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全面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掣肘因素研究

潘超伟

韩国全面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掣肘因素研究

潘超伟

自美国全面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以来，韩国一方面表现得十分积极，希望全面参与其中以提升本国在美国盟国中的地位。另一方面，韩国在实际参与过程中总是受到内部和外部种种因素干扰，使其在参与的广度与深度受到约束。韩国对中国的经济依赖以及期望中国在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发挥重要作用是最为关键外部因素；朝鲜核问题也是制约韩国全面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要外部因素；日本在历史和领土问题上的态度立场也使韩国在军事领域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顾虑重重。韩国政府、民众对韩国是否加入TPP以及“萨德”导弹防御系统是否应当部署韩国存在巨大分歧，是制约韩国全面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主要内部因素。这些掣肘因素对中国反制美国亚太战略具有重要战略价值和作用。

韩国；美国；亚太“再平衡”；掣肘因素

一、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与韩国的作用

自美国全面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以来，韩国一方面表现得十分积极，希望全面参与其中以提升本国在美国盟国中的地位。另一方面，韩国在实际参与过程中总是受到内部和外部种种因素干扰，使其在参与的广度与深度受到约束。

（一）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

亚太“再平衡”战略是奥巴马政府推出的重大外交战略，这一战略包含政治、经济、军事等多方面的内容。自亚太“再平衡”战略推出以来，美国一方面在经济、军事、外交领域加快全面回归亚太地区。在经济上主导推进TPP谈判进程，力求早日达成；在军事上从阿富汗等中东地区战略后撤，把大部分军事力量转移到亚太地区；在外交上一方面强化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等美国传统盟友的关系，另一方面加强与东南亚、印度等伙伴国的关系。美国亚太战略的目标是遏制中国的崛起和日益扩大的经济军事影响力，维持美国治下的亚太地区经济、政治、安全秩序。

（二）韩国在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的作用

韩国地处亚欧大陆东缘、太平洋西部，是由太平洋进入亚欧大陆的重要跳板，属于地缘政治支轴国家，战略地理位置十分重要。“传统的地缘政治学认为，地理位置和距离可以极大地影响国家的行为”，[1]地缘政治优势使得韩国在美国亚太同盟体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也是美国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亚太“再平衡”战略的三大支点，其中一个就是韩国。

在经济领域，美国之所以力邀韩国参与主要是因为美国想借以遏制中国的经济影响力。“一国越是依赖于其他国家，它对别国的权力就越小，它就必须更多地考虑其政策对获取国外供给和市场的影响，因为这将关系到它的国计民生。”[2]在外交领域，美国为了增强美日韩三国同盟的凝聚力，一直努力调解韩日矛盾。这一举措也凸显出韩国在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的地位和作用不可忽视。

二、韩国全面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过程中的掣肘表现

韩国在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过程中，总是无法像日本、澳大利亚等其他美国亚太盟国一样，表现出明显的掣肘性。

（一）在南海主权地区争议上

韩国在面对南海问题时面临两难选择，既不希望得罪中国，又无法完全不理会盟国美国的要求。韩国在“南海仲裁案”判决出炉前后并没有表达支持立场，态度模糊。韩国外交部认为“所有当事国应积极争取完整有效地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遵守非军事化承诺，尽早达成‘南海各方行为准则’”。[3]而《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是中国为解决南海问题而发起成立的解决机制，这一表态很显然照顾到了中国诉求，2016年9月8日韩国总统朴槿惠在老挝出席东盟峰会期间，针对南海仲裁案表示“韩国政府一贯坚持中菲双方应根据有关协定、非军事化条约以及国际行为准则来和平解决争端的立场。并期待以南中国海仲裁案的判决结果为契机，双方能以富有创意的外交手段和平解决该问题。”[4]韩国关于南海争端的表态可以说和美日澳等国大相径庭。

2011年美日在南海举行军事演习，澳大利亚也派海军参加。由于当时正处于南海局势升温之时，因而澳大利亚参与其中有明显的站队针对中国之意。但是同为美国盟友的韩国并没有参与其中，显示出韩国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开始之初就不愿军事参与地区局势争端。2016年美国与菲律宾开展年度“肩并肩”联合军演，80多名澳大利亚官兵也参加实战演练，日本也受邀成为观察员国参与演习全过程，韩国却始终没有参与。在南海争端不断升级之时，韩国并不愿一味追随美日，进一步刺激中国。在东亚峰会和香格里拉安全峰会等地区安全会议上，韩国针对南海、东海等海洋领土争端的立场比较中立，主张用和平方式解决国际争端，避免局势进一步激化，这一点和美日力求局势复杂化、国际化可以说有天壤之别。

