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凶手

2017-01-20 03:44丁立群编译
微型小说选刊 2016年35期
关键词:福德凶手受害者

◎丁立群 编译

谁是凶手

◎丁立群 编译

约翰·福德夫人没有不祥的预感。大厅的钟敲了九下,她一边在屋子里打理着早上该做的事,一边愉快地唱着歌,怎么也想不到接下来将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时钟再次敲响之前巨大的灾难会降临到她头上。

她年轻的丈夫如往常一样,上班前总在花园里干会儿活。她知道丈夫随时准备好去市中心。前门咔嗒一声,不一会儿是争吵声。她不由一惊,刚要透过已拉开窗帘的飘窗看个究竟,外面响起一声刺耳的枪声,她心头一沉,惊慌失措地奔向门口。她猛地打开门,看到了两个场景:一是她丈夫脸朝下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右胳膊折压在身下;二是一个男人拼命地试图打开紧扣的前门,手中的枪还冒着烟。

人的生命常常悬于琐事。焦虑不安的凶手为了不被干扰紧闭了前门,围墙很高,人们很难从街道上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这也使凶手无法爬墙逃脱。如果此时敞着大门,他可能就悄悄地逃跑了,但事实是,福德夫人的尖叫惊动了四邻,凶手还没顺利地打开门,人群已聚拢过来,而且中间有名警察,想逃脱是绝对不可能的。凶手虽只开了一枪,但距离太近,子弹打穿了福德的身体。但他并没有死,只是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人们把他抬进屋里并立即通知医生,医生又派人请了位专家帮忙,两人一起商讨……人们只能轻声安慰这个心神不宁的女人。伤情往好处说是不能确诊,虽有最终康复的希望,但希望不大。

与此同时,凶手在押,他的命运取决于受害者的命运。如果福德去世,他就不能被保释;如果福德有康复的迹象,行凶者至少有机会获得暂时的自由。此时,除了福德的妻子,再没有比开枪者更担忧福德的康复状况了。

犯罪源于一场令人不快的党派争论—仅仅是有关办公室政治的口角。行凶者沃尔特·拉德纳曾要求有个办公室,且不论对错,他认为是约翰·福德的诡计致使他的计划失败。当然那天早上他离开家时,根本没打算杀害他的对手,只是两人见面后言辞激烈,而且手枪近在手边,就在他裤子后袋里。

拉德纳有强大的政治后台,但即使他把受害者打趴在草地上,消息在城里传开后,他也没料到自己会落得个众叛亲离。那时人的生命还不像现在这样受到法律很好的保护,在那之前,很多人枪击受害人后仍自由自在地在大街上行走。但这起案件违反了谋杀法案,拉德纳在受害者家的花园里枪击了一名手无寸铁的男子,并且受害者的妻子几乎目睹了这一切。他没给受害者任何机会。如果福德无论哪个口袋里哪怕有支未装子弹的手枪,情形也不会对拉德纳如此不利了,因为他的朋友们无疑会声称是伤者首先拿出的武器,拉德纳开枪只是自卫。所以拉德纳被关在市监狱里时,发现自己政党的报纸都在反对他,整个城市都对这起冷酷残忍的罪行感到震惊。

日子一天天过去,拉德纳和他的朋友又有了希望。福德仍徘徊于生死之间,即使他最终会因伤势过重而死,但法律规定,一个人应在被袭击后的一定时间内死去,否则行凶者不能因谋杀罪受审。法律规定的时限已临近,而福德还活着。时间在另一方面也对拉德纳有利,市民的义愤填膺已慢慢变得麻木不仁,其他令人震惊的事件已取代了福德的悲剧,对此拉德纳的朋友们真是倍受鼓舞。

福德夫人抱着一线希望,一丝不苟地看护丈夫。他们结婚还不到一年,夫妻十分恩爱。现在她对丈夫的爱变得近乎狂热,医生都不敢告诉她,她丈夫的病情是毫无希望的,担心她知道真相后,身心都会垮掉。她极度痛恨那个造成这场灾难的男人,有次她和哥哥谈到此人,哥哥是当地著名的律师,他能看到她眼中的疯狂,对此他甚是担忧。因担心她会崩溃,医生坚决要求她每天出门一段时间,但她不肯走出大门,在日渐荒芜的花园里,她独自来来回回地走出了一条长长的小路。有一天,她听到了墙外的对话声,这让她大吃一惊。

