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荣钧
粟裕的游击战思想
韩荣钧
一代名将粟裕以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著称,其游击战思想也卓有特色。他对战争、战斗的认识,对游击战指挥艺术的探索,闪耀着毛泽东军事思想的光辉。
粟裕 游击战 军事思想
一代名将粟裕以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著称,其游击战思想也卓有特色。1935年2月初,粟裕任挺进师师长,进入浙江,独立领导游击战争,开始了其军事生涯的新阶段。三年的征战实践,使粟裕的游击战思想臻于成熟。粟裕回忆其战争经历时说:“这个时期是我们在三年游击战争中作战最为频繁的时期,也是我们运用游击战术比较成熟的时期。我们以毛泽东同志在井冈山时期总结的‘十六字诀’为指导,结合实际,经过无数次的作战实践,总结了一些经验。”①朱楹、温镜湖:《粟裕年谱》,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2年,第32页。1938年1月,闽浙边临时省委在浙江省平阳县山门创办抗日救亡干部学校,由粟裕任校长。粟裕亲自在干校讲授游击战术,并指导军事训练。粟裕的讲课提纲《游击战术讲授提纲》成为抗战时期论述游击战的著名文献之一。粟裕还写了《先遣队的回忆》(1939年4月15日)、《关于组织战斗》(1939年4月)、《战时参谋工作》(1940年7月)、《由正规战转变为游击战的一些问题》 (1941年4月上旬)、《现代战争中的参谋工作》 (1941年5月)等论著,较系统地论述了游击战思想。
粟裕清醒地认识到战争与政治的关系:“战争是用来达到政治目的的一种手段。政治发展到某一阶段,受到阻碍,只有用武装力量扫除障碍,才能解决矛盾。我们的作战方向、作战对象和每一个战役、战斗的任务、目的,就是根据我们的政治目的和战略、策略要求来确定的。”②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0页、第33页。这表明粟裕是以政治家的高度来看待战争、指导战争的,一切战争都要围绕政治目标、政治战略而展开。
1939年4月16日,粟裕在对准备渡江北进的江南指挥部主力部队的干部所作的《关于组织战斗》的报告中指出:“随着生产和科学技术的发展,新式武器不断产生出来,同时战争的性质、战争的范围和规模、战争的形态和手段,都在不断变化,于是军队的指挥关系也在不断演进。”③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0页、第33页。“战争不仅是军事力量的对比,也是政治、经济力量的对比,是各种力量的总决赛。要保障战争的胜利,一定要把人力、物力、财力等各方面的力量组织好;战争的哪一方能多动员些力量,那一方就多一层胜利的保障。”①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32页、第95页、第5页、第3页、第86页。粟裕对战争的总体战的性质、军事科学的进步有着超越纯军事观点的全面认识。1941年6月7日,粟裕在其所作的《关于地方武装建设的几个问题》的报告中指出:“中国是一个弱国,同日本帝国主义作战,如果完全打正规战是不行的,那只是适合敌人的胃口,摆在那里给他们消灭,必须要开展广泛的游击战争,才能在长期战争过程中,削弱敌人,消磨敌人,转变敌我力量对比,由敌强我弱进到敌弱我强,以至实行反攻。”②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32页、第95页、第5页、第3页、第86页。
战争是人类活动的特殊范畴,是你死我活的争斗,有一套特有的行为规则。粟裕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就在于其对战争诡诈特性的认识已了然于胸,并能得心应手地贯彻于战争实践中。粟裕谓:“在作战、行军、宿营等等方面,也都摸索到了一套要领。例如在作战行动上,我们总结出这样的要领:反敌人之道而行,并竭尽欺诈之能事,敌进我退,敌集我散,避实就虚,声东击西;……隐蔽我们的行动和企图是我们的一条重要原则。我们总结了兜圈子、大小圈、‘8’字形、‘S’形、电光形、回马枪、东去西返、早出晚归等许多方式,做到飘忽不定,出投无常,使敌人无法捉摸。行军沿途的痕迹要留专人殿后负责清扫,压倒的草要扶起来,脚迹要抹掉,有时则在与我们行动相反的方向弄出痕迹迷惑敌人。”③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53页。粟裕还说:“为欺骗敌入,向东时故意先向西,而从间道绕到自己的真方向去。行动应该肃静而迅速。……注意行军队列前及左右侧的侦察、警戒,渡河时需特别注意。收容落伍人员。收灭路标与消灭行军形迹。”④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32页、第95页、第5页、第3页、第86页。在战争行动中,粟裕已做到了“竭尽欺诈之能事”。《孙子兵法·计篇》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⑤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5页。粟裕在游击战争实践中总结出的灵活用兵思想与孙子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粟裕对战争的性质、特性有深刻的认识,并能很好地贯彻于战争实践中,终能打出其非凡的战绩。
