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MIT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互动关系

柴 坚

(1.太原科技大学，山西 太原 030024;2.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社科学院高等教育所，北京 100191)

美国MIT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互动关系

柴 坚1,2

(1.太原科技大学，山西 太原 030024;2.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社科学院高等教育所，北京 100191)

美国MIT辐射实验作为承载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雷达研究的大型交叉学科研究实验室，对战后美国经济和科学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基于非营利组织理论的视角，采用Nvivo软件对辐射实验室和联邦政府关系进行探究。辐射实验室和美国政府的互动关系呈动态化，最终形成博弈的伙伴关系。该互动关系特征为：辐射实验室获得政府大力资助但仍保持显著的民间性；辐射实验室受到政府的控制但仍保持了高度的自治性；历经博弈过程辐射实验室和政府形成契约化关系；辐射实验室中竞争和垄断并存。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背后蕴含的管理体制的优势是其成功的重要保证。

MIT辐射实验室；非营利组织；政府；关系

美国林肯实验室的前身——MIT辐射实验室(Radiation Laboratory)被誉为“战争史上最伟大的合作研究机构”[1],作为“第一个大规模的跨学科研发组织”，它承担了美国二战期间几乎全部的微波雷达的研发和制造工作，研发了世界上第一个全球无线电导航系统——LORAN。雷达是美国取得胜利的两大法宝之一，人们曾这样评价雷达的作用：原子弹结束了战争，但雷达赢得了战争[2]。由于相关资料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解密，现存的资料也极少,为了细致深入地研究，笔者从挖掘一手资料着手研究。1991年IEEE(美国电气和电子工程师协会)的历史委员会为庆祝辐射实验室成立五十周年举办了大型专题、半结构式口述历史项目，深入采访了41名实验室前成员，共计形成40份访谈文本(其中二人是夫妻，形成一份访谈文本)，共计300万字左右。本文采用Nvivo质性分析软件对访谈文本进行口述史研究。

1 研究设计

1.1 研究方法和理论

本文进行口述史的质性研究。口述史也称为口碑史学，是研究者基于对受访者的访谈口述史料，并结合文献资料，经过一定稽核的史实记录，对其生平或某一相关事件进行研究，是对口述史料的加工、整理和提升，而不仅仅是口述史料的复原。

本研究依据扎根理论(Grounded Theory，GT)开展研究，扎根理论的主要宗旨是从经验资料的基础上建立理论(Strauss，1987：5)。

本文采用质性研究前沿研究工具—Nvivo8.0软件，对口述史料进行质性分析。根据之前研究成果，把辐射实验室属性定性为非营利组织。在辐射实验室是非营利组织属性的框架内，进一步探究其与政府的互动关系。首先对口述史料进行一级编码(也称开放编码)，通过编码形成节点，在此基础上再进行轴编码以进一步研究节点之间的关系，最后通过核心编码，形成相关理论和结论。

1.2 口述者情况

受访人共计41人，均为MIT辐射实验室成员，代表了辐射实验室绝大多数岗位的工作人员。

2 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

为了更好地开展研究，对41名成员从1到40进行编号(Kathryn 和Charles Fowler夫妇二人因形成一份口述文本，设为一个编号)，访谈文本涵盖了辐射实验室的各个方面，本文就实验室和政府这一主题进行编码，汇总资料见表1。

表1 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编码汇总

共有20份访谈文本涉及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通过一级编码共形成72个节点。其中第37号-Gerald F 形成的节点最多，共计21个节点。在一级编码中，笔者以开放的心态，“悬置”个人的“偏见”和“定见”，将所有资料按本身呈现的状态编码。在此基础上再进行二级编码(轴编码)，对72个节点不断地对比、归纳、合并和删除，最终形成四个树节点和相应的亚节点。树节点1：政府对辐射实验室研发产品的影响

