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哈尔“顺民”

2017-01-19 13:04朱阅平
中国铁路文艺 2016年12期
关键词:炮手游击队疙瘩

朱阅平

二状元

午夜,三个“幽灵”蓦然立在日军指导官松岛的床前。

松岛惊得头发和身体同时立起,光身瞪眼傻杵在床上。窗外月光明亮,看清是三个支那人,面色细白光嫩,不是村里那些山民模样。其中两个挥舞木棍扑向松岛,松岛躲闪间被击中,一头栽下床。松岛就地一滚起,舞拳飞腿瞬间反将三个人打翻在地。

三个年轻人被第三次打倒时,他们或爬或躺在那里,唉哼着犹豫了。松岛走近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人,那人捂着肚子疼得直哆嗦,松岛揪着衣领把他提起来,是一张年轻帅气的脸。松岛举起拳头砸了下去,一拳、两拳、三拳,忽然觉得后脑抵上硬邦邦的东西,正要反击。

砰——

一朵山桃花在大肉头上鲜艳绽放。

是其中的一个青年,趁机从床上摸起松岛的手枪。他上前用松岛的帽子蘸着松岛的血在墙上写了:察哈尔游击队!

第二天,蒙疆联合自治政府首府张家口发行的《蒙疆新闻》《蒙疆新报》《蒙疆通讯》《蒙疆日报》等报刊都在首要位置刊登了同一篇文章,大标题为《崇礼县皇军首席指导官被乱匪刺杀》。

蒙疆联合自治区内一片哗然……

两张《蒙疆日报》被人抢买一空,第一张是7天前的头条:《彻底肃清抗日匪患,察哈尔一片顺民》。第二张是当天的头条:《崇礼县皇军指导官被乱匪刺杀》。

蒙疆政府军总司令半夜被叫醒,先是慌慌地去听主席的臭骂,又颠儿颠儿地去听日军的训斥,日军对蒙疆这个伪政权的看重,使他不敢有半点怠慢。

早在1927年7月15日,日本首相田中义一给日本天皇的秘密奏折中提出:“吾人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足可说明蒙疆地区对于日本妄想侵略中国、称霸世界的作用。

蒙疆地区,包括原察哈尔、绥远两省,内蒙的大部及山西北部,面积50多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半日本的领土。当时的人口有565万,汉族居多,蒙族30万人。

日寇之所以对蒙疆地区情有独钟,原因有三。一是在政治上,可与伪“满洲国”和“华北伪政权”成三足鼎立之势;二是在军事上,是面对苏联的“防共第一线”;三是在经济上,蒙疆是“羊毛、煤炭、兽皮”的宝库,是“大东亚共荣圈”内唯一的畜产资源供应地。因而日寇不希望在蒙疆地区有半点失误。

蒙疆首府设在张家口,大境门外一条长达100公里的大东沟便是崇礼县的辖区。东沟沟口的小库伦村距大境门很近。中国万里长城的所有关口,大都是以“关”或“口”命名。如山海关、居庸关、阳门关、古北口、独石口、杀虎口等。而唯独张家口的这个关口却叫“门”。为什么呢?因为当年大境门外的崇礼县东沟小库伦一带,是我国北方国际易货贸易的内陆口岸。小库伦村便成为与“丝绸之路”齐名的“张库商道”上有名的贸易区。所以,日军在这里修建了一个警察署,这是离张家口最近的警察署。松岛看重小库伦的地理位置和历史文化,便住在这个警察署。

松岛是个民俗迷,在小库伦住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调查治安,而是调查当地的民俗,因而知道了小库伦就在千古闻名的张库商道上。张库商道是从张家口到库仑(乌兰巴托)的一条国际商道,全程4300余里。

小库伦苗氏家族,从清光绪年间开始拴“老倌车”跑蒙古,开始只有30多辆,到清末发展到99辆。苗家后人苗一金现在是个小商人。为此松岛登门拜访了苗一金,让他出任小库伦维持会长。苗一金说我资材不足、威望不够,怕是不能胜任。

松岛说:“苗先生谦虚,我查过杜赓尧写的《张库通商》,上面记载1918年张库通车,东沟的商号增到1600家,年贸易额达15000万两白银。”

苗一金被气乐:“太君真会说笑话,古人的财富咋能安在现在人身上?”松岛嘿嘿傻笑:“你们中国人习惯把财宝埋在地下留给后代。”苗一金说:“那你带人来我家挖吧。”松岛继续嘿嘿地傻乐。

松岛总在想,一万多两白银堆在警察署的院内该有多高的一堆哦。他常常爬上村南山头,盯着山下不足500人的村子能看到肚子饿,他想象不出这么个小村当年拥有30多家商号,人来车往的繁华景象。而今,这块曾经的宝地又怎样才能挖出金子呢?

现在的小库伦村虽然少了昔日的热闹,可还是有两个车马大店,一处组合(小百货商店),醋酱坊、铁匠炉、裁缝铺、粮行、剃头房,这几个小生意又能榨出多少银子?再有就是苗家大院了,苗一金也仅仅是个土老帽,每天和仅有的一个长工吃一样的饭,舍不得多为自己的碗里加一片儿葱叶、一滴油花儿,想来也揩不出多少油水。老百姓给苗一金编的歌谣松岛还会唱:

苗商人掉了一粒米

苍蝇抱起就往外钻

苗商人一见急又恼

操起扁担就撵得欢

就在松岛被枪杀的前一周,小库伦警察署长侯二勇走进他的办公室:“太君没出去采风?”松岛:“再采就去那些墓穴里采死人了。”侯二勇躬了一下腰:“活人还有你没见过的,苗一金在外地读书的一双儿女二状元和杏花回来了。”

“你是说把他的儿女抓起来,定个亲近反日组织的罪?”

侯二勇诡笑:“既然他不想为皇军办事,出点儿银子算他捡了大元宝。”

杏花被侯二勇抓进警察署时,在松岛桌子上看到那张改变她和哥哥命运的《蒙疆日报》,她对着《彻底肃清抗日匪患,察哈尔一片顺民》这个醒目的标题愣了很久,她觉得每一个黑色大字都跳跃着,像一只只挥出的黑手,在她的脸上抽出一记记爆响的耳光。杏花在保定学校读书时接触了爱国思想,参加了一些进步组织。她觉得这篇文章是对察哈尔的侮辱。

杏花简短的头发透着清爽,扑闪一双清纯的长眼。此时她脸羞得绯红。松岛看得心里痒痒,上去拉紧杏花的手:“苗小姐,你地真美。”杏花气得喘着粗气,甩开松岛的毛手,一指报纸的标题:“上面说的是真的?”松岛没想到杏花对这篇文章感兴趣,低头看了看说:“大大地真,我的晚上睡觉不关门,在你们中国叫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杏花说:“我今晚就来杀了你。”松岛笑得嘎嘎的:“今夜不用你来,因为你地根本不用走。”说着又来拉杏花的手。杏花躲开说:“你敢和我打赌?”

松岛依旧嘎嘎地笑:“赌什么?”

“赌我今晚来杀你!”

松岛瞪起一双鬼眼紧着问:“你说的当真?”