粟裕十分重视对游击队干部的选拔:“游击队干部之选拔条件:政治坚定,忠实于革命事业(任何环境不能屈服,不要自私与中途变节);思想正确(不要腐化,不要有军阀习气,不要有个人英雄主义),果断、勇猛(不要限制干部机动);警惕、灵活机动(粗莽作风要不得,胆大心细才好);工作积极而有朝气,富有战斗经验;善于组织战斗;官话及土话均能懂的更好。”⑥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32页、第95页、第5页、第3页、第86页。粟裕对当时的军事指挥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今天的指挥,与过去大大地不同了,已进到了现代组织战斗的时代。上面讲的还只是偏重于军事方面的。我们还要懂得现代的战争,不单包括军事力量,而是各种力量的动员比赛,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动员起来,动员得最多最好,胜利就可能最大,这告诉我们参谋人员不但要懂得军事,而且要懂得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种力量的动员、配合、调节。”⑦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32页、第95页、第5页、第3页、第86页。该文虽是针对参谋人员说的,实则道出了对各级指挥人员的要求。与孙子时代相比,粟裕更强调指挥员的综合素质,要有统察军事、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的综合能力和眼光,要紧跟时代的进步,以现代意识认识战争、指导战争。
时间观念是战斗的生命线。粟裕强调要有精确的时间观念。他说:“时间也有重要的意义,时间如果计算得好,可使战争多一分胜利的保障……一般来讲,我们计算时间有这样的毛病,往往以多少里来计算,而民间的里有大有小,是相当不可靠的。应该以钟点来计算,而且规定时间应该用七点、八点、十二点,不要用什么黄昏、拂晓、中午、半夜等笼统的名词。”①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7页、第45页、第87页、第87页、第87页、第7页、第37页。在现代战争多点协同的情势下,严守时间、步调一致较之古代更有重要意义。粟裕谓:“严格遵守时间。我们部队在几年来的游击环境中,形成了不遵守时间的毛病……如果你这个部队担任迂回就必须按规定的时间到达指定地点,才能达到切断敌人交通要道和退路的目的,使他增援部队不能来,也不能退却逃跑……参谋处应根据敌情、天候、行程和道路状况,经过周密计算,规定行军序列和各部队出发以及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各部队必须严格按照规定行动。”②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7页、第45页、第87页、第87页、第87页、第7页、第37页。既讲明了遵守时间的重要性,又强调要“根据敌情、天候、行程和道路状况,经过周密计算”,以指导部队行动。
孙子讲:“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对于敌情的研究,粟裕十分重视,他说“对于敌情应该很好地的汇集和研究,假使不这样那一定会上当,因为敌人往往故意运动兵力,或发出谣言,比如说,敌人为了欺骗我们,在早晨把汽车装满了士兵,从南通运到如皋,于是如皋的侦察报告增了兵,到晚上敌人又运回南通,结果南通的情报又说增加了敌人,其实并不是增兵……对于这些,我们如果没有很好地汇集研究,只凭一面的报告,只看一面的变化,必然要使自己上当。”③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7页、第45页、第87页、第87页、第87页、第7页、第37页。战争无异于一场智力竞赛,谁能够识破对方、把握情势、掌控局势,谁就最有可能战胜对方。“另外我们应该按月标出敌情图来,从中可以看出这一时期与前一时期有什么不同,可以看出敌人活动的中心,更可以看出在这时期内我们取得了优势还是敌人占了优势,并依这些情况的判断向首长提供意见。”④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7页、第45页、第87页、第87页、第87页、第7页、第37页。粟裕指出还要精确了解己方的兵力、枪弹状况,做到“知己”:“对于兵力和兵器也应该很好地计算,不仅计算到兵器而且要计算到火力,就是说不但计算武器多少,而且要计算弹药多少,能支持多少时间。兵力的多少与训练的优劣关系也很大。”⑤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7页、第45页、第87页、第87页、第87页、第7页、第37页。正是做到“知彼知己”,粟裕才能在对敌武装斗争中游刃有余。一旦遭遇意外情况,指挥员也要沉着谨慎,不自乱方寸:“游击队在行军中突然遭遇敌人,不论敌情明了与否,部队首长应迅速下达打或走的决心。通常在敌情不明时不盲目进入战斗,而应机智脱离敌人。”⑥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7页、第45页、第87页、第87页、第87页、第7页、第37页。