亚节点：①在没有政府要求的情况下辐射实验室往往提前自主研发产品;②军方除了偶尔情况下提供一些整体思路，具体工作中不干涉辐射实验室;③辐射实验室和军方在产品设计方面存在一定程度的互动;④辐射实验室对研发产品拥有决定权，但海军也拥有少量否决权。

树节点2：政府与实验室的交流

亚节点：①军方乐于借鉴辐射实验室的建议；②政府在辐射实验室内部设立联络处以促进双发交流；③实验室领导和军方的交流频繁。

树节点3：辐射实验室向军方推销雷达产品

亚节点：①灯塔项目的推销案例；②地面识别雷达的推销；③转换雷达推销的案例；④军方首次决定购买雷达的案例；⑤军方接受新产品推销的原因；⑥政府军方购买辐射实验室雷达的转折点；⑦辐射实验室人员了解军方的实际需求；⑧推销SCR-585雷达的过程非常不容易；⑨推销的方法和渠道；⑩也存在滞销的产品；只要能解决问题军方就愿意购买雷达产品。

树节点4：实验室与政府军方的合作

亚节点：

①军方对辐射实验室的项目感兴趣；②军方对比辐射实验室和其他实验室的雷达产品；③军方为辐射实验提供便利条件；④科学家并不反感为军方提供指导和帮助；⑤科学家和军方人员彼此尊重友好；⑥辐射实验室对于军方是否接受雷达新产品有一定的影响；⑦辐射实验室和军方(海军)合作密切；⑧辐射实验室和军方的交往密切；⑨辐射实验室配合军方快速生产雷达；⑩军方提供便利使辐射实验室人员方便出入战场；辐射实验室也需要军方的配合；政府授予辐射实验室成员对应的军衔；辐射实验室为军方编制四页纸的产品设计应用建造说明书；早期军方对雷达态度持怀疑态度，辐射实验室人员积极推广雷达。

根据以上编码过程，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总结如下：

2.1 政府对辐射实验室的影响和彼此的交流

在研发产品方面，辐射实验室具有高度的前瞻性和创新性，并积极自主开展研发工作和完成任务，在雷达的具体研发中享有高度的自治权。军方持“不干扰”的态度，通常不干涉辐射实验室的日常研发工作，但并不意味着不施加任何影响，如果军方有特殊的研究要求和思路，也会和实验室及时沟通。相对于陆军，海军和辐射实验室的关系更密切一些，如果实验室研发产品不适合海军的需求，海军则及时和辐射实验室沟通。

总而言之，辐射实验室在研发雷达的工作中是高度自治的，同时和军方在技术层面的互动也是良性和双向的。在人事任免、财务、日常管理等方面军方则完全不干涉，并为辐射实验室提供良好和开放性的支持。军方并未对辐射实验室直接下达研发雷达的命令和要求，原因之一是军方并不了解雷达，遂无法提出具体要求。

在政府和辐射实验室的交流方面，政府的交流意愿强烈，双方交流频繁。军方为了加强和辐射实验室的交流，曾在实验室内部设立联络处,并设置专业联络员，联络员负责日常工作中信息的传达和交流，以便双方更好地了解彼此的需求和想法。需要指出的是，最初政府军方对待雷达的态度是比较排斥的。直到1941年12月珍珠港事件爆发，美国宣布参战以后，军方遂逐步改变态度，开始重视辐射实验室和雷达。

2.2 辐射实验室向政府推销雷达产品

由于辐射实验室的研发工作具有高度前瞻性和创新性，以及军方陈腐的战略观念和官僚制度，使得最初军方对雷达技术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和抵触。为了使军方快速认知到雷达的优越性并尽快在战争中采用雷达技术，辐射实验室成员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向政府、军方推销雷达产品。其中著名的推销案例包括灯塔雷达项目的推销、地面识别系统雷达的推销、转化雷达的推销、SCR-585雷达的推销。但也有一些雷达产品推销遭遇失败，例如地面着陆控制雷达的推销。军方接受推销雷达最根本的原因是辐射实验室研发人员真正了解军方的战争需求，雷达产品可以快速高效解决战争中的问题。

