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明末清初广西的外省商人群体

2017-01-27 17:37郑维宽
广西地方志 2017年2期
关键词:湖广安南经商

郑维宽

(广西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试论明末清初广西的外省商人群体

郑维宽

(广西民族大学 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6)

明清时期广西本土商人实力薄弱,外省商人成为广西商业的主导者。清初政局甫定,广西的外省商人便形成了几大群体,其中以湖广商人和广东商人为主,江西商人、云贵商人、浙江商人等次之。这些外省商人涉足的领域较为广泛,包括经销日用生活必需品、贩运食盐和木料,参与采矿,有的还发放高利贷,甚至远至安南经商,体现了商人贸迁天下的精神,对桂商的崛起具有启示意义。

明末清初;广西;外省商人;空间分布

明末清初,广西“地广人稀”“土瘠民贫”,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较低,军政费用甚至需要邻省的接济。但广西的贫困并没有刺激出广西本土商业的发展,体现为广西人“不事贸迁”,本土商业极不发达,本土商人数量少、实力弱。因此,该时期广西商业的“真空”是由外省商人来填补的。鉴于有关明末清初广西商业经济的研究相对薄弱,对商人群体空间分异现象的探讨也较为缺乏,笔者不揣浅陋,试对明末清初广西境内外省商人的籍贯构成和空间分布进行初步揭示,并对明清广西商业史研究中提出的“无东不成市,无市不趋东”的观点进行适当修正,以求教于方家。

一、明末广西境内的外省商人及其活动

(一)桂北地区的江西、湖广商人

明末桂北地区的商业、采矿业主要操纵在江西、湖广商人之手。徐霞客曾在游记中记载明末南丹州境内的江西锡矿商人。据《徐霞客游记》卷4上《粤西游日记四》载:“又五里,曰百步村。茅舍数家在西山陇,上皆江右人,为行李居停者。时锡贾、担夫三百余人,占室已满,无可托足,遂北向下陇前西北坞中。”[1](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605-606;611.这里的“锡贾”即江西商人,而百步村西山陇上建造的数家茅舍,实际上是江西人在锡矿运输沿途开办的休息点。

南丹州是明代中国最为重要的锡矿产地,锡在铸造钱币和制造铅弹上的作用,使得到南丹开采锡矿成为一项有利可图的商业项目。徐霞客记载道:“银、锡二厂,在南丹州东南四十里,在金村西十五里,其南去那地州亦四十里。其地厂有三:曰新州,属南丹;曰高峰,属河池州;曰中坑,属那地。皆产银、锡。三地相间,仅一二里,皆客省客贾所集。按志有高峰寨,即此高峰之厂,独属河池,而其地实错于南丹、那地之间。达州必由南丹境,想以矿穴所在,故三分其地也。”[2](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605-606;611.可见南丹锡矿产区也伴生有银矿,但银的地位显然不如锡。

明人宋应星在《天工开物》中记载了南丹、河池二州的锡矿在中国的地位,占到了当时全国产量的80%,他说:“凡锡,中国偏出西南郡邑,东北寡生。古书名锡为贺者,以临贺郡产锡最盛而得名也。今衣被天下者,独广西南丹、河池二州,居其十八,衡、永则次之。大理、楚雄即产锡甚盛,道远难致也。凡锡有山锡、水锡两种。……水锡,衡、永出溪中,广西则出南丹州河内。其质黑色,粉碎如重罗面。南丹河出者,居民旬前从南淘至北,旬后又从北淘至南,愈经淘取,其砂日长,百年不竭。但一日功劳,淘取煎炼,不过一斤。会计炉炭资本,所获不多也。南丹出锡出山之阴,其方无水淘洗,则接连百竹为枧,从山阳枧水淘洗土滓,然后入炉。”[1](明)宋应星.天工开物[M].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013:211.而江西、湖广商人具有开采和销售矿产品的历史,成为广西境内重要的矿商群体。到了清初,江西、湖广矿商不仅延续了在广西境内的采矿活动,而且延伸到了境外的安南。王朝更迭导致的变化可能是清初湖广矿商取代江西矿商占据了主导地位,而湖广矿商又主要来自衡州、永州二府。