粟裕强调了侦察工作在“知彼”中的重要作用:“侦察既是战前准备,又须在战斗中不间断进行。侦察的内容,大致包括三个方面。一是查明敌情。‘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在组织战斗前,应该把敌情了解清楚。要保证军事上取得胜利,就必须对敌人有透彻的了解。要了解敌人的番号、兵种、兵力、装备、部署、工事状况,了解敌人的交通枢纽、机场、码头、仓库、兵站的位置,了解敌人的行动企图。除了上述一般情况外,还应着重查明敌人的战斗力状况,它的长处、特点和弱点……”⑦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7页、第45页、第87页、第87页、第87页、第7页、第37页。粟裕还讲到收集敌情的多种方法:“我们还要从敌人那里了解情况,经常找报纸看,作些分析判断,也偷听敌人的电话。”①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54页。
粟裕对“知己”也是十分重视的:“首先应该认清我们所处的环境和依据情况所采取的作战方针,我们现在处于敌顽夹击下,两面作战。我们必须在敌顽夹击中坚决战斗,以战斗胜利求得生存和发展。我们要依据环境,依据我们的技术、物质条件和有生力量,区别不同作战对象、确定我们的作战方针。”②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既明了敌情,又把握己情,从而作出战争决策,是粟裕百战百胜的重要因素之一。粟裕能做到知己知彼、胸有成竹,故能临战不乱,常居于主动,从而击敌制胜。
粟裕对地利十分重视:“行军前应作充分准备,要依据当前敌情和自己的任务,审慎地决定自己的行动及其方向、行程、目的地等。自己活动区域需有详细的地图,否则应作精细的地形、路线调查。应雇请最可靠的居民做向导,由自己的队员担任则更好。”③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各游击队均应有活动地区的详细地图,至少应该有路线图和指北针。各游击队首长应该通过侦察调查,熟悉自己活动地区的地形状况,并预定发生各种情况时的处置方案。”④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地形成为粟裕选择战场的重要依据。粟裕谓:“游击队为要使自己的兵力能一下子突击敌人,应该选择便利于自己使用全部兵力,而使敌人无法展开的地方去进行战斗,最为合宜。”⑤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粟裕论述了伏击战中战场选择的重要:“伏击战可区分为‘诱伏’与‘待伏’两种……伏击的方法大致如下:通常选择地形和交通复杂的山岙、森林、河川、居民地及有横向道路的山况能够便于展开自己的兵力,而使敌人的兵力不便展开的地点进行伏击。伏击地点选定后,对附近的地形应即侦察清楚,并周密部署部队埋伏的位置,规定出击路线,总以能够展开全部兵力同时向敌入突然地冲锋为原则,在埋伏点附近的瞰制高地,应配备火器,以便突击敌人时发扬自己所有的火力,压倒敌人的反攻,并以拦阻火力截断敌人的退路和增援部队。”⑥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针对伏击敌车队的地形选择,粟裕指出:“今后伏击敌汽车应注意之事:打汽车之地形,须选择道路弯曲处或有上下倾斜山凹之处;如不易找到有弯曲倾斜处时,在路旁有直径在十五寸以上之树木的地点亦可,总以预为侦察为宜。”⑦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韦岗伏击战是伏击敌车队成功的范例。粟裕曾谓:“此次战斗地点余于十日前曾实地侦察过。”⑧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可见粟裕对战场地形的重视。
