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欲望·未来——《万有引力之虹》主旨研究

⊙王 焱 魏 芳［中国医科大学， 沈阳 110122］

科技·欲望·未来

——《万有引力之虹》主旨研究

⊙王 焱 魏 芳［中国医科大学， 沈阳 110122］

美国作家托马斯·品钦在《万有引力之虹》中以火箭作为科学力量的象征，以香蕉作为人类情欲的代表，以彩虹的出现带给人希望与绝望来表现小说的主旨。本文通过对小说中的火箭、香蕉、彩虹等象征性意象的分析，透视作者在小说中对人类未来之路该如何选择这一主题的深度思索，揭示出科学技术的无节制发展导致了病态情欲的无限膨胀、人类道德的沦丧和人性的泯灭。

无限制科技 病态欲望 未来之路

美国作家托马斯·品钦的小说《万有引力之虹》规模宏大，全书共分四大部分，七十三个场景，出现了四百多个人物，作者从物理、化学、数学、历史、宗教、音乐、文学和电影等各领域中汲取素材，眼界极为开阔。这样宏大的作品正如英国评论家托尼·坦纳所指出的那样：“《万有引力之虹》赋予我们仿佛在阅读现代世界时的全新感受，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确定地说出小说所描述的究竟是战争的废墟还是人类精神的荒原，但很明显作者的用意的确是在昭示着一些东西。”的确，作为后现代小说家，托马斯·品钦小说的故事情节无法用几句话来归纳，并且故事的叙述过程可以随时中断，从而进行时空跨越，以此来表明世界充满随意性和不确定性。本文借助对火箭、香蕉、彩虹等这些富有内涵的象征性事物的具体分析，来进一步揭示小说的主旨。

一、火箭的象征意义

《万有引力之虹》以第二次世界大战为背景，但品钦并没有着力去描写战争场面的残酷，而是将战争与科技联系在一起，借助于现代科技进行战争。对于现代科技的具体描述，品钦把叙述重点放在了V-2火箭上。通过火箭这个象征性事物，将科技和人类的欲望联系在一起。盟军利用医学科学淋巴增生组织发生变异、增生组织变成腺样增殖体，来吞噬敌人，实现其占领敌国的目的；军官波茨因曼常常以人和狗的唾液进行试验，还利用条件反射来研究控制自己的下属和敌人的方法，他们还利用刺激和反应的关系，控制导弹使其能够落到他们想要落到的地方。

人类一开始控制掌握着科技，现在却成为科技的奴隶。同样在第一节中，小说这样描述：“不等他看见日出，火箭就会飞到身边，火箭完全进入了弹道，继续升高，此时已彻底脱离视线。他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摘香蕉？”在这里，海盗以摘香蕉的行动来呼应火箭的飞行，向火箭致敬，海盗普伦提斯每天的生活离不开科技，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制于现代科技；最具代表性的是斯洛索普，他完全被现代科技操纵着，他的生殖器勃起要靠一种名为mhPolxeG的化学刺激物，他连自己的生殖器都无法控制，完完全全是一个现代科技控制之下被奴役的工具。“战争从来也根本就不是政治的，政治都是演戏，都不过是为了转人们的注意力，私下里，它却受技术需要的指使，受人类和技术之间的阴谋支配。失控的技术,从遗传思维的控制到空间的征服。”V-1火箭落下来之前人们还有时间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而V-2火箭发射过来的时候，先是爆炸，然后是降落的声音，在听到声音之前就已击中目标。科技的确进步了，但人类面对先进的科技连求生的机会都被剥夺了。恰如德国后现代主义思想家阿兰·弗兰克所说：“后现代社会与传统社会最大的区别在于信仰的变化，后现代社会为自己的存在辩护并将其合法化的是科学。”

品钦批评了技术现代性，现代科技的蓬勃发展并不是使人死后再生，而是一种使人变形的死亡。从这个意义上来看，充满占有欲的人类不加选择地肆意使用科技成果，使人类自己沦为战争和科技的奴隶，进而造成了自我毁灭。所以，《万有引力之虹》中的火箭所反映的并不是所谓的“科学悲观论”，而是对于科技发展无限膨胀可能给人类带来的灾难性后果的忧虑，作者于此表明了对于科技发展负面效应的忧患意识。

二、病态欲望的反思

如果说火箭是无休止的科学技术泛滥发展的恶性结果，那么香蕉就是人的无节制的欲望的象征。品钦采用香蕉作为欲望的象征并非随意为之，香蕉的形状与男性生殖器的形状类似，男性生殖器又与人类的性欲紧密相关，因此，品钦的小说中展开了大量的情欲描写，但品钦并非在探讨人类性爱这个传统主题，相反，他笔下的性都是“反人性”的性。在第二部分“在赫尔曼·戈林赌场”中施罗斯洛普与卡婕纵情狂欢，作为情报人员的美女卡婕，与施罗斯洛普的性爱并不是男女间正常的两情相悦的欢爱，而是一场争斗，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在她上面，脸上毫无表情，一副谨慎的、做戏的样子——她要打动他，她不要裹着一层塑料外衣，于是突然有了一场争斗，残忍而真实的争斗”，“她的面孔已经不复存在，变得十分抽象，令人无法触及”。