“我们中国人说出的每句话都是一颗子弹。”

“子弹?”松岛张开大嘴继续嘎嘎着,随后停住,一脸的色相:“嘿嘿!你走吧,今晚我地给你留门。”

二状元瘦高个,满脸英气。他一大早去了张家口,父亲让他给那里的铁匠铺捎了一封信,因此躲过了侯二勇的抓捕。回来听了妹妹被抓以及那条新闻的事,气得抄起一支土枪就要闯警察署,杏花拦住哥哥说:“你傻啊!那么多书白读了?就不能既保自己,又杀鬼子?”

二状元让车夫套上马车,连夜去西湾子找自己的同学韩楚,韩楚矮墩,微笑面具一样常挂在脸上,挽着袖子说干他娘的小日本。俩人合计了一夜,决定立即去赤城县找他们的另一个同学齐百旺。二状元喊车夫套车。

天色微明,他们迎着刺眼的霞光去往赤城县。二状元和韩楚满脸喜气,为自己的决定激动着。二状元站在马车上,张开双臂仰天高喊:“风萧萧兮易水寒,将士一去兮不复还……”

齐百旺家在县城,进城门时被一个白净的伪军拦住,在车上仔细地翻着,还爬到车下瞅。检查得仔细,还问个没完,好容易才算放行。

二状元问一同进城的几个当地老乡:“为啥查得这么严?”

老乡说:“昨天夜里,一支老红军端了承德那边的鬼子炮楼,你们这么年轻,又不像咱们当地人,当然查得细。”

韩楚猴子一样从车上跳下跳上地折腾,来回地搓手:“看人家,看人家,绝对不会让人在报上登出‘一片顺民的新闻来。”

二状元说:“激动啥?那是人家老红军打的。”

韩楚又跳上车说:“没有当地人帮忙不行吧?老红军咋不去崇礼打?是因为瞧不起咱们一帮顺民!”

街上来来去去的全是鬼子、伪军和伪警察。韩楚把胖胖的双手变成双枪的模样,暗暗地点射着他们,嘴里还嘭嘭地低声配着音。

齐百旺的父亲开了一间杂货铺,以前生意还可以,自打来了鬼子,生意日渐萧条。齐百旺见到二状元、韩楚高兴地每人赏了一拳:“哪朵云彩劈开了掉下来的?”齐百旺是学校的诗人。韩楚说:“我们是洪太尉从地洞里放出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齐百旺笑着问:“你俩是其中的哪位?”二状元说:“我俩是看地洞的门童。一个是赛天罡二状元,一个是镇地煞韩楚。”齐百旺说:“那我呢?洞口不能站三个门童吧?”韩楚说:“你好说,你就是齐天大圣弼马温。”随后,三个人背地里嘀咕了一阵儿,齐百旺也是蹦着高地要参加刺杀行动。

傍晚,四人一车出了县城,雄伟的明长城横在他们面前,顺着山梁蜿蜒而来飘绕而去,车路切开石砌的长城通过。马车一路爬高,快到梁顶正吊在一处陡坡时,突然跳出十几个人拦住去路。车夫吓得想掉头,后边早有十几个人堵了上来。车夫喊:“快找眼石。”二状元三个人慌得跳下车在路边搬来石头放在车轱辘后边。车停稳了,几个人的心却越跳越厉害。

对面有沙哑的声音:“车停好了?”

车夫颤着音说:“停好了。”

“可要停好,别把车上的东西掉进沟里。”

二状元稳了稳神:“各位大爷是为财半夜不睡吧?”

“大爷?还大娘呢!都说没利不起早,姑奶奶压根就没睡,说吧,有啥好东西孝敬姑奶奶?”

二状元惊讶对方的称呼,仔细辨认,竟然真是一群女匪,愣了半天忙说:“我们就是几个穷学生。”韩楚抢过话说:“是穷学徒,在赤城县学打铁,这边近几天不太平,我们回崇礼老家躲避几天。”

沙哑的声音走过来:“都给姑奶奶杵到沟边去。”

四个人战战兢兢地立在沟边,吓人的深渊黑乎乎的让人眼晕,这要是哪位姑奶奶不高兴了随便那么一抬腿,这灵魂上不上天不知道,肉体绝对下地狱了。

几个女匪在车上翻找,随即开骂:“看你们像地主崽子,咋也是穷寡妇赶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耗子搬家——你们大半夜的穷捣腾啥?”

韩楚不高兴了:“你们是要饭的打狗——穷横。有本事劫鬼子去,老百姓的钱财都被鬼子汉奸抢去了,你找他们去呀?和老百姓耍横,算什么好汉!”

“咦!臭小子,看你刚才腿打哆嗦,嘴倒是茅坑的石头,你就不怕姑奶奶一脚踹你沟里?”

二状元上前挡在韩楚和一把马刀中间:“反正你们有刀有枪,要杀我们能不能缓几天,等我们杀几个鬼子,到时随你们处置。”女匪用手里的马刀指点着二状元:“耶呵!长虫肚里找脆骨,大风地里点油灯,你们本事不小啊!细白嫩肉的几个没长毛的家雀似的,敢杀日本人?”

二状元借着月光打量这群女匪,塞外三月春寒料峭,这些女匪身穿白茬羊皮袄,头戴狐皮帽,脚蹬毡靴,俗称毡疙瘩。他想起父亲和他说过桦皮岭土匪皮袄队。他们全是骑兵,打起仗来一年四季不备马鞍,一件皮袄担在马背上,人手马刀步枪,在坝上逞凶多年,只是不知道原来是一群女匪。忙回头问韩楚:“这不是坝上威名远扬的皮袄队吗?几时投靠日本人了?”

“啥!你个狼不吃的杂种,谁说姑奶奶投靠日本人了?”

二状元打着哈哈:“没投靠?不会吧!”

为首的女匪举起马刀:“再乱嚼舌头姑奶奶劈了你。”

二状元说:“《蒙疆日报》前天刊登文章,说察哈尔一片顺民。”沙哑的声音走到二状元跟前,是一张白净的俊脸,岁数和自己差不多,额头有一线刀疤。她问:“你说的是真的?”

“啥蒸的炒的,如果是假的,你把我煮了!”

匪首没再用沙哑的声音说话,一脚把一块石头踢到沟里:“这小鬼子更能吹牛,哈巴狗戴串铃,混充哪国大牲口,姑奶奶是冬天了窝着没待动弹,咱在天上打个盹,小妖在地上反了天了。”这时,沟底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被她踢下去的石头滚到底了。

匪首接着说:“原想借了你的这匹白马,看在你去杀日本人的份上先让你使唤几天,如果你说假话,姑奶奶去你家里再牵回来,到时可就不是这一匹了。”言罢,几十声口哨响起,哗哗的马蹄声从山湾处跑出来,女匪们翻身上马,吆喝着顺着长城向北消失在月光下的山梁。惊起一群山鸡,在半空惊叫着瞎飞着。

蒙疆一个骑兵团东出大境门。正值风沙肆意的春季,一个骑兵团的阵势近乎飞沙走石,哗哗地开进小库伦。侯二勇带着40多名警察烧焦的木桩一样竖在村口。团长坐在马上斜视着这些笨猪。侯二勇上前敬礼:“小库伦署长侯二勇请团长责罚。”

团长抽出马刀:“责罚?老子劈你九族!”

