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焓烯 王小允 王 军
辅助展品在当今的博物馆陈列设计中具有特殊的地位,它不仅限于对展品本身的辅助说明作用,也不仅限于对展品的包装和美化,它对展品应有之意有进一步扩展的作用,对展品“未尽事宜”有着补充完善的作用,甚至可以创造一个空间,通过环境与氛围的营造,与参观者的空间观念相“接驳”,引起参观者的强烈共鸣。辅助展品的发展越来越多样化,运用的形式跟随展览的布展需求日趋灵活,已经不能用“老式”、“新式”、“传统”、“超前”这样的词汇来描述辅助展品的使用。同一辅助展品在不同理念的指引下有着不同的使用规则,辅助展品的发展始终跟随着文博行业理念进化史进行着。
辅助展品这一概念在我国最早出现在20 世纪80 年代。伴随着国内博物馆建设的热潮,对辅助展品的研究和运用也逐渐兴起。当时辅助展品的功能仅限于对文物主体的说明作用,主要表现形式为展板,而且对展板内容的重视要远大于对形式美感的需求,因此辅助展品无论从品类构成,还是从功能使用方面都比较单一。随着文博行业的不断发展,以及装修装饰材料的多样性,设计人员对展览的形式提出了更高要求,设计师开始追求设计理念的差异化和个性化,这一点也充分体现在展板的设计上。从色彩、造型,到板材的选用,展板的设计日益丰富,展板的内容也不再限于文物说明性质,文物、场景复原图以更加形象、生动的方式起到辅助说明的作用,使人们逐渐走出文物本身的局限性,将思想放大到特定的历史背景当中,对文物有更深、更广的思考。例如,20世纪80年代末,锦州辽沈战役博物馆在国内第一次通过使用全景画进行辅助说明,并通过声光电与《攻克锦州》全景画的配合,展现了辽沈战役的战争场面,反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英勇奋战、不怕牺牲的可贵品质,使参观者在参观的过程中由形象认识转入对特定历史时期的思考,从而获得更加丰富的参观体验。20 世纪90 年代后,文博行业在辅助展品的使用方面越来越多元化,展板、复原图只是辅助展品中比较重要的一个类别,场景复原不再局限于平面的图表,更加生动鲜明的立体造型出现在展馆、展厅当中。造型设计与特定的展陈方式可以更加生动地还原历史场景,更容易引起现代人的共鸣。受制于当时的复原技术和取材,立体造型不够细腻,场景布置比较简单。
进入21世纪以后,随着人们审美情趣的提升,以及越来越高的物质文化需求,文博行业在形式设计理念方面也在不断调整,不再片面地“喜新厌旧”,求新求变,而是基于对文物本身的理解,与参观者积极地换位思考,来确立形式设计理念和设计语言,不仅表达文物特质要恰如其分,同时也要照顾参观者的实际体验。无论是展板、说明牌,还是平面化、立体化的场景布置,有越来越多的复合材料可以满足设计师的设计所需,甚至设计师本人可以根据特定需求为自己“量身定做”辅助展品,确保达到预期设计目标。
我们应该看到,博物馆的社会功能和定位正在发生变化,参观博物馆其功能已经不仅限于学术性的研究之用,也不再是专业人士的乐园,越来越多的普通民众喜欢走进博物馆,渴望借助文物了解历史,体验古人的生活情趣,感受中华文明源远流长的文化脉络。在他们看来,博物馆可以为自己提供一条认识历史,通往未来的捷径,也可以让孩子们获得更加形象而具体的知识。今天的博物馆的设计理念已经从“以物为主”逐步转向了“以人为主”,正在向着强调展示效果和关注观众展品解读能力转变。形式设计已不再视满足学术研究为己任,也不再以满足文物的包装和美化需求为目标,而是降低展品的解读门槛,借助大量的辅助展品,对展品及其空间环境进行一次再设计和再创造。
真正决定辅助展品作用的是思维,而不是它本身。即使同样的辅助展品在不同的设计理念中都有着不一样的使命和特性。
在形式设计中,我们会考虑参观线路、展具设计等工作,它们决定着参观的空间环境,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参观者的参观感受,而能够直接影响参观者第一时间感觉、情感、情绪的却是辅助展品。它可以通过可见或可触摸的对象的排列方式、造型、色彩、装饰、材料等,使人们得到一个空间观念和感官判断,引导思维和推理形成较为微弱的模糊意向,引发人们积极的情感体验和心理感受。在博物馆的展示空间中,许多设计师非常注重“以情动人”的表现手法来引导参观者的情绪。语言文字是引导情绪的最主要手段,同样,通过实物和模型,或者绘画的方式也可以产生类似“情景再现”的效果,触动参观者们的某种情怀,从而达到“以情动人”的目的。然而我们也应当看到,单一的实物、模型或者绘画并不足以构建完整的情感体验,须构架一定的场景承载情感抒发。场景的布置一般会受限于展厅的空间,作为设计师,应当有良好的空间感、位置感,以及兼于形式设计与人体工程设计的节奏感。在辅助展品的设计上,应当做出合适的提取和摒弃,让辅助展品与展品之间形成一种从属而又密不可分的关系,彼此呼应,相得益彰。
为了对展品起到良好的辅助说明作用,几乎所有的展览都会使用辅助展板对文物进行文字介绍和说明,其功能相对单一,在造型和颜色搭配协调性方面则会根据展览内容的需要作出相应的调整,可供选取的元素比较简单,大多与展品风格协调统一即可。