小说中人物对情欲的放纵以及反常性行为的泛滥动摇了人类生存中本来就很不稳定的爱欲与死亡本能的结合，意味着“爱欲本能和死亡本能的最终同一，或者说爱欲本能将屈从于死亡本能”。品钦借大蛇之口道出：“世界是一个闭合的事物循环往复，共鸣共生，永远周而复始，而出现的一个系统，破坏了这种循环，只索取而不归还，掠取了世界其他部分的大量能源来维持它自己的微小的、不顾一切得来的利润。在这个过程中，不仅是大部分人类，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资源——动物、植物和矿物质都消耗殆尽。”作者对人类无限膨胀的欲望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三、未来之路的思索

小说中对麦克西柯和杰茜卡爱情的描写，让人感到真诚和希望。麦克西柯和杰茜卡在圣诞节前相互依偎，深爱着杰茜卡的麦克西柯感到，不管周围的情况多么糟糕，生活多么一成不变、混乱无序，只要能与她相伴，相互依赖，就能使他找到生命的最好慰藉和无可比拟的快乐感。“充满爱情与星光的夜晚，照亮回家的路，消除一切纷争，毁掉一切土地、身体、故事的界限。在那样的夜晚，只留下清晰明亮的归途和关于神的记忆。”

《圣经》中说：“神晓谕挪亚和他的儿子说，我把虹放在云彩中，这就可作我与地立约的记号了。”彩虹是上帝与地上一切有血肉之物立约的记号，彩虹是上帝和人类永久契约的象征，当彩虹出现，人类的困难将会消失，幸福即将到来，爱将永生。在“占领区”，当斯洛索普站在十字路口之时，下了一场大雨。当他看到拱形的彩虹弯向大地的时候，脑海中出现了弯向地面的彩虹同绿色大地做爱的幻觉。他激动万分，热泪盈眶，这并不是因为他想到了什么，他就是这么自然地落了泪。彩虹的出现暗示着对于作为情欲化身的施罗斯洛普的一种感召力，以及拥有情欲的人类的一种感召力。

然而，彩虹带给人的并不都是爱和希望，彩虹抛物线的形状与火箭在重力作用下的飞行轨迹十分相似。故而彩虹同样也是火箭的象征，“火箭发射之前，一个电极会被充满相应数量的电子，而在飞行的过程中，另一电极的电子不断增加，直至和事先充电的电极电量相等而互相抵消，这时开关关闭，燃料被切断，燃烧也停止，火箭便达到其最高点，摆脱了发射者的控制，开始自由下落”，“这些东西会在声音到来之前落地爆炸，然后你才能听见它们飞行时的啸叫。如果那时候你已经被炸死了，那你连声音也听不到”。

由此可见，彩虹在小说中具有双重含义：一方面，彩虹是上帝与人类的契约，象征了希望与爱；另一方面，彩虹与火箭飞行轨迹的形似，暗示了绝望和死亡。恰如小说中的“十字”，十字架是由横竖两木合成的，这两条线正将十字架的意义显示给我们：直线表示神与人之间的联合，横线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团契。基督的十字架使人与神，也将全世界的信徒在他的大爱中结连起来，除去一切仇恨。当斯洛索普来到十字路口时，品钦说道：“十字路口——你可以坐在那里，聆听另一个世界里的车水马龙，听到未来的事情。”在这里，十字更多的是方向选择的象征，暗示人们到了十字路口，该如何选择未来的方向。彩虹和十字正是人类面对混乱无序的社会和生存状态下寻求出路的重要隐喻。

四、结语

品钦的《万有引力之虹》是以“二战”中的欧洲为背景，但并没有描写战争场景的残忍与血腥，也没有通过冷酷的叙述和狂热的呐喊来讽刺或规劝人类，而是以荒诞的情节、诙谐的语调，在无序的环境中，将科技的无节制发展和人类欲望的无限放纵所带来的灾难性后果进行了暗示，无节制发展的科技与人类无限制膨胀的病态欲望，成为导致人性扭曲的根源。面对高科技产物给人类带来的毁灭性灾难，以及毫无节制的欲望导致的人类消沉颓废的精神状态和扭曲的心理，我们站在选择的十字路口上。未来的路该何去何从，是继续放纵欲望，还是适可而止？品钦在小说中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值得我们深入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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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

水 涓 E-mail:shuijuan3936@163.com

本文系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英美生态批评理论研究（项目编号：L15BWW006）阶段性研究成果

作 者：

王 焱，中国医科大学公共基础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跨文化交际；魏 芳，中国医科大学公共基础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