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国良
摘 要:本文对我国社会转型期以金领、中小企业家为代表的新兴中产阶层,以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为代表的新市民化阶层,以“漂族”“蜗族”“蚁族”为代表的未充分就业阶层为例,对这些新兴社会阶层的心理需要、心理预期和社会心态等社会心理特征进行了初步剖析,揭示这些新兴社会阶层的社会心理与社会行为发展特点。提出通过国家与政府引导和保护、社会舆论疏导及自我心理调适,团结所有新兴社会阶层力量,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共谋改革大计,共图两个一百年的“中国梦”宏伟大业。
关键词:社会转型;新兴社会阶层;社会心理分析
中图分类号:D6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81(2016)06-0090-10
社会转型中,新兴社会阶层的心理态势如何?谁是改革开放的支持拥护者,谁是中立摇摆者,谁又是消极旁观者?这需要从社会阶层的心理分析开始。一般地,社会阶层指人们由于社会经济地位不同而形成的层次,其划分标准是按照占有社会性资源的差别。如把社会阶层划分为工人、农民、解放军、干部、知识分子或老人、青年和孩子,以及蚁族、北漂、海归、海待、散户等特殊阶层。[1]社会阶层即为群体生活,它是社会协同协作的结果。改革开放30多年来,随着我国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不断提高,社会变迁和社会阶层分化速度不断加快,社会阶层固化的冰层开始融化,涌现出许许多多新兴社会阶层,且有不断增加的发展趋势。
一、以金领、中小企业家为代表的新兴中产阶层“抱着形势走”
稳定的社会应该是“橄榄型”社会。西方学者认为,中产阶级是社会的稳定器、平衡轮和缓冲剂,属于“橄榄型”社会结构中的主体部分。[2]我国现阶段的金领、白领、海归、海待、中小企业家和中外资企业管理者,以及自由职业者、中介机构从业人员、民营科技企业的创业人员和技术人员等,都属于新兴中产阶层,这是社会稳定的中坚力量。据估计,目前大约有6000万人左右,占总人口的462%。他们主要从工人、农民和干部中分化出来,与知识分子有最大交集。在价值目标、自我评价、心理需要、心理预期以及社会心态等方面具有相似特征。他们主动从容,积极上进,敢于冒险和创新;成就动机强烈,喜欢通过预测形势,试图把握形势,走在形势发展前面,即“抱着形势走”;积极寻找政府的资源支持,且自我感觉良好。他们大多属于改革开放前后成长起来的新一代。
在调研中(江苏省、河南省和山西省)发现,金融行业人群在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后,盈利难度大,客户收益要求高,服务要求高,员工职业倦怠、心理压力大,大多处于心理亚健康状态。“一人干银行,全家都帮忙;一人干保险,全家不要脸”,这是他们真实生活的部分写照。金领们的心理预期是希望经济环境更好,国家投入更多建设项目,给金融业更多发展机会,同时能减少同行之间的恶性竞争。对企业家而言,为了适应经济发展新常态,很多中小企业的发展思路、经营模式、营销方式以及产品质量等,都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调整和创新,决策风险与心理压力增大。国家对中小企业,特别是高科技企业、创意产业等新兴产业给予了很好的扶持政策,但有些优惠政策在执行中并未完全落地。同时,一些政府机关依然存在着吃、拿、卡、要,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等现象,或形式和程序过于繁琐。因此,企业家们的心理预期是希望能够简化办事程序,希望国家的各种政策能具有更强的连续性,避免频繁调整。在企业家光鲜形象的背后,却是企业目标和心理预期难以实现的焦躁心态。
无论是金领还是中小企业家,作为新兴中产阶层,他们生活上趋于感性,政治上趋于理性,有强烈的由“富”转“贵”的心理欲求。他们开始从消费物质转向消费文化,从单纯的追求财富到追求智、雅、贵。在政治上表现为关心党和国家的社会政治经济政策,关心国家大事,渴望了解政策走向,希望社会稳定发展,热爱国家,支持政府。同时,还表现为市场上急速升温的古玩字画、翡翠玉石等各种炫耀性和符号性消费。网络调查表明,274%的中小企业家对国家未来3-5年社会经济发展缺乏信心,几乎与北漂和低保群体持平(图1)。出现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在于,他们认为自己对企业和个人命运缺乏安全感和把握能力,对企业重大决策缺乏自信,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无助感。这也可能是他们参政议政的重要原因,希望藉此来改变企业和个人的命运。于是,他们在社会行为上表现为政治敏感性强,参政议政意识浓厚。其参政议政的方式,往往是通过网络主动发表政策建议与政治观点、意见。