侯二勇吓得双腿一软跪下,“团长饶命,一月之内一定抓到杀害松岛的凶手!”

“一月?老子和主席立的军令状是七天。”

“那我六天,不,五天。”

团长瞪着眼再次举起马刀。侯二勇跪着往旁边紧挪几步:“四天,不,三天、三天。”

团长一声鼻哼,马刀回鞘:“说说情况吧,是什么武装杀的松岛?”

“哪有什么武装啊,是几个流匪。”

“确定?”

侯二勇眼泪下来了:“都啥时候了,我哪敢胡说!”

团长又是一声鼻哼,显然轻了很多:“我在警察署等你三日,头前带路吧!”侯二勇想到自己又暂时捡回一条命,泪水更止不住地流,不顾拍腿上的泥土,上去牵住团长的马缰。

松岛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早上被勤务兵发现的,侯二勇得到消息惊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气急败坏地封锁了村子,带人疯狗一样挨家挨户地嗅。当地的老住户都是发过良民证的,也没查出什么。外来人只有一对讨饭的爷爷和孙女,是东沟里边卧牛岗村的,多年了人们都认识。还有一个是钉缸的匠人。后来听说苗一金家来过少爷二状元的两个同学,去了一问,说早走了。侯二勇觉得几个学生不会有那胆子,就没再追查。

第一天在焦灼中熬过,侯二勇身心俱累,瘫在炕上一声接一声地叹息。老婆守在身边默默地掉泪。再有两天丈夫就被该死的团长劈了,被劈的结果几乎是铁定了。

侯二勇烦躁地说:“没被刀劈死也被你哭死了。”老婆捂住他的嘴:“别咒自己。”侯二勇哭丧着脸问:“咱家还有啥好吃的?”老婆说:“有两只你们上次去红石崖抢人家的老母鸡,我没舍得给你煮,留着下蛋呢。”

“去煮上它。”

“嗯。”

“两只都煮上,多放点香料。”侯二勇冲着老婆的背影喊。

鸡的骨架差点被侯二勇嚼碎,饭后老婆搂着他亲热,他也想放纵自己。可惜上面有想法,下面没办法,更觉得灰心,蜷缩在炕上像在等死。老婆猛然抱住侯二勇的头喊:“有救了!”

侯二勇腾地坐起来,眼睛瞪出血!

老婆说:“我们去问白仙姑!”

侯二勇嗵地一声又倒在炕上。

第二天,一向不信鬼神的侯二勇偷偷带着老婆上路了。他谎称自己去微服私访,与老婆同乘一匹马,颠簸了100多里山路到了卧牛岗村外,他说:“我们走河滩,别让这里的警察看到。”老婆说:“你也是警察啊!用老百姓的话,黑狗子还咬黑狗子?”

“是怕他们问起来我咋说。哦,我破不了案子,来问跳大神的?”

白仙姑住在村里最深处一堵血红的山崖下,人立在崖下,崖就立在云里,一群野鸽子盘旋在半山崖,岩缝里不断地有野鸽子飞出,鸽群在空中旋转着越卷越多,像一股旋风。一只鹞定在高空不动,却始终没敢下来。

红崖下是一塄黄土,几十孔窑洞嵌在上面,窑洞顶上是一片耕地,堆积的秸秆,侯二勇认得,是大烟。这排窑洞最里边,便是白仙姑住的窑洞,旁边是一条深沟,一股小溪顺沟而出,在初春的冰下轻轻地流淌,冰上冻结着少许罂粟壳。侯二勇骂:“妈的,这破狐狸仙瞎黄鼠狼精也会择风景而居啊!”老婆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别对神不敬,心诚则灵!”

侯二勇耷拉下脑袋,一声长叹!

白仙姑端坐炕头,背后靠着一垛被褥,30岁左右,有媚有韵,额头有一处三角状的白斑,想来就是传说中的白蛇头了。

老婆一路上嘴就没闲着,讲的全是白仙姑的神通,说白仙姑是白蛇白素贞下凡,几百里外的人都来求医求财问前程。据说当年察哈尔都统府的一位高官多次来求白仙姑,后来官就做到京城。还说一个瘫痪多年的人被人抬到她的面前,她骂那个病人为啥让人抬进来,你自己出去,那人起来就自己走出去了。

侯二勇说:“这不是《圣经》里耶稣给人治病的故事吗?编故事也不能抄袭啊!”

老婆瞪眼说:“你闭嘴,对神不能不敬。”

这时,白仙姑张嘴了:“警察自己不破案来找我白仙姑?”

侯二勇惊呆了,看看老婆,老婆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呀!那是谁走漏了风声?

白仙姑性感的嘴唇又张开:“凡人一思考,神仙就发笑!咋地,不信?”

侯二勇擦着冷汗说:“我信我信!”

白仙姑两个酒窝浅浅地笑。她从身边的炕上拿起一个东西,只把侯二勇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活在哪里。白仙姑手里拿起的是电话机的话筒。他仔细地找了找,话筒上确实没有线,身后也没有电话机,真真确确是一个光溜溜的话筒。

喂——

白仙姑对着话筒说话:“小倩啊,忙啥呢?才梳头啊!你个大懒虫,快梳头,完了去小库伦查那个日本人是谁杀的,我等你电话。”

侯二勇盯着无线话筒怎么也挪不开,话筒磨破了光洁的黑皮,露出里边粗糙的灰白色,听筒的一端还缺了一块。

老婆从旁边伸出手帮他把嘴合上。

白仙姑说:“咋还站在地上?上炕吧!清风、明月上茶。”另外一间窑洞里应声出来两个小姑娘,红袄绿裤,头发两边绾起,活脱脱过去的仙童打扮。

清风在炕上摆上一张八仙桌,明月端上两碗茶水。老婆拉了侯二勇一把,俩人脱鞋上炕。侯二勇这会儿冷静了许多,端起茶水谢了白仙姑。

“电话来了。”白仙姑说着拿起无线话筒,“喂——哦,知道了!”随即冲着侯二勇微微一笑,“小倩说是内鬼引去的煞神,你回去找吧!”

侯二勇在返回的路上,回忆白仙姑的一举一动,感觉是个日本特务。管它呢,查着再说。

松岛的厨师叫任忠,人长得对不起厨师这个职业,瘦小枯干,个头还低,常让人联想到卖炊饼的武大郎,不过任忠的馒头蒸得好吃。松岛刚到小库伦是习惯性地吃大米饭,后来看到警察们吃馒头时饿死鬼一样的傻劲,就要过来吃了一个,觉得很香,以后就每周也吃些馒头。再后来就让任忠把这一带百姓的食物依次做给他吃。松岛没想到蒙疆民间会有这么多味美小吃,金灿灿香喷喷的油炸糕、土豆糕,咬一口满嘴流油、口鼻喷香;吃在嘴里绵软绵软的土豆饼;土豆粉条用麻油爆一点葱花、花椒,再淋上几点醋,那叫一个香;口蘑是最上讲究的,黑蘑菇炖羊肉汤沾莜面窝窝,会吃得你满头大汗不放碗。

松岛最喜欢吃的是荞面饸饹,任忠做荞麦饸饹时,找遍了村子没有找到。打听到苗一金家可能有,便去上门购买,接待他的正是二状元。那晚,他听到松岛的屋里有动静,悄悄起身躲在暗处观察,发现三个人出了松岛的屋子翻墙跑了,其中一个很像苗家少爷。

任忠是第四个被侯二勇吊起来的。侯二勇坐在凳子上抽烟,直到接上第三支烟才慢腾腾地说:“任师傅是本地人吧?”