（二）在建立美日韩多边安全机制上

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在军事领域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努力打造亚洲版“北约”，建立一个由美国主导的美日韩多边安全机制，通过外部平衡来压制中国的崛起，维护美国在东亚地区的霸权地位。韩国面对这样一个多边安全机制，特别对日韩情报合作共享顾虑重重。

在建立美日韩多边安全机制过程中，日本表现尤为积极，不断向韩国示好，期待和韩国一起遏制中国。而韩国认为，为了应对朝鲜核武与导弹等大规模杀伤武器的威胁，韩美日三国需要有军事上的情报交流，但签署相关协议的条件还不成熟。此后，针对美日韩多边安全协定，韩国政府态度一直比较暧昧。直到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之后，韩国政府启动了中断多年的韩日《军事情报协定》草案审查程序，同时指出“该问题涉及到韩国主权，若无韩国的要求或同意，日本自卫队不可能进入韩国领土，军事情报协定的签署不会让日本自卫队的法律地位和作用发生变化。”[5]但这在韩国社会引发争议，抗议不断。目前来说这一协定只是初步达成共识，并不意味着进入到实施阶段，特别是在崔顺实干政受到舆论关注之时，即便最后签署协定，在实施中也会出现种种阻碍。韩日军事合作的紧密度直接会影响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实施的效果。

（三）在“萨德”导弹入韩问题上

“萨德导弹防御系统部署计划既是美国地区导弹防御的一环，也是其全球反导体系布局的组成部分，中国如果不做出战略部署上的应对，便无法在萨德入韩之后独善其身”。[6]2012年美国开始着手推进该系统部署韩国，但始终不愿像日本一样加入到美国的全球反导体系中。

2016年1月在朝鲜进行第四次核试验和相继进行导弹试射之后，韩国不顾中俄等国家反对，着手推动“萨德”部署，立场发生重大转变。消息一出立刻引发域内外国家的广泛讨论，韩国国内掀起反对萨德部署的游行示威活动，“迫于星州民众坚决反对萨德系统的强大压力，韩国国防部此前表示，将就部署‘萨德’系统新候选地进行评估”。[7]由于萨德部署将会导致本已复杂的东北亚地区局势雪上加霜，韩国政府内部对是否应该引进部署也存在巨大分歧，韩国东亚和平国际会议组织委员长、前国会议员李富荣认为“在星州部署萨德反导系统，让星州和整个韩国陷入安保危机”。[8]伴随着韩国政府不断推动萨德导弹防御系统部署，韩国社会的反对抗议声也一浪高过一浪，甚至出现静坐、削发、绝食等极端行为，显示出韩国民众对萨德部署韩国的忧虑。韩国政府在推进系统部署过程中也不得不考虑国民因素，即便最终部署也将伴随着国民的抵制与抗议。

三、韩国全面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掣肘因素

韩国在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过程中受到国内国外等多种因素的干扰制约。

（一）韩国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内部制约因素

韩国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受到本国安全方面制约，参与越深入，就越难以走出日益严峻的“半岛困境”。

首先，难以实现自身安全。韩国之前多次拒绝美国在韩国境内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无非是考虑到自身安全因素，希望通过对话协商维护半岛和平与稳定。但是朝鲜第四次核试验之后，韩国同意部署该防御系统，借口也是为了本国的安全，显然与对话协商解决问题背道而驰，其后果只能是破坏半岛和平与稳定，也无法保证本国的安全。“萨德入韩非但给韩国带不来安全，反而会给韩国带来更多的安全风险”。[9]“萨德”入境意味着韩国即将深度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同时也意味着韩国的国家安全处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维护半岛和平与稳定变得愈发困难。