粟裕认为地形地物的利用是游击队作战决策的依据和战斗胜败的关键:“游击队为掩护主力部队消灭敌人,而又确知敌人有增援队之行动时,于其增援队必经之道沿途配置防御,以阻碍和迟缓敌人行动。在选择运动防御阵地时,应该选择容易发扬自己火力和使敌不易找到迂回道路的地点,除构筑掩体外并须设置障碍物,以加强防御力……游击队有时也采取比较持久的防御,但这要具备很好的地形条件才能实施。”⑨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粟裕指出不同地形应采取不同的战法:“在平原开阔地作战,要十分注意学会利用地形地物和火力与运动的配合,更应发挥夜间战斗的特长……我们现在与顽固派作战,提出猛打猛冲猛追是对的,但要注意平原开阔地的地形特点,讲究战术,进行土工作业,组织好火力掩护,减少敌人给我们的火力杀伤,防止敌人在其阵地前进行反突击。”⑩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43页、第5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9页、第20页、第11页、第48页。
地形如此重要,所以粟裕重视对地形的实地调查:“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就要调查地形道路,天天调查。从驻地出发,前边有条岔路,右转弯是到哪里去的?左转弯是到哪里去的?把大路小路都问得清清楚楚。这样,即使在路上碰到敌人,我们也有办法跟他兜圈子。部队进入一个新地区,开始道路不熟,免不了要找向导。向导要可靠。向导既给我们带路,又是我们的宣传对象。每次找到向导,部队的领导人都要亲自谈话、查询、慰问。到宿营地后,不能立即遣返以免走漏消息;而应在我们转移时,才能将向导辞去并且要做好工作。”①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54页。粟裕也重视对地图的利用:“侦察和熟悉地形,对于军事行动、作战胜负关系极大。我们一定要把我军活动地区的地形弄得很熟,要把地图印在脑子里,做到不看地图也能熟记山川、河流、湖泊、道路、桥梁情况,并明白这些地形对敌我双方的军事价值。这样,我们就能充分利用地形之利,计划行军、作战,从容自如地应付各种敌情。”②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38页。粟裕每到一新地方即马上进行调查研究,指令参谋测绘当地地图。参谋秦叔瑾谓:“粟师长特别重视地图。每次战役战斗后,都要参谋人员在战场上搜索敌人的地图。他自己使用的地图,均用薄绸裱好,四张一幅,便于行军作战中使用。行军中,我和特务员都背着两皮包地图跟着他。一到宿营地,我们第一件事就是为他挂好当面地图。”③朱楹、温镜湖:《粟裕年谱》,当代中国出版社,2012年,第64页。孙子云:“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隘远近,上将之道也。”④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中华书局,1977年,第102页、第120页。“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不能得地利。”⑤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中华书局,1977年,第102页、第120页。孙子重地利的思想粟裕是得之于心、用之于实际、见之于实效的。
粟裕十分重视后勤供给工作:“现代战争的胜负,一般来说决定于其本国广大人民对于战争从政治上与经济上、精神上与物质上的支持程度。谁能够动员其绝大多数甚至全部国民,全部精神、生命及物质来支持战争,则谁就能够获得战争的胜利。然而能否把物质的东西很好地运往前线,适当地分配给各个战线的部队,这对于战争的胜负是有直接影响的,这即是军队供给工作的全部责任。军队经过了动员、组织与训练,成为可以担负艰巨任务的工具,但它正如一部机器一样,需要燃料和原料的源源供给,才能不断地运转与生产。否则这部机器即会停止运转,甚至会生起锈来以致完全不能使用。”⑥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141页。把军队与后勤支持比作机器与能源供应的关系,形象生动地说明了后勤供给的无可替代的地位与作用。
为了解决后勤供给问题,粟裕把建立游击根据地和游击基点作为游击队工作的重要战略任务:“为了长期坚持敌后,形成比较巩固的游击区并为主力部队提供更多的‘落脚点’和‘跳板’,我们不仅要有相对稳定的较大块游击根据地,而且在较大块的游击根据地的周围,还必须建立一些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若干的游击基点;这些小块的游击根据地和游击基点,有公开的,有秘密的,在你来我往、敌人势力比较强大的地区,还应有‘白皮红心’式的两面政权,使我们的整个游击区形成几种类型的结合。”⑦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43页。为了获取民众的支持,把游击根据地建设好,粟裕还重视发展根据地的经济:“我们很重视群众的经济利益,注意发展山区经济。部队活动的地区大多是林木茂密的山区。我们的政策是支持竹木和山货出口,欢迎平原城镇的殷实客商进山做买卖,使商品流通,山区经济得到发展。”①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45页、第147页。“由于我们有了若干公开的、半公开的、秘密的游击基点为依托,部队打了仗,疲劳了,一个晚上的急行军便转到了游击基点。群众是我们的,封锁了消息,可以安安稳稳住下来、休整三、五天侦察好敌情,计划好行动部署再跳出去打击敌入开展工作。”②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45页、第147页。