(二)桂东南、桂南地区的广东与云贵商人

1.桂东南地区的广东商人

桂东南地区与广东毗邻,加上有西江水路之利,于是广东商人挟资本之优势,主导了桂东南地区的商业经济。据崇祯《梧州府志》卷2《舆地志·风俗》载:“客民闽、楚、江、浙俱有,惟东省接壤尤众,专事生息,什一而出,什九而归,中人之家数十金之产无不立折而尽。充兵戍、衙役,急即逃去,多翁源人;习文移、持刀笔,为官府书史,仰机利而食,遍于郡邑,多高明人。盐商、木客列肆当垆,多新(会)、顺(德)、南海人。”在明末梧州的商人群体中,广东商人因为地利之便数量众多,他们或从事发放高利贷,或贩运食盐和木料,大多数赖以发家致富。

2.桂南地区的云贵商人

明末桂南地区不仅有广东商人,而且有云贵等地的商人。在南宁,云贵商人形成了一个较大的群体,沟通着广西、广东与云南、贵州的经济联系,为此在南宁常驻有经纪人,并将经纪人的住所作为云贵商人的联络点。据《徐霞客游记》卷4上《粤西游日记三》载:“饭后蹑履问云贵客于熊石湖家,则贵竹有客才去,兹尚无来者。”[2](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529.这里明确记载明末广西南宁是云贵商人的一个重要经商地,由于云贵商人数量较多,经商活动较为频繁,为此在南宁出现了专门为云贵商人服务的经纪人,熊石湖就是其中的代表。徐霞客决定经由贵州到云南,鉴于路途遥远,打算与云贵商人结伴同行,于是到熊石湖家询问近期云贵商人的行程情况。得知有一批贵竹商人刚好离开南宁回贵州,而下一批商人还没有到来。

二、清初广西境内的外省商人及其活动

清初政府曾试图在食盐运销、采矿等方面扶持广西本土商人(“土商”),但“土商”财力薄弱,收效甚微,最终仍不得不依赖外省商人。不仅广西如此,广东商人资本雄厚者亦不多。据雍正二年(1724)五月七日翰林院编修胡彦颖《奏陈广东营务、盐课等事折》载:“又康熙四十六年(1707)更用土商以来,并无土著富商承充,类皆衿监挂名。州县以考成所关,令外省人行盐,名曰供商,而册名则仍土商,每封议给银若干。臣思有本(指资本)即可行盐,何必拘用土商,使此辈无端获利,而供商多此浮费,价增则累民,不增则亏商,未必非积欠所由之一端也。”[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3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23.广东盐商的情形尚且如此,广西商人的情况可以想见。故雍正元年(1723)广西巡抚孔毓珣在《奏陈仓谷钱粮地方情形折》中说道:“亦有州县因土商无力行盐,恐民淡食,又恐误饷,暂借谷价与商人赴广东买盐,盐未尽销者。”[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1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114.可见广西一些州县的土商连预先垫付买盐的资本都较为缺乏,最后不得不由官府借给资本,帮助其完成行盐、纳税的任务。

清初广西本土商人数量较少,富裕者则更少。据雍正六年(1728)广西巡抚郭鉷《奏陈开采地方矿砂管见折》载:“臣查粤西全省东西相去近三千里,南北相去一千余里,幅员不可谓不广,而赋税所入不及江楚十分之二,一郡邑中千金之子不能数家。总以地僻而土瘠,农与商均无所蓄也。”[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13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253.由此可见广西本土商人实力的单薄以及商人数量的稀少。而广西商业的“真空”,多由外省商人来填补。其中桂北地区主要为江西、湖广商人所主导,桂东南地区主要是广东商人的地盘,桂南地区多为浙江、广东商人在此经商,桂西南地区则多为来自广东、湖广的小商贩。清人闵叙在《粤述》中记载道:“粤西不毛之地,土瘠民贫,不事力作。五谷之外,衣食上取给衡、永,下取给岭南。中人以下之家,株守度日而已。”可见广西人的贫穷并没有激发他们为改变命运而从事商业,除了出产五谷,衣服、食盐等日用生活必需品主要来自两个地方,一是湖广的衡州、永州二府,二是岭南的广东,可见湖广、广东商人对广西的重要意义。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传统的“无东不成市,无市不趋东”的说法应予以适当修正。

(一)桂北地区的江西、湖广商人

清初桂北地区城市中多江西、湖广商人,但其所贸易的商品多为农副产品和日用生活必需品,锦绣文绮、明珠象贝等贵重商品则较缺乏。据康熙时广西学政陆祚蕃在《粤西偶记》中记载:“粤西诸郡,桂林差无瘴,然民穷地薄,城中江右、楚人侨寓者十之九。构竹为庐,贸易不过鸡、鱼、羊、豕之类。锦绣文绮、明珠象贝,实产粤东,此间无有也。”

那天晚饭时候,念蓉装作不经意间问起此事,楚墨说:“一个客户,开保健品商店的,叫田小甜,想做个户外广告。”楚墨的回答不假思索,干净利索,毫无破绽。念蓉笑笑,说:“你多吃点木耳。”

江西、湖广商人除了在桂北城乡经商负贩,还从事开矿,这一传统始于明代,延续至清初。据雍正五年(1727)广西提督田畯奏称:“惟南丹土州地方旧有锡矿,间出银砂,查自明时开采,以至于今。系湖广、江西及本地人偷采,近又于附近各山开有新山、水龙、北乡等厂。”[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10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516.