在雷达的推销过程中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基本上是平等的，政府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决定是否采用雷达产品。雷达的供应遵循的是供需机制而不是行政命令。通常研发武器的顺序为厂商接到订单、研发、生产，即订单—研发—生产；而辐射实验室研发顺序为：自主研发—推销—订单—生产，或者是自主研发—推销—拒绝—放弃。在特殊的战争时期，政府决定是否采用雷达产品的唯一标准是产品能否满足战争需求并高效解决问题，政府和军方均是以解决问题为导向的。

(1)辐射首次成功推销雷达。尽管最初政府对辐射实验室的产品并不感兴趣，但随着战争的演变和实验室人员的积极推销遂开始购买、应用雷达。军队首次购买的雷达产品是Mark 9雷达，随后军方和西屋电气签订了生产合同。

在向军方大力推销雷达的过程中形成了特定的方法和渠道。在组织方面设置了相关机构：辐射实验室内部设立军方的联络办公室和联络人，联络人员具体负责安排适合的人和实验室接洽。每当辐射实验室成员去华盛顿政府联系合同相关事宜时，联络员会提前安排好适当的人员和实验室成员接洽。联络员起到了润滑剂的作用，使双方实现了顺畅良好的交流。

随着战争的发展和雷达产品的巨大作用，军方大量采用雷达，一些拥有良好科学素养的军官和辐射实验室人员在技术方面实现了良好对接。双方良好的交流和军方政府人员的积极努力是分不开的。

(2)灯塔雷达的推销。当时辐射实验室的灯塔小组一共生产了24组灯塔雷达设备，灯塔雷达因安装方便，收效快，极大地满足了军方需求，军方短时间内顺利接受了灯塔雷达。

Gerald说，“我发现在战场，军事人员对能迅速在战场上发挥作用的武器充满兴趣，如果我能在一个月内可以提供解决办法，他们就会表示兴趣。总之如果通过正常的渠道推销雷达，往往行不通。”在辐射实验室向军方推销雷达的过程中，辐射实验室成员积极配合军方需求是成功推销的重要保证。

2.3 政府和辐射实验室的互动

(1)辐射实验室对军方的作用。

①交流：双方密切交流，辐射实验室加快生产力度，尽全力满足军方的需求。②指导：辐射实验室给予军方技术方面的大量指导。辐射实验室的Evan Getting曾这样描述过：“我从没遇到平民科学家不愿意告知军方关于科技的事情。科学家们认为军方人员是值得被告知这一切的，他们工作非常努力，尽量做到最好。” ③合作。在雷达的研发、生产、维修、调试中辐射实验室人员都需要军方的支持，军方也给予了实验室大量的便利条件。④对军方的引导作用。由于初期政府对雷达产品持怀疑态度，辐射实验室成员积极设法深入到政府高层内部，大力宣传、推广雷达的巨大作用，这对于雷达广泛应用起到重要的作用。

(2)政府对辐射实验室的作用。后期军方对辐射实验室在物质和精神方面给予了极大的支持。海军为辐射实验提供所需的实验飞机和飞行员等条件，并为技术人员颁发内部通行证——马可波罗通行证，以便辐射实验室研究人员顺利进入战场指导工作，此外军方还授予辐射实验室成员相应的军衔，此举将辐射实验室的平民科学家引入军方高层决策圈。

在采购雷达产品的过程中，军方还引入了竞争机制，军方对比辐射实验室和其他实验室或公司研发的同类雷达产品，当时贝尔实验室也曾研发雷达，并和辐射实验室存在竞争。政府对辐射实验室并没有采用大包大揽的策略，而是促使实验室之间彼此开展良性竞争，并成功地运用了市场竞争机制。最终同军方签订合同的是知名实验室和一流大学等科研机构。正是通过激烈的竞争，辐射实验室才占据了主导垄断地位。

