遵循传统哲学的研究目的、持续探寻生命存在的终极意义。[9](P32)

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作为潘立勇教授的第一位博士后,笔者对潘立勇先生有关当代休闲美学理论的研究,已经持续了三年:潘立勇教授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和对中国哲学史、中国美学史的研究,可以用著作等身来形容。同时他对有关“休闲美学”学科建设的思考,也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至今已经持续了二三十年。这种持续的学术专注,使他成为在这一领域非常专业的专家级学者。对于他有关“当代休闲美学”的研究,笔者主要通过文献线索,从1992年第一篇他有关“休闲美学”主题的研究论文开始,一直到最近2017年有关休闲美学和中国哲学话语权思考的文章,几十万字的字里行间,能感受一个学者从青年、中年到理论成熟期的成长。不可否认,潘立勇对中国当代休闲美学有独创式的贡献,对于该体系中某些具体问题,如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境界说”如何融入到当代快节奏的日常生活?中国当代休闲美学作为本土学科是否具有和世界对话的平等话语,及该体系的适用范围是否仅局限于汉语文化圈等问题,笔者持谨慎的保守态度。

[1]潘立勇.当代中国美学如何走向新世纪[J].天津社会科学,1992,(2).

[2]潘立勇.休闲与审美:自在生命的自由体验[J].浙江大学学报,2005,(6).

[3]潘立勇.走向休闲:中国当代美学不可或缺的现实指向[J].江苏社会科学,2008,(4).

[4]潘立勇.中国传统休闲审美哲学的现代解读[J].社会科学辑刊,2011,(4).

[5]潘立勇.当代中国休闲文化的美学研究和理论构建[J].社会科学辑刊,2015,(2).

[6]潘立勇.审美与休闲研究的中国话语和理论体系[J].中国文学批判,2016,(4).

[7]潘立勇.休闲审美哲学的儒家话语及其体系[J].社会科学辑刊,2016,(4).

[8]赵子贤.孔子之“学”思想探微[J].枣庄学院学报,2016,(1).

[9]王珏.情感、思想与性格:诗经中“心”字的含义与主题人称关系论析[J].枣庄学院学报,2017,(3).

[责任编辑:吕艳]

2017-06-30

张耀天(1981-),男,河南项城人,讲师,哲学博士,现任教于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博士后流动站,主要从事周易历史哲学、中国古代堪舆思想史研究。

B83

A

1004-7077(2017)06-01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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