任忠说:“是。”

“你听说过白仙姑吗?”

“知道!”

“她看到悬赏100大洋寻找凶手的布告后,刚派人来报案说她算出松岛是你杀死的。团长太相信白仙姑名声了,就当场给她兑现了100块大洋。我现在把你吊起来不是让你承认杀松岛,是问你的同伙是谁。”

任忠汗水混着泪水,在脸上滂沱急下,白仙姑的话就等于定了自己死罪。转念一想,如果自己早跟侯二勇举报,100块大洋不就是自己的吗?现在是钱也没了命也丢了,任忠伤心地嚎啕大哭:“我要告发,我要奖励……”

侯二勇不但没给他100块大洋的奖励,还罚了他10块大洋。案子告破,还把大意的二状元摁在了炕上。

二状元被吊打了三天三夜,二状元始终自己承担一切,后来干脆一言不发。侯二勇气得用手枪打烂了二状元的7个脚趾头,打一个问一句,直到二状元昏过去两次才罢手。团长眼看着7天日期已近,就草草结了案。

三炮手

三炮手把山神的泥像抱起来放到一边,说:“老兄你不去打鬼子就只能让位!”然后盘腿坐上山神的宝座。

三炮手在山上转了一天,才找到这么一个理想的“司令部”,累得趴在青石板上睡着了,忘了关那扇破败的庙门。半夜山风袭来,他一个冷战惊醒,睡眼迷离中,一个高大的叫差鬼立在眼前,瞪一双鞋底大的红眼。三炮手头发竖成钢针,冷汗淋漓。这、这,是在阴曹地府了?自己咋死的?没被鬼子抓住啊?他摇摇脑袋,才看清叫差鬼是被自己请到一边的山神。三炮手抓起一把草盖在脸上,又转过身去,那双红眼在背后依旧叫差鬼一样瞪着他。

三炮手缓了缓神,抓一把额头的冷汗摔在地上,爬起身围着山神转了几圈,最后把山神扛到肩上说:“老兄啊!你也太吓人了,还是扔到沟里吧。”走出门口,山神身上的土窸窸窣窣地从领口掉进他的前胸后背,凉凉的,他醒得利落。转身又把山神放回庙里,用柴草掸着山神身上的浮土说:“还是把你留着吧,咱的队伍加上你才两个人,如果我是他娘的军长,扔掉你等于扔掉一个师。我先封你个一师长?不行,还没定咱是啥队伍呢。就叫抗日猎人团,我当团长。不行,起名就起得大点,不是有红军吗,咱叫黑军,我当司令。”

山神瞪眼不说话。三炮手挠挠头,挠得头屑和尘土雪花一样飘落。他在山神的嘴上敲了一指头继续说:“嘿嘿,逗你呢,咱别说就两个人,将来闹腾大了,就是两万人马也还是叫察哈尔游击队。二状元喊响的就是这个名儿,鬼子敢说咱察哈尔一片顺民,咱就把察哈尔游击队这杆大旗一直举着。山神老兄你看行不行?”三炮手说得兴起,一巴掌拍在山神的肩上,山神晃了晃差点摔倒,身上的泥皮唰唰地掉。三炮手急忙住手,两手捧着掉下的土渣。“老兄,就你这样还能打仗?”

山神两只红眼瞪着他。三炮手被瞪得背后直冒凉气,急忙拱手说:“别瞪了,我知道你行。咱不开玩笑了,还是商议军机大事哈,游击队里有司令吧?还是当司令响亮你说是不是?可是山神老兄啊!不行啦,我在警察署都喊出去了,我是察哈尔游击队第二任队长。看来委屈你了,只能闹球个连长干干。”

三炮手摸着山神脏兮兮的泥脸接着说:“我可要发展自己的兄弟连,你老兄可永远是个光杆连长,嘿嘿!”

山神瞪掉了一块眼皮。

三炮手笑着说:“别生气啊老兄,你如果真能指挥那些瞎黄鼠狼、臭狐狸、拐兔子精们打鬼子,那场面,还不把鬼子都吓尿了?行了,咱们现在正式开会,我们察哈尔游击队开始杀鬼子了。下面我下令!稍息、立正!”望着没有反应的山神,三炮手憋不住笑,“别闹这些正规的事儿了,你老兄真做出立正稍息来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待着,我去干活了。”

那天,一只红狐狸跳跃成一条极好看的弧线,飘然落在三炮手的枕边,在媚眼摔给他的一瞬,恍然变成一个美丽的少女。少女媚笑着伸手撩开三炮手的破被子,他看清是村里苗一金家的杏花。三炮手下身一急,一股热流涌出来。杏花不见了,用手一摸尿了一裆。扇了自己闯祸的小弟一巴掌。嘴里骂着不该尿醒这场好梦,光着屁股跳下土炕,出门站在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撒尿。

撒这憋了一夜的尿是一件极其享受的事,昨天为省吃的,三炮手在山上打猎时喝了一天的泉水。他仰着头闭着眼,享受完这泡长长的尿。一睁眼,眼前一片白光晃得他把眼一闭,再睁开眼时,发现是满山白花花的杏花。

“杏花!杏花?”

三炮手想起梦里的杏花,感觉到某种预示,心里荡漾起一种又想尿的东西。他又扇了小弟一巴掌,转身回屋扯上破烂的衣裤,顺手在门后抄起一支土枪,枪把是一块乌黑的朽木,靠肩膀的面还掉了一块,固定枪管的两道铁箍有一道磨掉了,用一条尿黄色的布缠裹着。他把枪往肋下一夹,弓着腰出了家门……

长城外的杏花,每年开得晚,阳坡背风处的草芽都半尺高了,杏花才开始发威,让人震撼的是,杏花总是在一夜之间开满山山岗岗,让人在某个黎明,一推门都倒吸一口冷气。

三炮手钻进村对面的杏树林,白色、粉色、紫色的杏花冲着他调皮地笑,在阳光下耀眼地灿烂着。

突然,在杏花丛中伸出两支黑色的木棍,是枪,只有日本人使唤的那种长枪。顺着刺刀的方向一尺外,是一颗人头,确切地说是后脑勺。枪把攥在一个警察手里,旁边还立着三个警察。

三炮手躲在一株杏树后,把土枪口瞄准那些警察。他认得其中一个是警察署长侯二勇。

侯二勇转到后脑勺前面,为年轻人整了整衣领说:“可惜了,我没读过书,当这个署长都觉得天大的委屈。你读过书啊,将来咱蒙疆政府的主席说不定等你接任呢!咋样?说出同伙我保你到蒙疆政府当差。”

年轻人打量着左边的杏花。左边的杏花一片紫红。

侯二勇又转到年轻人身后,右手食指敲了敲捆着双手的绳套,又捏住年轻人的一根手指抻了抻,“就这面条似的手指杀了皇军?”