辐射实验室的科学家非常乐于指导军方的工作，对于军方某些研发人员也给予高度评价，实验室人员大力协助军方在战争中应用雷达。为了配合军方的需求，辐射实验室相应地加快研发生产速度。为了保证军方高效正确地使用雷达，辐射实验室还特意按照军方的排版要求制作使用说明书。

政府的科研人员也偶尔到辐射实验室，与实验室成员共同工作。海军的高级军官往往积极支持辐射实验室的工作。后期辐射实验室和政府互相支持、彼此尊重，和谐合作。在双方的关系演变中，军方的态度起到了主导作用。为了方便辐射实验室成员自由地从一个战区到另一个战区，政府授予他们“马可波罗命令”。由于政府给与平民科学家“超军人”待遇，以至于遭到了某些军官的嫉妒。 这也从侧面说明尽管当时战争形势急迫，但政府仍充分尊重科学家、科学的内在规律，并尽最大可能保护了学术自由。

综上所述，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呈现出动态特征，处于不断的演变之中。二者的关系历经了三个阶段，珍珠港事件是重要的分水岭(1941年12月)。第一个阶段：珍珠港事件之前，当时辐射实验室只是一个不知名的民办实验室，军方某些高层曾一度认为辐射实验室是一次夺权行动，对其十分排斥和冷淡。珍珠港事件的爆发开启了第二个阶段：军方逐步重视辐射实验室，辐射实验室也开始主动和政府军方密切联系，辐射实验室的总设计师—布什为了使军方及时采用雷达技术和产品，上下奔走，和军方政府高层频频接触，甚至在政府内部设置联络办公室。军方逐步向实验室下订单，双方开始步入合作阶段。第三个阶段：辐射实验室和政府形成良好的伙伴关系，双方密切合作，虽然存在冲突但总体是和谐友好的。辐射实验室深入战争前线指导雷达的操作和维修，科学家被授予军衔和军方并肩工作。这一阶段双方呈互助、互补的关系。

一言以蔽之，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呈动态发展，历经博弈和彼此依赖。从最初政府对辐射实验室的不信任，到二者历经博弈的过程，政府开始逐步信任、依赖辐射实验室，最终二者形成互补、共生的博弈伙伴关系。

3 辐射实验室和政府关系的特征——基于竞争性理论模式

通过研究口述史料发现，辐射实验室不但彰显了市民社会的特征，还在一定程度上凸显了法团主义特征。辐射实验室与政府的互动关系的演变历程，也与市民社会和法团主义两个相互竞争性的理论相关联。

在非营利组织和政府关系相关研究中，市民社会和法团主义构成了相互竞争的两个研究取向和理论范式。市民社会强调独立于国家之外的社会空间及其对国家权力的制衡和约束，而法团主义则体现了国家对于市民社会的参与、控制以及国家和社会之间制度化的联系渠道。鉴于辐射实验室具有在特殊历史时期的过渡性的特征，基于市民社会和法团主义这两个竞争性的理论视角研究其和政府的关系才更周延全面。在理论框架方面为了便于研究，本文将市民社会理论特征凝练为三个关键词：民间性、自治、契约化；将法团主义理论特征凝练为关键词：授权、控制、垄断[3]。

在具体研究中授权被操作化为组织是否由政府成立或组织，并获得相关法律依据和政府文件的认可；控制被操作化为在机构设置、经费来源、领导人遴选等方面政府的掌控程度；垄断则操作化为在同一领域是否还有其竞争者存在；民间性操作化为自主结社的意愿由民间人士组织发起，自治操作化为组织的管理机构的设置、日常工作管理、人才遴选等方面是否有组织独立自主地执行；契约化操作为非营利组织和政府、第三方彼此遵守合同。总之，本文分别从授权、控制、垄断、民间性、自治、契约化六个维度来剖析辐射实验室和政府关系的多元维度。