“就是这所房子,”有人说,“福德就住在这里,沃尔特·拉德纳朝他开了枪。这桩谋杀案就发生在这堵墙后面。”

“真的吗?”另一个人问道,“我想这周拉德纳可是相当焦虑啊。”

“嗯,”第一个人说,“他肯定一直很焦虑。”

“说得对。要是福德能活过这周,拉德纳将逃脱绞刑;要是福德这周死了,他可就不好过了,这个案件将会由布伦特法官处理,他可是全国都出了名的喜欢判处绞刑的法官。他对政治犯罪可没有耐心,肯定会判处拉德纳死刑,并赢得陪审团的支持。我敢说,星期天早上,若福德还活着,监狱里的那个人肯定是全城最开心的,我听说他的朋友已准备好了保释金,他出狱将是星期一早上的头等大事。”

这两个看不见的人在细细打量房子之后,好奇心已得到满足,就离开了。而福德夫人双手紧扣站在那儿,望着天空,显得紧张不安。

她一会儿回过神来,立刻回到屋里派人去叫她哥哥。她哥哥到来时发现她在房间里来回地走个不停。

“约翰今天怎么样?”他问道。

“还是老样子,还是老样子。”她回答道,“似乎越来越虚弱了,他认不出我来了。”

“医生怎么说?”

“哦,怎么说呢?我觉得他们没告诉我实情,但他们再来时我一定要问个究竟。但请你告诉我,是不是约翰活过这周凶手就能逃脱?”

“什么意思,逃脱?”

“国家的法律是不是规定若我的丈夫能活到这个周末,枪击他的人就不会因谋杀罪受审?”

“他不会因谋杀罪而受审,”律师说,“即使约翰现在死了他可能也不会因谋杀罪而受审,他的朋友无疑会想法子把案件定性为过失杀人,或尽力以自卫为由让他免受处罚。不过,我认为他们成功的机会不大,特别是这个案件将由布伦特法官处理。但如果约翰活过星期六二十四点,法律确实规定拉德纳不能因谋杀罪受审,他至多将在州监狱里关押上几年,但这对他不会有多大影响。他有强大的政治支持,如果他的政党赢得了下一届州选举,而且这很有可能,肯定不出一年州长就会赦免他。”

“这怎么可能?”妻子大喊道,“如此的审判不公会发生在这样一个文明的国家?”

律师耸了耸肩。“我可不怎么指望我们的文明。”他说,“这样的事情每年都会发生,而且每年都不知发生多少次。”

妻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而哥哥尽量安抚她。

“真是太可怕了,太糟糕了!”她哭喊着,“这种卑鄙的罪行竟会无以处罚!”

“我亲爱的妹妹,”律师说,“不要总想着复仇,对那恶棍无论怎么做,对你的丈夫都没什么用了。”

“复仇!”女人叫了起来,忽然转向她的哥哥,“我向上帝发誓,如果那个人逃脱了,我会亲手杀了他!”

在妹妹当前这种精神状态下,这位律师很是明智,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尽可能地安慰她一下就离开了。

星期六早晨,福德夫人见到了医生。

“我想知道,”她说,“我想明确知道,我丈夫是否还有任何恢复的希望,这种焦虑要慢慢把我折磨死了,我必须知道真相,现在就要知道。”

医生们面面相觑。“我认为,”年长的一位说道,“你这么不安也没用,你丈夫丝毫没有恢复的希望,他可能再活一个星期或一个月,也可能会随时死去。”

“谢谢你,先生。”福德夫人说道。她的冷静让两位医生惊讶,他们认为长期以来她所遭受的那种苦难结束了。“谢谢你,我想我还是知道的好。”

整个下午,她都坐在床边,看着昏迷不醒、呼吸微弱的丈夫。因长期与死神抗争,他的脸消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护士请求离开房间几分钟,妻子默许了,其实她一直在等待着。那个女人一走,福德夫人亲吻着丈夫,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

“约翰,”她低声说,“你知道的,你也会明白的。”她把他的脸压在她怀里。当他的头重新靠在枕头上,她的丈夫已窒息而死。

福德夫人喊着护士去请医生,然而所发生的只是他们所期待的。

福德去世的消息给监狱里的一个人带来了极度的恐慌。庭审一结束,法院的每个听众就意识到布伦特法官对凶手的指控是可怕、致命的。陪审团不过退席了十分钟,绞死沃尔特·拉德纳将使人的生命在那个国家比以往更有保障,这或许比州里发生的任何其他事情更具有意义。

(原载《复仇!》 作者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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