粟裕把截击、毁坏敌人的辎重、供给作为重要的战斗任务来看待:“游击队截击敌人行军纵队,通常是截击其后卫掩护队及辐重、行李,很少截击其本队及前卫,因为敌人的本队及前卫一般的战斗准备比较充分,而其后卫则警戒比较松懈。”③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9页。《孙子兵法·军争篇》曰:“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④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中华书局,1977年,第64页。粟裕高度重视后勤保障,把游击战与根据地建设结合起来,是其长期立于不败之地的重要因素之一。
神妙把握“形人而我无形”。
粟裕指挥作战特别注意伪装自己,掌握主动,让敌人弄不清虚实,晕头转向,只有被动挨打。粟裕谓:“部队埋伏好之后,应绝对保持肃静,以免被敌发觉而丧失良机,同时须规定各部队动作的信号,以求协同一致,收到突然、猛烈的效果。”⑤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9页。我在暗处,敌在明处,以收突然袭击之效果。“不论战斗胜利与否,游击队均应速战速决,迅速转移,以免为敌人增援部队合击。转移的方向应该使敌人无法知道。因此,游击队在刚脱离敌人时,应向假方向行动,等到离敌已远时,再秘密迅速地转移到我们预定的真方向上去。为要隐蔽自己的转移方向,应特别注意消除行军沿途留下的痕迹,如胜利品的废物、香烟壳、饭屑、伤员的血迹等等。”⑥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页。“三年中,我们在浙赣路以南,天台山以西,浙闽边以北,差不多大、小山头都走遍了,而且很少走大路,多走羊肠小路,有时根本不走路,走山埂或水沟,使敌人看不到我们的脚印,无法追踪。”⑦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57页。充分利用地利之便,巧妙地伪装自己,与强敌周旋、打圈子,成为粟裕指挥游击战争克敌制胜、保存自己的法宝。孙子云:“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⑧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中华书局,1977年,第53页。示敌以假象而不让敌人知道真情,那么我方就可以集中兵力而敌人势必分散兵力,这就造成局部的以十攻一的态势。粟裕在敌强我弱的局势下,做到“形人而我无形”,使敌人摸不着头脑。
掌握主动,“致人而不致于人”。
粟裕面对强敌,以动制动,积极主动地寻求转机,而不为敌所乘,终于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锻炼成为常胜将军。1935年七八月间,国民党军委会先后任命卫立煌和罗卓英为“闽赣浙皖四省边区剿匪总指挥部”的正、副总指挥,对闽浙赣根据地进行“清剿”。在粟裕积极主动的游击战术面前,国民党军精锐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粟裕谓:“针对敌人‘大拉网’的战术,我们采取与敌人相向对进、易地而战的打法。敌人梳过来,我们钻过去;你要我的山头,我要你的后方。为对付敌人大规模的‘围剿’,作战单位逐渐分散。由开始百把人集中行动,逐渐分散到几十人、十几人甚至几个人。但这也不是固定不变的,往往根据敌情与任务有合有分,好在大家都已锻炼成为游击好手,可以组自为战、人自为战了。”①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52页、第153页。粟裕总结出游击战术的六条原则:“我们把游击战术在浙南游击区的运用,归纳为六条原则:(1)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2)不在消灭敌人,而在消磨敌人;(3)支配敌人,掌握主动;(4)积投进攻,绝少防御;(5)飘忽不定,出没无常;(6)越是敌人后方,越是容易成功。”②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52页、第153页。敌人虽然强大,但打与不打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孙子云:“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③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中华书局,1977年,第50页。粟裕的“支配敌人,掌握主动”不就是孙子“致人而不致于人”的精义吗!