通过比较研究，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特征如下：

3.1 辐射实验获得政府大力资助同时仍保持显著的民间性

辐射实验室由美国顶级民间科学家自发成立，是美英民间顶级科学界泰斗如威尔森、路易斯、鲍恩、劳伦斯、鲁密斯等人集体智慧的结晶。民间科学家创立实验室的初衷是为了按照科学的规律，在不受军方干扰的情况下研发雷达。辐射实验室的经费也来自于NDRC(国防研究委员会)这个具有民间性质的机构，第一年的45.5万美金的经费就是由NDRC提供的。创建辐射实验室的理念来源于英国由“老百姓”管理实验室的成功先例，和由大学募集研究人才的办法。实验室的性质是“当初那个因重要的秘密目标而紧密结合的团体”，毫无疑问彰显了显著的民间性。虽然辐射实验室是民间性质的，但它可直通高层权力机构。随着战争的逼近，为了召集更多的科学家，时任美国总统罗斯福批准成立“科学研究发展局”(Office of Science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OSRD)，该组织以整合管理平民科学家为使命，同时拥有向国会请款的权柄。这一机构成立不仅着眼经费问题，而且试图让辐射实验室和其他民间科学家能够拥有更多的自由，让构思超越研究阶段而达到制造产品原型的发展阶段。布什相信这种自由是相当必要的，可以保持科学家的独立自主，不受军方意见左右去追求军事将领喜好的武器和军备，而这正是战争成败的关键。OSRD把所有与战争相关的民间研发工作，从雷达到对矿疟疾甚至发展原子弹全部引导到这位外形消瘦、思维务实的科学家——布什的掌控之下[2]。正是该组织创造性的顶层制度设计，使得民间科学家发起的辐射实验室日常运作得到了联邦政府的大力支持，同时仍保持着显著的民间性。

辐射实验室由民间科学家自愿发起，包括发起人、参与人等均是自发自愿地投身到雷达事业中去。实验室的管理制度、组织结构都由民间人士自发完善形成，政府并没有干预实验室的成立和管理。最初政府对辐射实验室持漠视和放任的态度，当战争紧逼时才开始真正重视实验室的价值，在时任罗斯福总统的帮助下困扰实验室的经费问题也迎刃而解。但是辐射实验室的日常管理、工作安排、人事聘用等方面则完全不受政府的干涉，仍然保持显著的民间特色。这里辐射实验室彰显了高度的市民社会的特征程度，法团主义特征则不那么显著。

3.2 辐射实验室接受政府控制同时仍保持着高度的自治性

辐射实验室在各个方面表现出高度的自治性，从成立、认识遴选、日常工作管理、重大决策、研发内容进度等方面均由辐射实验室自主独立完成，这凸显了高度的市民社会的特征。军方也派技术人员到实验室中，双方合作研发雷达。辐射实验室副主任惠勒·鲁密斯最为自豪是研究小组的领导人具有直接与零件供应商谈判的权利，他们甚至无须获得上级批准，自行选择承包商[2]。

当雷达遭遇到政府的冷遇时，辐射实验室积极向军方宣传、游说，有的雷达产品被政府采用，有的则被拒绝。政府通过决定是否采用某种雷达产品的方式对实验室产生一定的影响和控制，这种影响和控制是柔性间接的，而非直接强硬。政府的控制和实验室的自治形成互补、共生的博弈关系，形成的合力共同保证了实验室在为军方服务同时仍保持高度的自治。“自治”和“控制”很好地诠释了辐射实验室的高度市民社会，和较低程度的法团主义特征。