(二)桂东南地区的广东等省商人

清初桂东南地区是广东商品销往广西、湖广和西南地区的重要通道,特别是梧州府城地处西江水路要冲,成为重要的商贸城市。据雍正元年(1723)监察御史汪国弼奏称:“奴才向任广西永安州,特查知梧州府一关系五省通衢,广东商货所必经,以及本省、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往返商货均不能越此别由。查每年解部银止一万七千七百二十四两零,而私存者竟有三四万两不等。”[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1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146.梧州关每年征收的商税达白银五六万两,足见往来广东的商货流通量之大。而在经由桂东南的商人群体中,固然有广西、湖广、四川、云南、贵州等省的商人,但最主要的还是广东商人。

(三)桂南地区的浙江、广东商人

清初康熙年间,随着政局的底定,浙江一带的商人大批到广西甚至远至安南经商。南宁和当时隶属广东的钦州是浙江商人经由广西前往安南的必经之地,并由此留下了许多历史故事。今灵山县陆屋镇有钦江水路通往钦州,清初从南宁到钦州往往取道陆屋。嘉庆年间陆屋圩保存的一块《赵孝子墓碑记》[4](清)张孝诗修,梁炅纂.嘉庆灵山县志[M].广州:岭南美术出版社,2009:87.,揭开了浙江商人从南宁经由钦州,然后到安南经商的冰山一角。《赵孝子墓碑记》由康熙时广西思恩府知府赵完璧所写,赵氏是浙江山阴人,与浙江商人孙养素具有亲戚关系,鉴于与孙养素一同经商的浙江商人赵子扬病死陆屋,而赵子扬的儿子赵德仁为寻父也病死于陆屋,深感哀痛,在孙养素的请求下,写下了这篇碑记。此外,当时的灵山县知县李培仁也写有《孝子赵德仁墓志》。李培仁在墓志中阐明了为一个几千里寻父,并不幸客死他乡的浙商之子撰写墓志的重要意义,认为“为死捐生,世人之所难也;表彰至行,君子之所为也”。而且据李培仁在墓志中所言,赵孝子的事迹在当时的广东官场产生了较大的轰动,涉及广东按察使王氏、署理广东提督汪氏、游击将军白氏、廉州营游击将军田氏、廉州府知府施氏等,最后由廉州知府施氏交待灵山县知县李培仁撰写墓志。

综合《赵孝子墓碑记》和《孝子赵德仁墓志》的内容,可以清晰地复原康熙中后期浙江商人群体在桂南经商负贩的大致情形。康熙三十二年(1693)四月,浙江萧山商人赵子扬“携轻资远商于邕”。在南宁经商6年,于康熙三十八年(1699)嘱咐好友浙江杭州商人孙养素委托返乡的浙商携带2两银子给家里,可见赵子扬的生意并不好。随后4年孙养素并没有返回浙江,也没有委托他人携带,而是在南宁与广东肇庆等地经商,直到康熙四十二年(1703)才从端州(今广东肇庆)启程返回浙江。就在孙养素从肇庆出发时,得到赵子扬在前往安南经商的途中病死的消息。康熙四十三年(1704)孙养素回到杭州,立即前往赵子扬的家,见到了赵子扬的妻子、女儿和儿子赵德仁。赵德仁在赵子扬离家不久后出生,已经11岁了,尚未见到父亲一面。赵家人口较多(包括奶奶、母亲、两个姐姐、本人,叔父已去世),家境萧条,应是促使赵子扬背井离乡、不远万里,赴广东、广西甚至安南经商的直接原因。孙养素将书信和银子交给赵妻,告诉了赵子扬前往安南经商之事,但却隐瞒了赵氏已经病死的消息。随后孙养素又返回南宁,继续经商。可见南宁是孙养素经商的重要据点。