年轻人又欣赏着右边的杏花。右边的杏花一片粉白。

侯二勇正了正自己的大盖帽:“好吧!你好汉!不过,老子一枪就消灭了‘察哈尔游击队!”

三炮手瞄准四个警察,正要扣动扳机,突然又有了想尿的感觉,只是他发现这次和早上想尿的感觉不一样,他的四肢都在持续地哆嗦。

署长退开几步,有枪栓拉动的声音。

三炮手不再哆嗦,却把猎枪丢到一边,上身僵直,小心翼翼地站起来,开始慢慢地解腰带,随后一点一点地往下脱裤子,裤子退到膝盖时,一条小花蛇从裤裆里探出头,被他一手掐住七寸拉了出来,一甩手扔到后边的杏树林里。

砰——

一声枪响,光着屁股的三炮手看到年轻人倒在青石上。侯二勇带人沿着山路拼命地往山下跑,跑得帽子都掉了,在脚下随着主人往山下滚。像年轻人的鬼魂儿在后边追赶。

三炮手提着破裤烂枪几步跳到青石上,看到那一枪打在年轻人头上。他一咬牙,返身冲进杏树林寻到那条毒蛇,毒蛇因为冬眠刚出洞不久,加上摔得重,还在一片草地上来回地扭动。三炮手土枪口抵住蛇头,嗵——蛇头不见了!

三炮手呆呆地看着没头的蛇,突然觉得应该感谢它,蛇钻到谁的裤裆里都会先抓的,那是毒蛇啊,只要轻轻一小口,人就会去见阎王。那么在抓蛇的时候警察已经开枪了。所以,不是他害怕警察,不是他害怕日本人。如果不是毒蛇,他一定会开枪救下那个杀鬼子的年轻人。

三炮手这样反复说着,心里渐渐舒坦些。

三炮手想马上离开这里,就一脚踹在蛇身上,嘴里骂:“都是你,烂毒蛇!”转身的一瞬,忽然回想起在小花蛇从裤裆里探出头的那一刻,好像看到蛇头是椭圆的。那么,这就是一条无毒蛇。他返身急忙拿起那蛇,蛇头早已不在。他心里再次陷入痛苦的自责中。他又在地上寻找,一枪的火药铁砂,对着一个小小的蛇头开火,哪里去找蛇头的影子。

三炮手把土枪狠狠地摔在地上骂:“都是你,把证据都毁掉了,说不清楚了,这以后还咋做人?”又一脚踹在近处的一棵杏树上,杏花纷纷飘落,像一朵朵出殡时纸扎的白花。一跺脚,捡起土枪又来到那个年轻人身旁。

年轻人脸朝下趴在青石上,正午的阳光把岩石晒得暖暖的,如果不是有鲜红的血从头下流出,顺着岩石的褶处流进草丛,那样子真像自己在山上摆着喜欢的姿势睡觉。

三炮手一屁股坐在青石上,端详着年轻人叹息一声,发现年轻人穿的一身衣服不是土布做的,明亮亮还滑溜溜,啥布料呢?他弯腰伸手去触摸那件深蓝色的上衣,柔软丝滑的感觉,从手指尖一直舒服到心里。他从衣服上收回手,在自己的脸上摸摸,粗糙得直挂手,同时发现自己满脸汗水,他擦了一把汗,一咬牙把年轻人翻过来,一看,竟然是村里苗家的儿子二状元。

三炮手说:“二状元啊!反正你穿啥几年也沤成土了,这衣服还不如借给我穿,等我死了就穿着这件衣服,到了那边再还你。你要不借就卖给我,反正你也不花银元,烧点纸钱我还是有能力的。”

傍晚,村口,杏花独自一人立在一棵老榆树下,踮脚抻脖向村外瞭望。傍晚的余晖洒在杏花脸上,三炮手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杏花。

杏花满脸泪痕,盯着三炮手的上衣往死了看。突然上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瞪着失神的大眼急促地说:“你是我哥,你是我哥,你是察哈尔游击队,你一个人敢进警察署杀鬼子,你能保护你妹妹……”

三炮手僵立,淋漓的热汗迷了双眼,心说我哪配做你哥啊!偷你哥一件衣服就成你哥了?

这时,苗一金从村里一拐一拐地走来,看一眼三炮手身上的上衣,拉开杏花的手对他说:“三炮手别怪杏花,她去找鬼子拼命被鬼子强奸了。”说完,搀扶着杏花往村里走,杏花一步一回头。燥热的风持续地往他的耳朵里灌着杏花的声音:“你是我哥,你是察哈尔游击队,你一个人敢进据点杀鬼子,你是男人,你能保护你妹妹……”

这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成了滚滚的炸雷。

三炮手捂着耳朵在天上寻找,恍惚中有一条白龙从空中飞下,到了近前突然成了那条无头的小花蛇,瞬间又长出一颗椭圆形的蛇头,大嘴张开吐着红红的信子直冲下来。

三炮手跌坐在地上,冲着天上喊:“你没有证据,你没有证据,你就是毒蛇,你就是毒蛇,我先抓你是应该的,我不是孬种……”

一切又归于平静,三炮手瘫在地上喘息着,把手里没有火药的猎枪攥得噼啪响。

自从松岛被二状元打死后,警察署才像个警察署了,晚上有四个警察站岗,还从张家口牵回一条狼狗,在院子里来回溜达。以前的警察署几乎像百姓家一样,大门不锁二门不插。他们认为这地方全是顺民,这也是二状元他们得手的原因。

警察署三排房的大院,没炮楼也没岗楼。三炮手在警察署附近连续守了四晚,除了惹起狼狗的低吼和站岗警察的乱骂,啥也没捞到。

一天半夜,三炮手刚开始做梦,门被砸得叮咣乱响,他生气地起来开门想骂,立在门口的却是两个警察,三炮手心里一凉,“妈的,知道了?”他正没主张时警察问:“你明天做啥?”“种地!”“别种地了。”警察说着用拳头砸了一下三炮手的胸口,“这么壮的身子明天去给老子修岗楼。”

三炮手摸了摸嘭嘭惊跳的心脏,警察说:“不会吧?这么不经打?”说着又是一拳挥过来,三炮手抬手接住,说:“行了,打坏了谁给你修岗楼?一天多少工钱?”“工钱?这打仗年月儿没征你老婆用就是老天爷抬举你了,还工钱,有本事找日本天皇要去。”两个警察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出老远又回头喊:“明天五更就来。”

三炮手也喊:“两位慢走,别再碰上游击队。”

“你小子吓唬谁,游击队不就二状元一个人吗?早变鬼了。”

“那就注意鬼吧,这大半夜的。”

“嗨!你小子找死啊!”接着是哗啦哗啦拉动枪栓的声音。

三炮手掉头就跑,跑回家拿出土枪冲出院门,想起枪里没有火药,就撒腿又往回跑。

第二天,三炮手去了警察署,修岗楼的有30多人,看来最多两天就会把岗楼修好,那时再来杀鬼子就更难了,也就是说今晚必须动手。三炮手暗暗观察着院子,记住了鬼子住的屋子,用眼睛丈量最近的院墙到那里的距离。