3.3 历经博弈辐射实验室和政府关系实现契约化

辐射实验室的契约化表现在多方面：一方面实验室与工商业界之间实现了契约化，辐射实验室和制造商签订制造合同；另一方面辐射实验室和军方也通过契约合同的方式为其提供服务。实验室向军方大力游说推销雷达，在推销雷达产品方面辐射实验室与军方的关系是平等的。有人这样评价：美国的平民科学家和军事部门大部分是通过辐射实验室主任杜布里奇的运作，才形成一种史无前例的伙伴关系；这种关系是在二战中逐步形成的，是NDRC所希望促成的结果[2]。

辐射实验室与军方之间的契约关系是经过一系列的博弈过程确立的。最初军方不信任由“老百姓”成立的辐射实验室。NDRC成立之初，主掌海军研究试验所的海军少将鲍文愤恨辐射实验室在微波雷达研发中的主宰角色，使得海军研究试验所只能困守在长波系统，似乎把科技人才及精巧的科学仪器当作堆在墙角的数豆机而置之不理。为了改变军方对雷达的抵制和落后迂腐的观念，辐射实验室的高层游说于政府和军方高层之间，积极宣传新的战时科研、新的战略理念，同时在军方建立“新武器与设备联合委员会”起到桥梁作用的机构，并为军方提供雷达技术顾问。通过多种方式把以雷达为代表的先进的作战理念融入战争中去，包括把知晓微波雷达操作的科学家安插到作战室内[2]。

辐射实验室人员与军方的保守势力几经博弈斗争，最终博得了军方的信任和支持，形成契约关系，依赖契约关系约束双方的权利义务。契约化是市民社会的显著特征。这里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彰显了显著的市民社会特征。

3.4 辐射实验室中竞争和垄断并存

虽然辐射实验室几乎垄断了二战时期美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雷达产品的研发，但是辐射实验室的垄断地位并不是天然形成的，也不是政府授予的，而是通过和其他同类型的实验室和机构竞争确立的。政府采购实验室的产品也是经过充分的对比和甄别。除了辐射实验室，当时贝尔实验室、雷神公司、通用公司等其他民营的实验室和公司均不同程度参与到雷达的研发和制作中，他们和辐射实验室之间存在着“良性”的竞争，有人曾用“良性嫉妒”来形容“剑桥帮”的贝尔实验室的竞争，实验室与其他公司的关系也是如此[2]。因辐射实验室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最终取得了垄断的地位。“垄断”表征了非营利组织的法团主义的典型特征。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体现了一定程度的市民社会和法团主义的特征。

4 辐射实验室和政府关系的意义

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彰显了显著的市民社会的特征，同时又不失法团主义的特征。在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演变中，两种相互竞争的理论范式完美契合、协同，取得了巨大的合力。市民社会的自治、民间性、契约的特质促发了实验室的创新性和高效率。法团主义则诠释了在特殊战争时期辐射实验室得到政府强大支持的事实。

需要指出的是，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背后所蕴含的管理体制是其成功的重要保证。政府对实验室的间接柔性的控制和管理，辐射实验室日常中弥漫着类似大学的学术自由、创新的组织氛围。作为民间科学精英成立的非营利组织，辐射实验室创造性地开展军事科学研发工作，产生了惊人的创新成果，却又不失为军方服务的特点。在实践中，辐射实验室高度重视与政府军方的关系，并积极主动调整、适应以形成和政府军方的良好密切关系。同时辐射实验室也和其他实验室等机构不断竞争，竞争在一定程度上也保证了辐射实验室旺盛的创造力和高效率。

作为非营利组织，辐射实验室和政府的关系彰显了市民社会特征是不难理解的。另一方面民间科学家从事军事研究、研发武器产品的事实诠释了其具有法团主义的特征的可能性。辐射实验室的巨大成功说明了市民社会的特征和法团主义的优势实现了完美契合，其外显的管理模式使辐射实验室在历史长河中大放光彩，昭示了政府和民间科研力量合作的伟大力量。