10年后的康熙五十四年(1715)元旦,孙养素听到一位浙江商人说赵德仁已经来到南宁寻找父亲的骸骨,感到很惊讶,可见赵德仁已经获知父亲去世的消息。当孙养素在旅舍找到赵德仁时,见其“形容枯悴,两足在板床上血迸皮浮,莫可伸屈”,原来在路上已经步行了六个多月。孙养素第二天将赵德仁安排到别的旅舍修养,等到其恢复元气后,“逢人击颡,跪问瘗父处,呜咽不能言”。终于在四月份得知其父葬在钦州天涯亭,于是决定告别孙养素前去寻找。

事实上,当时病死于广东、广西道途的浙江商人还有不少。除了赵子扬,还有浙江杭州的曹姓商人等,故康熙时广西思恩府知府赵完璧在《赵孝子墓碑记》中写道:“余乃叹粤东、西之邮多客死。”曹姓商人的弟弟曹天保也从浙江来到南宁,准备到钦州寻找哥哥的灵柩。于是孙养素招来曹天保,让曹天保与赵德仁结伴而行,并赠送盘缠。曹天保、赵德仁先后找到了哥哥、父亲的棺材,“木败肉尽,皆不火而收其骨曹”。在返程途中,赵德仁因为“哀毁益甚”,在康熙五十四年(1715)十月病逝于灵山县陆屋之天妃庙。当地人郑文远“哀其事,具棺衾殓之,与父骨同葬庙侧”。曹天保则带着哥哥的尸骨返回南宁。以上事实皆见于《赵孝子墓碑记》所载。

《孝子赵德仁墓志》中则记载了两年后的康熙五十六年(1717),浙江商人周祖镇、邹雍、周嘉乐等念及同乡客死他乡,出于桑梓之谊,出资请托地方官府予以表彰,并刻写墓志,才使得赵德仁的孝行得以流传,并载诸方志之中。

综观之,清初在广西、广东的浙江商人已经形成一个较大的群体,他们之间往往相互认识,要么合伙经商,要么互通信息,特别是来自同一个府(比如杭州府)的商人之间更加亲近,彼此帮助,沟通与家乡的信息。《赵孝子墓碑记》和《孝子赵德仁墓志》提供的浙江商人的具体姓名,使得这一群体具体而丰满起来,他们包括赵子扬、孙养素、洪氏、莫氏、曹氏、周祖镇、邹雍、周嘉乐等。

同时我们也发现,南宁、钦州等地都是浙江商人经商的重要地点,其中南宁是广西南部的商业枢纽,而钦州则是北部湾沿海地区的商业重镇和前往安南经商的必经之地。此外,在广西、广东等地做官的浙江人,为浙江商人的经商活动和联络乡谊提供了重要支撑。孙养素之所以在南宁经商达20多年,与其亲戚浙江山阴人赵完璧在广西思恩府做知府应有一定关系。而周祖镇、邹雍、周嘉乐等浙江商人之所以能够请广东地方官为赵德仁书写墓志,对其孝行予以表彰,反映出浙江商人具有沟通官府的能量。这些官员中,不乏来自浙江的人士,这一点在《徐霞客游记》中也有较多反映,比如苍梧兵巡道、南丹卫参将、庆远卫冯姓指挥等。

毫无疑问,清初桂南地区通江达海、毗邻广东,必然也有大量广东商人,特别是钦廉地区当时隶属广东管辖,更是广东商人的固有商圈。因为与安南海陆相接,桂南地区成为浙江、广东商人前往安南经商的便捷通道。康熙三十五年(1696),安南后黎朝鉴于来自清朝的商人甚多,担心对安南人的语言、服饰等产生负面影响,严格要求清朝商人遵守安南习俗。据(越南)潘清简《钦定越史通鉴纲目》正编卷34载:“北商往来日久,国人亦有效之者。……诸北商来寓,无有知识人经引,不得擅入都城。沿边之民,亦不得效其声音、衣服,违者罪之。”这里的“北商”,实际上主要是来自广东的商人。

(四)桂西南地区的广东、湖广商人

清初,在桂西南土司地区,一些来自广东、湖广的商人带领贫民甚至越境,到安南境内从事采矿。康熙五十六年(1717),安南后黎朝针对北部边境地区矿场多招募清人开采的情况,担心清人聚集生事,特别下令限制矿场人数。据潘清简《钦定越史通鉴纲目》正编卷35载:“各镇金银铜锡诸矿多募清人掘采,群聚日众,恐生他变,乃定例,每矿多者三百人,次者二百,少者一百,毋得过数。”这些矿场包括聚龙铜厂,隆生银厂,玉碗铜厂,爽木、安欣、廉泉、送星、务农铜厂,金马、三弄金厂,昆铭铅厂,怀远铜厂等。事实上,后黎朝对清朝矿工人数的限制并未取得成效,因为至清乾隆年间,安南北部矿场“一厂傭夫至以万计”,矿商和矿工多来自广东潮州、韶州[1](越南)潘清简.钦定越史通鉴纲目正编卷44[Z].河内:国立中央图书馆、中越文化经济协会,1969.。