粟裕提出了敌强我弱的情势下战术原则的转变:“敌进我退(进),敌驻我扰,敌大我避,敌小我欺,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袭敌深远后方最容易成功。”④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1页、第83页、第7页、第4页、第6页、第9页。并谓:“战术上以多打少以少打多。集小胜为大胜不贪多。老鹰抓鸡不打延挨战。……有决胜把握就应以大打小。如无胜利把握则以少打多,予敌人以杀伤。”⑤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1页、第83页、第7页、第4页、第6页、第9页。打与不打,大打还是小打,主动权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针对敌我强弱异势,粟裕的“以大打小”“老鹰抓鸡”是常规打法,“以少打多”则为考验机谋和智慧的高级打法了,比孙子的“少则能逃之”实是“更上一层楼”。
强调出奇制胜。
粟裕深透掌握了游击战的特性:“游击队最主要的战斗动作就是伏击和袭击。伏击和袭击的主要战斗方法是乘敌不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快速动作,将自己的全部兵力一下子投入突击而消灭敌人。”⑥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1页、第83页、第7页、第4页、第6页、第9页。粟裕在其所总结的游击战术原则中强调“飘忽不定,出没无常,东去西返,早出晚归,声东击西……”⑦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1页、第83页、第7页、第4页、第6页、第9页。,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粟裕对“奇”的把握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应该极尽欺诈的能事,以迷惑敌人,如声东击西,避实击虚,不要企图太大,只要常有小胜;敌人多路进攻时,我应位于其翼侧、后方和包围圈外面,不要被他合击了;不要暴露企图,行动秘密而飘忽,可以兜圈子,有大圈子、小圈子、‘S’形圈子, ‘8’字形圈子,还可杀回马枪,也要警惕敌人会杀我们的回马枪;不论进攻或退却,均应坚决而迅速;胆欲大而心欲细;注意使用突然的白刃袭击。”⑧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1页、第83页、第7页、第4页、第6页、第9页。粟裕讲求“迷惑敌人”“ 行动秘密”“突然的白刃袭击”,正是要达到出“奇”的效果。粟裕对“奇袭”有精细的把握:“游击队通常利用黑夜或狂风暴雨之际进袭敌人,因为这时敌人往往麻痹大意警戒松懈,进袭容易成功。在进袭之前应特别注意保守秘密,免为敌人预知而有所准备,游击队对预定进袭地点的详细地形状况和敌人兵力的配备,应作周密侦察,最好能够绘出地形、敌情详图,以便战前按图教育部队和讲解各部之动作、任务。进袭之前,应准备足够的向导。”⑨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81页、第83页、第7页、第4页、第6页、第9页。“部队埋伏好之后,应绝对保持肃静,以免被敌发觉而丧失良机,同时须规定各部队动作的信号,以求协同一致,收到突然、猛烈的效果。”①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第152页、第153页。非有战争实践的锤炼,对“奇袭”的指导是难以如此精准到位的。1938年6月17日的韦岗伏击战是粟裕奇袭战术的范例。“卫岗(韦岗)战斗是江南新四军对日军的首次作战,一举取得完全胜利,大大鼓舞了江南人民的抗战情绪,影响极大。”②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9页、第13页、第15页。“在此次行动中完全采取夜间动作(三天雨夜行军),行动秘密,故能顺利达到预定地点以遂行任务。”③孙克骥编:《粟裕军事文集》,解放军出版社,1989年,第9页、第13页、第15页。游击战争的实践锻炼出了粟裕炉火纯青的指挥艺术。粟裕正是以其出奇制胜的战术确立了他的“常胜将军”的地位。
粟裕是从士兵成长起来的军事家、战略家。“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实践,正反两方面的经验,锻炼和提高了他认识和掌握战略问题的才能。浙南三年游击战争,是他成长为战略家的重要阶段。在与党中央和上级组织失掉联络的情况下,他们不仅要独立地解决军事战略问题,而且要独立地解决政治、经济、文化政策策略问题,及时地实行了由正规军到游击队、由国内革命战争到抗日民族战争两次战略转变;在全国范围的革命低潮中,在国民党统治的腹心地区,创建了纵横250公里的革命根据地,成为中国革命在南方的一个战略支撑点,并且锻炼出一支经验丰富的战斗队伍,成为后来组建新四军的骨干力量之一。”④浙江省新四军研究会、浙江省新四军研究会浙西分会编:《粟裕研究资料选辑》,杭州:浙江省新四军研究会,1997年,第21页。征战实践把粟裕锻炼成为常胜将军。粟裕的游击战思想闪耀着毛泽东军事思想的光辉,成为人民战争军事思想的瑰宝。
[1]佚名.七战七捷的粟裕将军——记新四军华中野战司令.群众.1946.(4).
[2]朱楹,温镜湖.粟裕年谱.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2.
[3]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研究部《孙子》注释小组.孙子兵法新注.北京:中华书局.1977.
[4] 粟裕.粟裕军事文集.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9.
[5] 粟裕.千万里转战.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
[6]浙江省新四军研究会,浙江省新四军研究会浙西分会编.粟裕研究资料选辑.杭州:浙江省新四军研究会.1997.
(责任编辑:周亨祥)
Su Yu’s Guerrilla Thinking
Han Rongjun
As a famous general of the generation, Su Yu was famous for being good at commanding the large troop formations. His guerrilla thinking has his own special characteristics. His understanding of wars and battles as well as his exploration in commanding art of guerrillas shows the glitters of Mao Zedong’s military thinking.
Su Yu; Guerrilla; Military Thinking
B22
A
2095-9176(2017)04-0014-08
2017-03-30
韩荣钧,滨州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历史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