米粒儿大的油灯花,勉强支撑开一围夜色,昏暗的灯影里,三炮手扶着自家的一口破缸发愣,好久才庄重地撩开破席片,盯着缸里看了很久,探身从缸里揪出一个脏兮兮的面袋儿,里边是他仅有的二斤莜面,把莜面倒在一个瓦盆里,摆在缺少苇席的土炕上,像母亲端详自己的婴孩,脸上漾起少见的温柔。粗大的手指在莜面上轻柔地抚摸着。“莜面啊,半年没舍得吃你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节令,我想把你都贴了锅饼,狠狠地吃上一顿,饿了半辈子,临了还能闹上个饱死鬼也他娘的划算。”

水烧开了,在锅里翻花。三炮手的血液也沸腾了:杀鬼子就一定要死吗?如果不死不是白浪费两次进山打猎的干粮了?遇到狗屎命,真被鬼子抓住,戏里临死前不是有一顿断头饭吗?可以狠劲地吃啊!他为自己有这点看懂戏的文化着实高兴。哎呀,吃断头饭时有杏花那丫头陪着,咦咦咦——比上做神仙了。杏花那丫头咋就长得那么俊呢?比莜面还馋人嘞……

他拿起土枪,眊了眊枪管,里边没有装火药和铁砂,想来打死小花蛇是做了件蠢事,那是最后一管火药了。院里的墙上只剩一张野兔皮,也换不了多少火药。

三炮手溜出家门才发现月亮还没跑出来,是二状元保佑。他悄悄摸到警察署,走到白天看好的北院墙下,这边离山也近,事情办不利索撩腿就能上山。院里响起脚步声,听得出是两个人。他悠闲地猫在墙根下打起盹儿来。渐渐地,里边的对话越来越少,脚步的节奏在放慢,后来没了声息。三炮手紧了紧腰里的麻绳,顺着墙根走了一段,发现墙头有一块石头是活动的,曾经掉下过又被浮搁上去。他找了块石头垫脚,上去轻轻地把那块石头取下来,再上去把自己的头探到那个缺口,嘿,正好将缺口填满,他偷偷一乐。

三炮手在墙根下定了定神,然后转到院子的另一边,在地上寻到一块手感合适的石块,噌地一下窜上墙头,对着院里大喊:“警狗们醒醒,老子是察哈尔游击队第二任队长三炮手,今天为我们原来的队长二状元报仇来了。”

最先反应的是那条狼狗,它吼叫着窜出来往墙上飞扑,可惜嘴红牙尖却够不着三炮手,两个站岗的警察从屋檐下站起来,拉开枪栓骂:“你个烂三炮手,半夜不睡找死啊?”

“老子真是游击队。”

两个警察看清三炮手没带猎枪,就把枪背在肩上:“滚你妈的,明天还得给老子修岗楼,你不睡觉打扰老子睡觉,惹烦了老子真定你个游击队,到时灭你十九族。”

三炮手又急又气,他们竟然不相信自己是游击队。他干脆一撩腿坐在墙头:“你小子要是不信大爷是游击队,把枪给大爷,看大爷敢不敢一枪崩了你。”其中一个笑得哈哈的,“呀!忘了你会打猎枪哦!不过这三八大盖儿跟你那破火筒长得可是不一样,打不响你还咋在猎人中间混?山林里那些狐狸、山兔也瞧不上你!”

三炮手急出一头汗:“你不敢就说你不敢,哪来的废话。”

其中一个警察用刺刀捅在三炮手的裆里:“是不是这里憋疯了,这条狼狗可是母的,你看她叫你呢,哈哈!”

三炮手一把抓住刺刀就夺枪,警察慌了,猛地往下一拽,三炮手的手出了血。这时,陆续出来很多警察,拿着枪骂骂咧咧地向这边围上来。有几个举枪瞄准三炮手喊:“下来,不下来就开枪。”

三炮手觉得新来的鬼子指导官也快出来了,就把手里的石头砸向用枪瞄他的警察,随着一声惨叫,警察倒在地上。啪啪——警察开枪了,可墙上早没了人影。

三炮手溜下墙头,飞跑回对面的院墙,悄悄地把头探到先前取下石头的地方,院里的警察只顾着忙乱那个受伤的警察,没注意他探在墙豁口的一双眼睛。

这时,鬼子指导官提着手枪跑出来刚骂了一句,嗖——一块石头飞向鬼子的后脑勺。那是三炮手左挑右选的石头,准头自然不差,至于劲道,三炮手更有把握,当年他一石头打死过一头土豹子。

三炮手连夜带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一张生羊皮、一张兔皮、一支没了火药的土枪和二斤没舍得贴锅饼的莜面逃离村子。

三炮手上山了!

三炮手在山神庙门口用镰刀割了一些柳条,绑了一把扫帚,把山神庙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然后把那张山羊皮往青石板上一铺,就算是个司令部了。他数了数目前的家当,一支土枪,一把镰刀,一把铁锨,还有行李、粮食和炊具。这都是他用三个晚上倒腾上来的。

一切就绪,只剩杀鬼子了。

附近每个村子都有四五家猎人,且个个身手不凡。由于这条沟是当年的张库商道,当地有句俗语:火车跑得快,出不了大境门。牛车走得慢,一年一趟大库仑。

当时在这条大道上从事运输非常艰苦,每帮车队百辆左右,虽起早贪黑,每天只能走三四十里路程。去程货运以茶叶、绸缎、铁器等为主;回程以碱、盐为主,往返一次需时3个月左右。这种运输方法虽很原始,但利润丰厚。

这么一条商道,想当然也是土匪的财道。

老倌车队,每人赶36辆老倌车。每天早上,车倌儿在车马大店,先将头一辆牛车套好,然后让头车自己先走,随后再套二车、三车,套好一辆走一辆,边套边走,牛车就一辆辆地走出大店。等车官儿套好最后一辆,头车已经走出2里地了。这时,就会有土匪乘机打劫,还不用和人发生冲突。后来,车主就雇了押镖的。一时,镖师成了奇缺人才,武馆就应运而生,一直沿袭下来。

前些年,一个南蛮子来这里开了一家武馆,教授少林大洪拳,附近村里的猎人,大多是那时三炮手在武馆的师兄弟,也是多年来与三炮手合伙在山林打大野兽的生死弟兄,他们的家也自然成了三炮手下山落脚的地方。

这天晚上,三炮手在前村得到消息,明天鬼子带人出门视察,警察署只留一个班看家。三炮手回到山神庙问:“山神连长,敢不敢干他一票?”“有啥不敢的?”他替山神回答。

现在的据点不比从前。新署长怕死,开始在村口设岗,严查过往行人。

路上,三炮手拍了拍麻袋里的土枪问自己:

“你这枪里没有火药吧?“

“没火药也是枪啊!”

“没火药的枪有屁用?”

“谁说用枪了,拿枪是壮胆的!”

三炮手很远看到村口的岗哨,便钻进一片玉米地,耐着性子在各种庄稼地里慢慢往前移动,好在有一段河槽很深,就沿着河槽向村口靠近。

两个警察也是新招的,三炮手看着面生。他们不堪正午阳光的毒热,离开路口靠在一棵杨树下乘凉,耷拉着脑袋打着盹。一个把枪抱在怀里,一个坐在屁股下面。

三炮手轻手轻脚地站到两个警察面前,猛然把两只枪抢在手里。两个警察惊醒的瞬间,看到一只枪口指在眼窝上,吓得不敢动。

“想活不?”