为了维持桂西南边境地区的秩序,清朝对广东、湖广矿工越境采矿的行为也严加管控。据雍正二年(1724)广西提督韩良辅在《奏恭进国界关隘地图并陈边境情形折》中所言:“若下雷、思陵、湖润诸土属,则村落相望,并无隘口可守矣。……臣留心细查,其安南之人被发跣足,服制不同,从不敢阑入粤境。若楚、粤贫民,向日多有兴贩货物及潜出偷挖安南山矿。臣闻知,即会同督臣、镇臣严行禁止,不许各土司纵放一人出隘。”[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3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443.虽然韩良辅等两广地方大员对湖广等地的商贩、矿徒越境之事严加禁止,但是效果似乎并不理想,因为雍正九年(1731)广西提督张应宗仍在奏请朝廷严行稽查、盘阻湖广矿徒潜往安南。张应宗奏称:“查得矿徒之多,未有过于湖广衡州、永州二府民人,每年八九月间收获已毕,即相约由广西所属之全州、桂林、柳州、宾州、南宁等处零星陆续潜往。将近交趾地方,凡安设营汛处所,不敢经过,于偏僻小路无人烟处结队成群,或三五十人、八九十人前往出口,次年三四月间仍结队而归,亦有流落外国不归之人。”[3]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20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414.张应宗的奏折无疑反映了雍正年间湖广衡州府、永州府的农民在秋收后成群结队前往交趾采矿挣钱的事。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利用农闲时间到异国他乡采矿的农民,若没有矿商的组织,是不可能采取这种路线清晰、目标明确的打工行动的。而湖广矿商组织家乡农民到安南采矿的行动,与江浙商人经由两广到安南经商的行动,无疑具有异曲同工之效。

广东商人还沿着西江、郁江、左右江河道上行,深入桂西南边远地区经商。早在康熙年间,广东商人就在百色修建会馆,据道光二十年《重新鼎建百色粤东省(会)馆碑记》载:“先是康熙间里人梁煜等倡议醵金,鸠工蒇事,其时关市初通,贸迁未广,而舆情雀跃,旋踵倏成,今且百二十载矣。”雍正年间,云贵广西总督尹继善下令滇、桂两省官员疏浚开通了右江上游的驮娘江、西洋江、剥隘河等河道,为广东商人深入桂西南地区经商创造了条件。据雍正十二年(1734)尹继善《奏报滇粤全河开修告成并请宠赐嘉名折》载:“查由滇通粤,有土黄一带河道,发源于滇省广南府之分水岭,合师宗州、西隆州诸山之水,汇聚成川。自土黄起,经西隆、西林、土富州、土田州诸境,过剥隘而至百色,共计七百余里,可以直达两粤,旁通黔楚。……计自雍正十一年十二月起,至本年五月,已将全河七百四十余里一律开通。……现在广东之三极等船已有载货前来沿河交易,嗣后四方商贾闻风奔凑,财货可以流通,且运铅、运钱可以省数百里之旱路,滇粤两省受益实多。”[1]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雍正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26册)[Z].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722-723.此份奏折特别提及“广东之三极等船已有载货前来沿河交易”,足见广东商人不辞艰辛、善于发现和把握商机的特点。

总之,明清时期是广西商品经济发展的重要阶段,由于广西本土商人实力薄弱,于是外省商人成为广西商业的主导者。明末清初,广西虽然经历了王朝更迭之际的战乱和“三藩之乱”,但随着局势的稳定,外省商人便不辞辛劳,长途跋涉至广西经商,并形成了几大商人群体,其中以湖广商人和广东商人为主,江西商人、云贵商人、浙江商人等次之。这些外省商人涉及的领域较为广泛,包括经销日用生活必需品、贩运食盐和木料,参与采矿,有的还发放高利贷,甚至远至安南经商,体现了商人贸迁天下的精神。同时我们也看到,外省商人远至广西乃至安南经商,往往要冒很大的风险,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这些困难并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一波又一波的外省商人为利而来,对于构建广西的城乡市场体系,活跃广西的商品经济做出了贡献。而广西本地人在外省商人的影响下,也逐渐产生了一些“土商”(即桂商),尽管实力还较为薄弱,但毕竟迈出了涉足商业领域、参与市场竞争的步伐,标志着桂商在岭南边缘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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