5 辐射实验室的演变和发展

1952年辐射实验室的继承者——林肯实验室成立。经过多年发展，林肯实验室现已成为著名的国家实验室。

5.1 辐射实验室的演变

辐射实验室于1945年11月30日关闭，作为战时最大的交叉学科的研究机构，它对战后国家实验室发展起到了先导作用。辐射实验室关闭后,绝大多数成员重新回归了学术界。1952年美国MIT(麻省理工学院)为了应对当时国家面临的威胁，在辐射实验室的基础上成立林肯实验室(Lincoln Laboratory)，它是美国大学第一个大规模、跨学科、多功能的技术研究开发实验室。林肯实验室内部组织和项目的管理模式以及最初的员工都直接来源于辐射实验室。除了传承辐射实验室的传统，林肯实验室还发扬光大，成为具有鲜明特色时代的一流国家实验室。辐射实验室和林肯实验室均是MIT主张为国家服务的理念的典型事例。

5.2 辐射实验室的传承和发展——林肯实验室

林肯实验室和辐射实验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林肯实验室脱胎于辐射实验室，历经半个多世纪的传承和发展，虽然在管理模式、组织机构等方面发生一定的变化，但非营利的性质始终保持不变。

(1)历史使命一致，林肯实验室的研究更加广泛深入。辐射实验室和林肯实验室的历史使命都是保卫国家安全。辐射实验室的成立目的是研发雷达产品和技术，辅助国家赢得战争的胜利。林肯实验室成立于冷战时期，其使命是把高科技应用到国家安全的危急问题上，研究目标是致力于科学技术的长期发展，同时致力于行业转型的新概念和技术的系统开发和部署。

林肯实验室除了保持了雷达技术的优势外，研发范围还扩展到空间监控、导弹防御、战场监控、空中交通管制等多个领域。并以目标为导向，支持跨领域、多学科合作研究，时刻保持着高度创新精神。为了支持庞大的创新研究，林肯实验室一直保持着基础研究方面的领先地位，这和辐射实验室注重基础研究的传统是一脉相承的。

(2)均与政府、大学、工商业保持密切的关系，林肯实验室与外界关系更加深化和一体化。林肯实验室是由美国国防部赞助的联邦政府资金资助研发中心(Federally Funded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Center——FFRDC)。当前美国共有41个该类型研发中心，这些研发中心在科学研究和分析、系统开发、系统采集等方面对美国联邦政府提供大力协助，旨在为复杂的政府问题提供新颖、具有成本效益的解决方案。

作为FFRDC的一员，林肯实验室致力于满足FFRDC的目标：在关键问题上提供独立的观点，保持长期竞争力，保留高素质的员工，维护和战略赞助商的关系，为长期利益、近期目标、急迫的任务发展科学技术，并在特定的任务和核心竞争力方面为政府提供全方位的规划和理念。林肯实验室的核心使命是将研发的科学技术在政府、工商业之间实现顺利技术转移，旨在确保美国军方可以拥有最先进的技术，进而保持美国在世界经济中的商业竞争力。

林肯实验室作为MIT的研发中心，在促进MIT的研究合作、知识交流、人员发展方面双方开展了多元广泛的交流，MIT教务长和林肯实验室主任办公室全力支持校园互动委员会的工作。MIT的基础研究和林肯实验室的国防应用实现协同创新，共同发展。通过和MIT资源的整合，林肯实验室的管理功能和服务得到进一步加强。

相比较辐射实验室处于的特殊历史时期，联邦政府对林肯实验室的管理更加深入全面和规范化。美国政府对国家实验室的倚重程度得到前所未有的强化，国家实验室已是联邦政府科学政策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以林肯实验室为代表的国家实验室代表了美国科研力量的核心竞争力，是当代科学发展的重要孵化器和引领者，在社会发展、科技创新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战后美国国家实验室形成了政府投资、大学托管的管理模式，林肯实验室由美国国防部提供资金支持，日常管理工作则由MIT托管。相比较辐射实验室，林肯实验室和其依托的大学—MIT的关系更加紧密，实现了深化和一体化发展。