“想!想!”

“把身上的钱掏出来。”

警察一听乐了:“我说,土匪大爷,警察的钱也敢抢啊!我给你钱,你完了把枪还给我们,我们找这份差事也不易,我爹托人送来一只整羊才当上这个警察,还没挣回来就丢了差事,这也太亏了吧!”

三炮手一脚踹过去,“长一张破嘴你骂谁是土匪?老子是察哈尔游击队。”

“游击队还抢钱?”

“老子要钱买枪。”

警察不再说话。

“据点里还有多少警察?”

“两个。”

三炮手想了想骂道:“老子看到有一个班,你小子咋瞎说?”

警察低下头:“不是想害你,是想他们也被打,我们也就没多大罪。”

“警察署的那条狼狗还在?”

“在!”

三炮手把他们的子弹都拿上,又问:“想活不?”

“想!想!”

“今天晚上再往对面的山上送一条枪,100发子弹。”两个警察苦着脸对视着,说:“我们只是新来的小警察,这还真办不到。”三炮手把土枪口捅到一个家伙的嘴里。吓得警察用鼻子哼哼着,举着双手跪在地上眼泪直涌。另一个也赶忙跪下说:“我们想办法,我们想办法!”

三炮手说:“看你们真是为难,那就宽限你们几天,七天之后老子到对面的山上取枪,见不到东西,下次一定打烂你们的头。把脸转过去。”

两个警察转过脸,三炮手把他们绑了。

三炮手绑好警察,把自己的土枪背在背上,就开始玩弄缴来的两支步枪,拉着枪栓玩不转,就喊:“警察,嗨,教老子咋使这步枪。”

一个警察忙说:“好啊!拿枪来我给你做示范。”三炮手又一脚踹过去,“你小子耍鬼心眼子啊!枪到你手里想造反是不?就用你的臭嘴,老子听得懂。”警察疼得呲牙咧嘴地坐起来,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说,三炮手一下一下地操作,很快就熟练了拉枪栓、上子弹、子弹上膛、击发、退弹壳等。三炮手觉得差不多了,想用子弹练习一下,就掏出一颗子弹按照刚才学会的操作,拉枪栓、上子弹、子弹上膛、击发。

“啪——”枪响了。

“啊——”子弹打在对面警察的肩上。

三炮手吓得哐地一声把枪扔到地上,又慌忙捡起来,抓起一块石头塞进警察的嘴里说:“喊啊,你喊啊,老子撒丫子了。”

三炮手抱着步枪几步越过公路,还好路边就是山坡,他刚爬山没几步。呯呯啪啪的枪声就响个不停,子弹嗖嗖地在耳边飞,噗噗地往脚下钻。三炮手回头一看,只见路上跑来大批的警察,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三炮手骂:“真他娘的命赖到家了,这些兔崽子咋回来得这么凑巧。”他很快就打完了子弹,却一个警察也没打着。

三炮手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没有火药的土枪咧嘴傻笑。

七天后,三炮手被押上刑场,也站在打死二状元的那块大青石上,三炮手望着前些日子打死小花蛇的方向说:“你真是椭圆头老子也无愧了,老子察哈尔游击队……”

四疙瘩

四疙瘩是桦皮岭土匪皮袄队的队长。

她一直惦记着二状元的白马和二状元的话,后来一打听,二状元死了。

察哈尔游击队也被剿灭。

四疙瘩下令:“皮袄队今日起改成察哈尔游击队!”

改成察哈尔游击队,就为了打鬼子。第二天,性急的四疙瘩便带着队伍偷偷下了山,向大境门靠拢。

午夜,她们裹紧身上的皮袄,戴好狐皮帽,蹬上毡疙瘩靴出发了。寒风吹着林梢,鬼一样地怪叫,三十多人顺着一道山梁向大境门移动,风雪啪啪敲打,不敢抬眼皮,钻进脖子里冰凉到心底。路线是白天侦查好的,一个小时就赶到张家口城大境门对面的山梁。

四疙瘩下到山腰,步枪的射程足以打到大境门上。她和几个小队长枪法都不错,打死鬼子几个哨兵应该没问题。四疙瘩下达了命令,真想冲进大境门,痛痛快快大干一场,可为了三十几个姐妹的生命着想,还是不冒险得好!这些姐妹大多是被卖来买去的孤儿。四疙瘩挑了10个枪法好的往下摸。

大境门有两个鬼子和四个伪军在站岗,六个人在城楼上绕来绕去。不时地跺几下冻疼的脚,有时哼几句戏文,骂上几句脏话。

啪——啪啪——

突然的枪声划破了寂静,城楼上瞬间没有立着的人,接着是嚎叫和喊叫声。四疙瘩几个人转身向山顶跑去。

大境门的哨兵被杀了,察哈尔游击队还在呢。一时间鬼子和百姓都同样震惊。

清晨,阳光暖暖地照在雪岭上,一片洁净的世界。皮袄队的姑娘们练完瞄准,混进叽叽喳喳的山雀中,漫游在茫茫雪岭上。

四疙瘩也在雪地溜达,忽然背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飞马而来的是一小队长:“队,队长,山下来了四十多个警察。”

“集合部队。”

四疙瘩掏枪跑回驻地的红石崖底,游玩的女兵陆续回来,各自操枪在手。四疙瘩说:“咱应该去迎接警察一程,免得暴露营地。”

她们悄悄往山下移动,前边出现一片桦树林,四疙瘩一摆手,大伙隐入树林。少顷,透过风干的枝叶,十几颗脑袋晃进视线。

警察们沿途包围了好几片树林都扑了空,又看到一片白桦林,不厌其烦地又包围上来。

察哈尔游击队每人还不到三发子弹。四疙瘩悄悄命令,所有的人只放一枪,保证打中一个警察。这时警察开始成扇形包抄上来,在距树林不足五十米时,四疙瘩喊:“打!”

“砰,砰,砰——”三十多支长短枪各放一枪,警察中枪不中枪的全在趴下了。很快,一些能动的警察爬起来掉头就逃,坡陡雪滑腿软,全滚了下去。

女兵们冲上去夺伤兵手里的枪,解他们身上的子弹。一个仰躺在雪坑里的警察,慌得举起枪,女兵也举枪瞄准,警察吓得忙喊:“别开枪,我是给你扔枪的。”把枪扔给女兵,转头把脸埋在雪堆里不敢出来。女兵上去在他屁股上踢着,“还有呢。”“我,我就一条枪啊!子弹。哦!给你。”

一查共打死七个警察,伤了十多个。四疙瘩让大家为受伤的警察包扎伤口,而后送他们下山。这些警察再没了耀武扬威的神态,个个哭丧着脸,连连感谢不杀之恩。四疙瘩说:“想活命就别上桦皮岭,我们供着枪神,个个都是神枪手,跟我们过不去,只有死路一条。”

警察们轻伤搀着重伤,拖着尸体慌慌地溜下山。

回到营地,四疙瘩提议,干脆就成立神枪会,大伙一致同意,更加拼命地练习瞄准。

这一仗,神枪队一下在十里八乡炸开了:“哎,听说察哈尔游击队全是女的。”

“可不,结了婚神枪就不灵了。”

“听说一枪能打死三个人。”

“不对,你听错了,人家枪里根本不上子弹,对准人一搂枪机,你身上立时就穿三个血洞。”

“她们真的专杀鬼子汉奸?”