为使参观者对展品或者一定的场景、器物有更加形象地认识,在空间允许的条件下,设计者会结合展览需要进行一定的情景再现,以临摹方式塑造形象或进行场景布置。例如:辽宁省博物馆《圆明园回归国宝展》中,同比复原了部分圆明园大水法的场景,大水法附近多以石材为主,残存的巨型雕柱、石龛和石屏风。用石膏塑形残垣断壁,再配合遗址大型彩喷,复原场景,醒目壮观,展示了罹劫并经百年风雨的圆明园。
辅助展品除了单体复原或者单元式的场景复原外,现代的设计师们还采用了侵入式的场景模拟方式。根据展览内容,对展厅进行全方位的场景设计,使参观者在走进展厅的同时即进入了某个特定的历史场景之中。相对于临摹式的体验方式,侵入式体验具有以下三个特点:
一是参观者与辅助展品之间的关系不再是“面对面欣赏”,而是“漫步其中”,对展品及其特定的场景体验更加完整而充沛。
二是浸入式体验更注重营造临场感,更容易唤起参观者的共鸣。一般的场景重塑从严格意义上讲依然属于辅助展品的范畴,而浸入式体验则更强调展品与展品、展品与辅助展品、辅助展品与辅助展品之间的空间关系,更注重空间环境与氛围的营造,为观众提供的是一种特定时间与空间的体验,而不是简单的历史还原。
三是浸入式体验方式大多从浩瀚的古文明中抽取最具代表性的历史符号,以及与展品本身相适应的场景布设,而临摹式体验方式则更注重场景的完整性和复原度;前者比较着重对环境氛围的营造,后者相对更重写实;前者更多地是为了迎合参观者的实际感官体验,照顾参观者的心理感受,而后者更加注重通过场景进行更加确切的阐释说明。
无论是临摹式体验方式还是浸入式体验方式,两者都以场景布设见长,都以场景作为表达方式,带给参观者更加完整的感受。
交互式体验是近年来文博行业兴起的一种全新的参观体验方式,有别于一般静态的、被动的体验方式,它更强调参观者发挥主观能动性,不仅可以用眼睛看,还可以亲身参与,从辅助展品或场景中找到乐趣。
对于一般人而言,展品,特别是具有一定历史价值的文物只能看,不能摸,只能远距离欣赏,不可以信手把玩。而交互式的体验则为满足观众的好奇心打开了一扇门户。设计者可以对展柜里的文物以辅助展品的形式进行复原,也可以对某件使用性较强的文物进行仿造,甚至可以对某个特定场景进行高度复原。这样一种相对“廉价”的设计,既具有使用性,又具有更加逼真的实用效果,使参观者对文物的好奇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满足,增强了参观活动的趣味性。例如,在2016年辽宁省博物馆举办的“牵星过洋”展中,设计师不仅布置了一个船舱主题展厅,为了更好地介绍明朝时期船员们的海上生活,通过活页翻板对当时的航海专业术语进行文白对照,观众只需要轻轻转动翻板,即可知晓这些专业术语的文言表达方式。另外,为了更好地阐释古代香料贸易,在展厅开辟了专门区域,将不同香料分置在木盒中,任由观众品鉴。在环境允许的情况下,国内一些博物馆在展厅内复原了古街、古桥,供观众行走,体验古时风物。
任何场景的布置都要受到时间和空间的限制,也不可能做到百分百的复原和再造,而为了对文物和场景的知识性进行全方位的展示,更方便观众加深对文物的理解,许多博物馆采取了多媒体演示的方式对文物进行多维展示,或者通过电脑制作特定的历史场景。在南昌滕王阁内有一套关于滕王阁历代修建的全息投影系统。如果以简单的图表描述滕王阁的兴衰史,未免有些反复枯燥,很难吸引观众驻足观赏,而通过全息投影配合声光电效果对历朝兴建滕王阁进行演示,则增强了参观的趣味性和新奇感。笔者看到,许多来到滕王阁参观的游客都围在全息投影跟前,久久不愿离去。在辽博的展厅内也有许多声光电运用的优秀范例,在《辽河文明》洞穴岁月展厅中,设计者用幻影成像技术模拟考古挖掘场景,再以电脑特效和真人演绎相结合的方式,再现了人类祖先茹毛饮血、开拓洪荒的艰苦岁月。
声光电和多媒体制作技术日臻完善,在辅助展品的应用中有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具有信息量大、可塑性强、适用广泛、成本低廉、受空间限制小等方面的优势。相对于场景制作的一次性高投入来说,多媒体往往可以反复使用,但笔者认为声光电与多媒体既是现代展陈实践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同样也不宜过多使用。作为一种现代的元素,多媒体技术与大多历史性的展览内容存在风格相悖的问题,另外在使用的过程中必须考虑与周围环境、展览内容的协调统一和自然过渡。
辅助展品具有一定的特定性,大多是以展览内容为核心,围绕周边进行的原创式设计,因此也最能体现设计者的设计构思。随着当代新技术、新材料的广泛应用,辅助展品的制作日益精良,为设计师更好地表达情感创造了更加广阔的施展空间。在笔者看来,现在正处于一个知识爆炸、信息爆炸、理念极速更新的时代。辅助展品的设计不能囿于传统的理念当中,应当大胆尝试,利用各行各业新材料和新工艺的优势,倡导独创设计,在对展品内容进行深入理解的基础上,以富有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思维找到形式设计的切入点,做好辅助展品的设计工作,紧跟时代步伐,赋予文物、展品以新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