林肯实验室和工商业界的合作也愈发体系化、制度化。例如，林肯实验室设有为小企业提供最大可能的创新机会等诸多计划。

当今美国的大学、政府、工商业界共同构建了三螺旋的结构关系，打造了全社会范围的创新合作系统。依托MIT的林肯实验室深处三螺旋结构之中，为美国的科学、经济的发展起到了引擎触发作用。

(3)皆具有非营利组织的性质，林肯实验室的自治性更加系统化、制度化。为确保客观性和技术的卓越，FFRDC规定其研发中心必须是独立的、不以营利为目的，并禁止其制造产品、同行业竞争，或为商业公司、企业效力。FFRDC的规定有力地保障了林肯实验室自治性和独立性，并聚集了政府、产业和学术界的专业知识和愿景。相比辐射实验室通过和政府军方的博弈获取自治的历史，林肯实验室的自治性、独立性具有系统化、制度化的特征。

(4)组织结构和管理模式都旨在促进交叉学科的创新研究，林肯实验室的组织结构和管理模式趋于正式和制度化。林肯实验室由八个技术部门和服务部门组成，每个技术部门专注于特定的研究领域，由实验室主任办公室领导和督导委员会共同领导，并接受联合咨询委员会的监督。日常管理由实验室主任、副主任、助理主任、主任办公室其他工作人员共同执行，此外林肯实验室须向MIT的校长办公室提交报告。相对于辐射实验室的非正式、自治的组织结构和管理模式，林肯实验室以目标为导向的组织结构极大地保证了交叉领域、跨学科的合作研究。日常管理中林肯实验室呈现了重视监督、正式管理的特征。总而言之，林肯实验室的组织结构和管理模式呈现了正规化、制度化特征，但同时仍有效地保证了交叉学科、跨学科的创新性研究。

林肯实验室号称是美国军事电子系统的大本营，其资金绝大部分来源于美国联邦政府，2003财政年度期的经费高达5.226亿美元，其中91.6%即4.787亿美元来自于美国国防部。相比较辐射实验室以非正式方式获取经费的情况，联邦政府依靠成熟的管理制度，完善了对林肯实验室包括资金资助在内各个环节的管理和监督。

[1]SAAD TA.The story of MIT radiation laboratory[J].IEEE AES magazine,1990(10):47.

[2]BUDERI Robert.The invention that change the world[M].New York：Simon and Schuster,1996.

[3]范明林.非政府组织和政府的互动关系:基于法团主义和市民社会的视角的比较个案研究[J].社会学研究，2010(3)：160-161.

(责任编辑 沈蓉)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MIT Radiation Laboratory and the US Government

Chai Jian1,2

(1.Taiyuan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Taiyuan 030024,China;2.Institute of Higher Education of School for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Beijing University of Aeronautics and Astronautics，Beijing 100191，China)

MIT radiation Laboratory，as a large-scale cross disciplinary research laboratory in radar research during the Second World War，has a significant role in the postwar economic and scientific development of the United States.Based on the theory of non-profit organization，the Nvivo software is used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radiation laboratory and the United States federal government.The interactiv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radiation laboratory and the U.S.government has a dynamic development，and ultimately the formation of the game partnership.The relationship characteristics are as follows.The radiation laboratory has received strong support from the government but remained significant folk.Radiation Laboratory accepts government controls but maintains a high degree of autonomy.The contractual relationship has been formed between radiation laboratory and the government after the game process.Competition and monopoly exists in the radiation laboratory at the same time.The advantage of the management system behi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radiation laboratory and the government is an important guarantee for its success.

MIT Radiation Laboratory；Non-profit organization；Government；Relationship

2016-05-03

柴坚(1975-)，女，山西人，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人文社科学院博士生，太原科技大学讲师；研究方向：教育经济与管理、科学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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