其次，与本国外交总目标相背离。冷战结束之后韩国外交总目标是维护半岛和平与稳定，实现朝鲜半岛统一。由于历史因素，韩国安全保卫和防务长期不能自主，始终依赖美国的保护，半岛和平与稳定也难以最终实现。美国推行亚太“再平衡”战略之后通过外部和内部平衡的方式使东北亚地区原本脆弱的地区平衡打破，导致半岛危机不时出现，严重威胁地区和平与安全。特别是韩国宣布萨德导弹防御系统部署韩国之后，实现半岛和平的条件几乎全部失去，也致使“六方会谈”机制重启无期。韩国外交总目标与亚太“再平衡”战略并不是相互促进，而是相向而行，参与度越深也就意味着离总目标愈远，这也成为韩国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要制约因素。

最后，本国经济利益考虑。韩国在明确表态参与TPP谈判之前，一直致力于与亚太各国推进双边自由贸易区谈判（FTA），成为世界上签订FTA最多的国家，这也显示出推进FTA谈判比参与TPP更有利于韩国经济贸易的发展。

美国大选之后，特朗普在竞选时明确说明要废除TPP，这对今后韩国经济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谈判更是消极信号，韩国在推进过程中也不得不考虑。

（二）韩国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外部制约因素

韩国在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过程还受到外部条件的约束。

1．中国是韩国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核心掣肘因素。“中国也是决定韩国东亚外交成败的核心变数，如果韩国不考虑中国立场而贸然加入TPP，就很可能波及到朝核问题、半岛统一问题等”。[10]中国对韩国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制约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在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中国一直以来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立场、原则符合韩国总体外交战略。中国是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的建设者和参与者，在维护朝鲜半岛和平与稳定方面发挥着关键性作用。韩国实现总体外交目标不得不考虑中国立场和原则。朝核问题出现以来，本着对地区安全高度负责的态度，中国始终从战略高度重视半岛和平与稳定，为解决半岛核问题中国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举措。特别是中国担任主席国所进行的多轮“朝核问题六方会谈”，这一会谈为维护半岛和平稳定做出了突出贡献，也显示出中国对朝核问题的解决具有“压舱石”作用。任何撇开中国解决朝鲜半岛问题的想法和做法都是徒劳的。

二是在经济领域。韩国对中国经济依赖严重，深度参与一个针对中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必将影响到韩中关系的发展，进而影响韩国经济。当前中国是韩国第一大贸易伙伴国，第一大出口市场，在韩国的出口总量中，中国所占比重也已经超过20%。国际政治理论认为“一国的进出口额越大，对他国的依赖越深。”[11]并且这种依赖并不具有对等性，中国对韩国经济依赖性远远没有韩国对中国经济依赖性强。近年来，韩国文化产业发展十分迅速，大量文化作品进入中国，“韩流”现象不时出现。如果制裁韩国，文化领域将成为“重灾区”，韩国政府也会有所顾忌。支持部署“萨德”的韩国民间团体、公司机构、地方政府也将会招致中国的制裁，韩国政府也不得不进行考虑。

2．日本政治“右倾化”是韩国参与“再平衡”战略的重要掣肘因素。在自身参与制衡中国的同时，也积极拉拢韩国，由于韩国与日本在历史、慰安妇和领土问题上存在巨大争议，这些问题严重约束了韩国和日本关系的发展。韩日关系陷入僵局也直接影响了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推进进程。

虽然韩国在2015年之后由于受到周边安全环境的影响，对日外交关系进行了调整，但是深层次对日不信任依然存在，特别是在韩日情报共享方面韩国最为忧虑。2016年朝鲜第四次核试验之后韩国与日本重新启动了《军事情报协定》谈判，并且于11月14日在东京两国草签了韩日《军事情报协定》。但是协定的签订并不意味着韩国政府可以高枕无忧，“不少舆论质疑，在日本没有真诚反省历史问题的情况下，韩国不宜与日本进行军事交流。共同民主党、国民之党、正义党等在野党方面警告称，一旦政府草签协定，将推动弹劾或解职国防部长的程序。”[12]可见，韩国参与亚太“再平衡”战略也会因日本因素而受到一定影响。