“这倒是真的,汉奸们都跑到崇礼县城和张家口了。”

“那把咱俩的小闺女也送上山得了。”

“我也这么想。”

游击队的神枪越传越神,不足两月,就有三十多个姑娘上山加入游击队,她们的家人也因女儿是游击队的而无人敢惹,一时大境门外、坝上坝下红极一时。游击队增加到六个班,按照武器装备,分为四个长枪班,两个短枪班。

驻扎在崇礼县的鬼子,又调来附近的伪军骑兵营,一同到桦皮岭剿灭游击队。由于桦皮岭海拔高,积雪厚,敌人只得下马爬山。

四疙瘩几个人正在半山崖闲坐,哨兵报告:“队长,山下来了好几百鬼子伪军。”几个人冲出屋子立在崖边向山下一望,不觉一惊,白茫茫的雪山上,无数个黑点往上移动,粗粗估计,有300多人。

“准备战斗!”四疙瘩命令。六十多名女兵只有50条枪,有枪的压好子弹,子弹依旧缺乏。

先是警察、伪军,后边是鬼子。四疙瘩召集几个小队长急急商议对策。

鬼子催着警察、伪军往上爬,雪厚二尺,一脚下去埋掉半腿,咯咯吱吱的,似乎每脚都踩着一只老鼠。前面出现一片白桦林,干灰的枝条上驮着一棒一棒的积雪,看上去白茫茫一片,由于林中还掺杂着密匝匝的灌木丛,虽是冬天,也看不清里面。鬼子吸取上次失败的教训,老远就下令开枪,白桦林立时枝断雪飞,荡起一片雪雾。

四疙瘩几个首领立在崖畔望着这一切,知道遇上了劲敌。“咋办?”大家有些着急。

四疙瘩说:“咋办也不能硬拼,短枪班去保护战马,如果打不退敌人就骑马撤退。”

四疙瘩带人下了山崖,在崖前五百米处隐蔽进一片白桦林,爬在冰冷的雪地里。敌人渐渐搜索上来,发现了游击队藏身的桦树林,一排子弹扫去,已有三名女兵受伤,而这时还不到短枪的有效射程。

好不容易等到敌人靠近树林,按照事先的计划,每人瞄准一个。“打——”四疙瘩举枪撂倒一个提短枪的家伙。女兵们长枪短枪一齐开火,瞬间,很多敌人栽倒在雪坑。敌人稍稍慌乱后,支起机枪狠扫,打得树枝、积雪飞扬。敌人猛烈的火力使女兵们手忙脚乱,牺牲受伤人数在增加。

四疙瘩一连撂倒几个敌人,命令撤退。女兵们背着伤员跑到崖下。由于树木挡着,再加上轻重火器一同叫唤,敌人也听不到树林里是否打枪,等发现时,游击队都进了半山崖的营地。敌人追到崖下,望着立陡的山崖一筹莫展,一个个下巴朝天大张着嘴望着上面的女兵。

鬼子不给女兵们喘息的机会,命令机枪掩护,派出一个排往崖上冲。窄窄的崖路只容一人通过,伪军只得成一路队形往上摸。领头的是个大个子排长,他用枪把压在眉头的帽子往上一顶喊:“弟兄们,快上,谁抓住就归谁。”

四疙瘩她们被机枪扫得不敢露头,很快听到伪军在半崖的叫骂,女兵们急得往前靠,但几次都被密集的子弹挡了回来。“队长,咋办?”她们直愣愣地望着四疙瘩。

“别慌,他们总得一个一个露头,你们把手枪上好子弹,排在我身后,随时把枪递给我。”

第一个爬上来的是大个子排长,山路崎岖,他一眼脚下一眼崖畔地走。一抬头,看到一个美丽的姑娘端坐在石门前,他刚被姑娘的美貌一震,“啪——”一颗子弹打进他的额头。在四疙瘩眼里,大个子的鼻子还未露完。

接着,一连送上三个额头,四疙瘩一个也没客气。伪军不再上,稍停,“吧嗒”一颗手榴弹掉在边沿上,四疙瘩双枪齐发,“砰砰”手榴弹被打下山崖,“轰”在半空中爆炸,便有几声惨嚎。

“快,用石头砸。”朵朵知道手榴弹的厉害,不能让伪军靠近前沿,而面对机枪一直在扫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石头。

嗨,咣当,轰隆,啊……

几十块石头砸了下去,伪军的惨嚎从崖边一直哀嚎到崖底,敌人望着崖底的几具尸体,气得跳脚大吼:“给我困死她们。”

四疙瘩一听乐了,庙里的粮食足够吃三年。

一晃被围五天了,午夜,四疙瘩起身走出石门。崖下,敌人的一大溜帐篷,冻牛粪一样黑塌塌地堆在白白的雪地,她对哨兵说:“小心狗日的偷袭。”

崖下帐篷里,鬼子正举行壮行仪式,三十人的鬼子敢死队成三排立在地上。每人一碗烈酒,指挥官左手握着一把匕首,“噌”地划破手掌,将血依次滴进三十个酒碗里。他端起自己的血酒:“今天我们学中国人的样子,喝掉血酒,效忠天皇!”

“效忠天皇!”

三十个鬼子手提短枪,腰束手榴弹悄悄移向上崖的窄路。近了,更近了,前面的鬼子已看到了庙门,他听了听没动静,临时改变了主意,心想活捉她几个岂不更妙?这小子一招手,轻轻地就上了平台,很快跟上四个。“砰砰——”枪响了,五个家伙应声栽倒,后面的一个见前面的全部报销,投过一束手榴弹,转身就逃,心慌身笨,同后面的一撞,两人滚下高崖。

“轰——”一声巨响,那束手榴弹把石门的石头炸起无数,有不少石头落在半崖敢死队身上,可怜敢死队,你砸我,我砸你,石头是谁都砸,一起滚下立陡的山崖。

原来,鬼子指挥官有个大失误,他没想到衬着洁白的雪地,上面可清晰看到崖下敢死队出发的身影,所以上面早有准备。四疙瘩估计鬼子上来一定是一顿手榴弹攻击正面的石门。便将人都撤进两边的石洞,鬼子上来五个,四疙瘩怕多了收拾不了才开枪,不想后面的一个鬼子手很快,扔上一束手榴弹来。她们走到五具尸体前,缴下十支手枪,二百发子弹。每个敢死队的腰上还挂着两束共十颗手榴弹,这样,一下就送来五十颗手榴弹。女兵们高兴得又是跳,又是笑。

四疙瘩来到崖边,对准崖下的帐篷就是一束手榴弹。由于崖高,手榴弹在帐篷上空爆炸,吓得出来观看的伪军四散奔逃。

贾 荣

几天后,鬼子扛上一门小炮,炮口对准了半山崖游击队的营地。一个鬼子抱起一发炮弹……

树后,突然探出一支长枪,瞄准鬼子的炮兵。

他叫贾荣,是蒙疆第一个农村共产党支部的书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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