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债

□游 睿

心 债

□游 睿

富翁的心脏病是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下午复发的。当时富翁正独自走在街上，他没有让秘书跟在身边，甚至没有告诉家人他去了哪里。当他默默地走在街头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口忽然痛了一下，接着富翁就昏倒在街头。

富翁昏倒以后，有很多人围在富翁的身边。这些人中有汽车司机，有公务员，甚至还有警察。这些人只是好奇地看着富翁，虽然不断有人问这个人怎么了，但没有人打算将富翁送进医院。

“谁知道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这年头闲事还是少管的好。卖力不讨好的事情多着呢。”有人说。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小报记者。这个记者心情一直不好，一脸忧愁。记者看到有那么多人围在一起，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什么新闻，于是凑了上去。但记者失望了。记者并不知道这个昏倒在地上的人就是富翁，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忧郁的记者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他拦了辆出租车，把这个人送进了医院。

在医院里，富翁开始睁开眼睛。富翁的习惯，自己身上从不带现金，而秘书又不在身边，所以此刻富翁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医生对记者说，这个人有心脏病，得住院。但住院必须交1500元住院费。正好，记者刚领了工资，身上有1500元钱，但那是记者唯一的家当。记者摸出自己的钱，犹豫了一下。记者看了看富翁说：“当我把钱借给你好了，我很穷，到时候你一定要还我。”富翁此时虽然醒了，但还不能完全说话，富翁发现这个年轻人一脸的忧愁，看起来十分不快乐，但为了自己的身体，富翁对他点了点头。

记者就把那1500元钱交给了医院。但为了保险起见，记者拿出笔记本写了张欠条让富翁签了字。同时记者还刻意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富翁。记者说：“我是个穷人，没办法。”

片刻之后，富翁的状态开始好起来。富翁很感激记者，富翁说：“我给你一个电话号码，你去打个电话，告诉他们我在什么地方住院，他们会还你钱的。”

记者很高兴，就拿着富翁给他的电话号码出去打电话。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富翁的秘书和妻子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但记者一直没有回来。秘书告诉富翁，有一个人给他打了电话，说富翁住医院里病了，还说富翁欠他钱。秘书说富翁不可能欠他钱，为此秘书说出了富翁的名字，并告诉他富翁是这个城市里最有钱的富翁。那个人听了以后很久没说话，接着就挂了电话。

富翁感到很奇怪，这个人不是急着要我还他钱吗？他怎么不回来了呢？于是富翁拿出记者留给他的联系方式，告诉秘书，联系他，把钱送过去还他。

秘书赶紧照办。秘书拨通了记者的电话，秘书说：“我是富翁的秘书，我是来还你钱的……”可是秘书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秘书很恼火。秘书把这一情况反馈给富翁，富翁就更感到奇怪了。富翁想起刚才记者还在他面前要他签了欠条，并强调必须还他的钱，说自己是个穷人。可现在为什么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呢？富翁想，不行，我必须把这钱还给他。在富翁看来，这1500元钱几乎不是钱，自己挣这点钱只需要几分钟而已。我堂堂一个富翁，怎么能欠一个穷记者的钱？

于是富翁又叫秘书，赶紧按照记者留下的地址，到邮局给记者汇了1500元钱过去。做完之后，富翁如释重负地想，这下可以放心了。但是富翁没想到，两天后，那张汇款单被退了回来。退回来的理由是，查无此人。

富翁就更加纳闷了。富翁心里越来越不踏实。富翁为此吃不好睡不好。“我必须找到他，必须把钱还给他，不然我的面子搁哪里去？”富翁说。

于是富翁又亲自开着车，去了记者所在的报社，但是富翁再一次失望了。报社领导告诉富翁，几个小时前，记者请假离开了。领导多次打他的电话，都关了机。

富翁感到自己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后来富翁想了多种办法花费了许多精力，都没有找到记者，当然，就更没有办法把钱还给记者。富翁为此十分失落，他内心经常因为这件事感到空虚和恐慌，他总觉得自己还欠人家钱，而且是欠一穷记者的钱，这在一个富翁的意识里是不允许的。

为了让自己的心理压力缓解，富翁开始和以往一样，选择一个人外出漫步。不带秘书也不通知家人。

这天，富翁走在街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吸引住。富翁循声望去，看见几个年轻人围在一起开心地说笑，其中笑得最开心的那个人特别面熟。就是他，富翁突然发现，此时一脸阳光的年轻人就是先前那个忧郁的小记者。他正对着周围的人开心地大声说着什么。富翁很吃惊于他的变化。

但富翁的心里立刻高兴了起来。他按捺不住激动，大步流星地走近他。就在快要接近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富翁很清楚地听见了那个年轻人说的话。

“哈哈，谁没有落魄的时候？这个城市里最有钱的富翁还欠我钱呢，你们不相信？看，我手里还有他签了字的欠条，你们看呀。”说话间，他扯出一张纸条在空中挥舞着。

富翁清楚地看见，那张纸条的确就是自己签过字的欠条。富翁的心立刻疼痛起来，接着，富翁看见天塌了下来。

（原载《微型小说月报》2015年第11期 江西刘名远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