3．朝鲜对韩国全面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也会产生某种程度的牵制作用。由于朝鲜和美国依然是敌对关系，两国至今没有建立外交关系，也没有签订《和平条约》，朝鲜将美国视为自己的头号威胁。朝鲜不顾国际社会的反对而进行核试验和不断发射“卫星”，也是为了增强自身的防御能力和增加对美谈判的筹码。面对美国推出的亚太“再平衡”战略，朝鲜必然将进行反对并且进行报复，对象首选就是韩国。朝鲜对韩国的报复必然引发半岛紧张局势的不断升级，威胁东北亚地区和平与安全。例如，2010年韩国“天安号”事件发生之后，半岛局势出现严重恶化，也直接引发了当年11月的“延坪岛”炮击事件，此后双方相互炮击事件不时出现。韩国在参与亚太“再平衡”过程中也将会考虑到该战略对朝鲜的刺激作用，以减小对自身的安全利益损害。

四、中国对策

韩国在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过程中出现的种种掣肘现象继续存在，这也为中国反制美国亚太战略提供了可能。中国可以利用韩美以及韩日对亚太“再平衡”这一战略的不同诉求，以自己的坚定立场和实际能力来维护国家利益。

（一）发挥中国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压舱石”作用

朝鲜半岛和中国山水相连，半岛和平与稳定关系到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一个和平稳定的东北亚地区局势最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正像中国外交部长王毅所说的那样，“朝鲜半岛在中国的家门口。在半岛问题上我们始终有一条红线，那就是决不允许生战生乱”。在解决朝鲜半岛问题上必须坚持半岛无核化，坚持半岛和平稳定，坚持通过对话协商解决问题，三个坚持条件缺一不可。

作为负责任大国，中国在解决半岛问题时秉持公正客观的态度和立场。朝鲜第四次核试验之后中国同意联合国安理会通过制裁朝鲜的决议，正是体现出在解决朝鲜半岛问题上中国的立场和态度是客观公正的。维持和韩国良好的外交关系也是中国周边外交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有利于逐步分化美韩同盟关系。

（二）通过经济方式来制约韩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参与度

可以通过“一带一路”战略来不断扩大自己的影响，降低韩国的参与度，让韩国民众认识到全面深度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将对韩国经济产生重大消极影响。也可以对韩国进行直接的经济制裁，来促使韩国必须考虑中国的重大关切。还可以通过限制游客入境韩国，限制韩国文化作品输入等方式来影响韩国的经济发展，进而使其在参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过程中不得不更多地考虑中国的态度和立场。

（三）在“萨德”问题上坚守底线

坚决反对“萨德”导弹防御系统部署韩国，体现中国坚定的立场和维护国家安全的决心。“萨德”入韩对中国来说是最为敏感的部分，因为这一系统直接危害到中国的国家安全。应当在解决朝鲜半岛核问题和半岛统一问题上对之前政策做出相应调整，同时在军事部署上做出应对措施，以实际行动让韩国上下感受到中国的压力，使其无法忽视中国的立场和态度，在客观上起到反制亚太“再平衡”战略的作用。

[1]【美】小约瑟夫·奈(张小明译).理解国际冲突：理论与历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41.

[2]【美】肯尼思·华尔兹(信强译).国际政治理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206.

[3]韩政府希望当事国落实《南海各方行为宣言》[EB/OL].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60712004700881.

[4] 朴槿惠将出席东亚峰会呼吁共同应对朝核问题[EB/OL].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60908000200881.

[5]韩国防部澄清韩日军事情报协定不会助自卫队入韩[EB/OL].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 20161028003500881.

[6]齐昊天.萨德入韩与美国亚太反导布局的战术与战略考量[J].现代国际关系，2016(7).

[7]8000名韩国民众集会反对部署“萨德”[N].人民日报,2016-08-25(21).

[8]韩国民众强烈抗议部署“萨德”反导系统[N].人民日报, 2016-07-22(3).

[9]钧保言.萨德加剧半岛紧张 韩国安保困境将更严重[N].解放军报，2016-08-03.

[10]詹德斌.韩国国内在加入TPP问题上的争论及选择[J].当代亚太,2014(6).

[11]【美】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大棋局：美国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缘战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49.

[12]韩日在东京草签《军事情报协定》[EB/OL].http://chinese.yonhapnews.co.kr/newpgm/9908000000.html?cid=ACK20161114004400881.

（责任编辑 胡爱敏）

潘超伟， 南京师范大学（邮政编码 210000）

D73/77.312.6.09

A

1672-6359(2017)04-005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