必须指出,当前新兴中产阶层的政治参与,大半还属于功利性的参与,其主要目的是获取、保有自身经济利益,满足自身诉求。新兴中产阶级通过参与政府各级部门决策,获取最新的行业信息,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政府决策的具体内容或方向,寻求对既得利益的保护。除了经济利益,参政议政还提高了新兴中产阶层的政治地位、社会地位,因此满足了被社会认可和接纳的心理诉求。应该说,这是一种自然、正当的政治发声,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该群体的问题,减少了他们采取制度外的其他途径解决问题的机会,具有积极的正面的意义。同时也应该看到,该群体的政治责任感和义务感还不强,对现有政治制度和体系的认同还不够,政治参与仍具有投机性质。国家和政府一方面应紧握主动权,避免让政治变成他们为自身或其所在群体代言、牟利的工具,另一方面还要促使他们从“利益”转到“公益”,从低层次功利性政治参与向高层次责任性政治参与转变。未来3-5年这一情形会更加明显,解决这一问题也会更加迫切。
作为新兴中产阶层,他们有较强的社会责任感和积极的社会态度。新兴中产阶层自我意识和社会认同意识,促使他们认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其个人现有财富和艰难奋斗经历,促成他们关心国计民生和社会和谐发展,表现出较浓厚的亲社会意识和亲社会行为,体现了较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以及危机、忧患意识。他们对深化改革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对未来社会经济发展缺乏必胜的信心,这反而激发了他们参与社会变革的热情,希望以自己的实际行动,使心理“失望”变成“希望”;在实践中他们具有积极的社会态度,主动维护经济秩序稳定与规范,大力支持渐进式社会改革,是改革开放的主力军和“铁杆”支持者。
从网络调查问卷的结果来看,中小企业家最希望的国家变化是减少环境污染、消除贪污腐败、减少社会不公以及生活富裕、完善社会保障(图2)。这反映了新兴中产阶层进取型的人格特征。虽然在原来的社会文化环境下,他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人格、价值观和行为规范,但亦能随着社会文化变迁和外界事物的变化重新调整自己,具有较强的再社会化能力,即较快地接受新事物和新思想,并能随时迎接新形势的挑战。他们正在从追求物质向追求精神过渡,并开始努力追求社会公平公正。作为相对富裕阶层,他们出有车住有房,有体面的职业和较高的社会地位,在生活舞台上扮演着重要的社会角色,其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和尊重需要在现有体制下已获得较好满足,并继续追求爱及归属需要,特别是自我实现需要,这是精神层面的追求,也是对生活质量和生命价值的追求。同时,由于新兴中产阶层的生存发展无法离开社会稳定和市场经济的背景,他们开始努力追求社会发展、经济交易、职业生涯发展的公平公正,并从中体现和实现自己的成就感和价值感。
社会学和心理学研究业已表明,中产阶层在政治上趋于理性,是支持政府的重要力量;在经济上是经济发展和消费主体;在思想上则是文化的投入者、消费者、传递者和创造者。[3]我们在调研中发现,以金领、中小企业家为代表的新兴中产阶层也是如此。对此,我们建议:
第一,国家和政府应当保护新兴中产阶层的政治热情,使其创业活动制度化。鼓励他们以各种方式参政议政,提高他们的政治责任感和义务感;不断满足他们日益增长的心理精神需求,引导其合理的心理预期和社会预期,特别是充分发挥他们在经济发展中的主导作用,从而“持续扩大中等收入者群体”,使社会能够稳定、良性运行并快速发展。
第二,社会舆论应鼓励新兴中产阶级在体制外参与政治和社会变革的积极性。肯定他们在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确保市场交易环境公平、公正、合法,提高人际信任和诚信社会建设方面的关键作用;鼓励他们对精神层面的追求,向他们传递正能量的共产党员典型、道德模范和先进人物的感人事迹;通过理论宣讲、媒体报道、榜样塑造等方式,加强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的宣传,倡导新兴中产阶级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第三,主流媒体要引导新兴中产阶级公正地协调各方面的利益关系。及时公开政府信息,搭建交流平台,促进他们与政府、其他社会阶层间充分的交流与沟通,淡化阶层、群体之间的感知差异;大力宣传他们在经济社会和谐发展、优化环境、保障民生方面的先进典型,提升他们的幸福感、成就感与主观阶层感知;营造强有力的正面舆论导向氛围,通过深度的报道、剖析及全面的摆事实讲道理,引导他们形成公益、利他、助人的社会共识,培育、强化新兴中产阶级的亲社会行为与亲社会预期。
二、以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为代表的新市民化阶层“跟着形势走”
以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为代表的新市民化阶层,他们户籍在农村,工作、生活在城市,主要从事体力劳动或较简单的技术劳动。这一阶层现有12528万人,占农民工总数的45.2%(据国家统计局《2015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4])。他们为人朴实、勤劳善良、克俭克己,工作踏实、任劳任怨;有明确的自我社会地位认知,偏下水平的经济收入,渴望拥有城市市民身份,特别是改变农民角色和社会地位的心理需要;这一群体“跟着形势走”,即随大流随形势,努力寻求国家和政府保护,在思想上和行为上基本与政府保持一致。
随着改革开放30多年的实践,大量农民进入城市,成为农民工或城市蓝领。第一代进城农民很多现在已经50多岁,由于经济原因和社会融合问题,他们并不十分渴望留在城市生活,但他们的下一代——新蓝领和新生代农民工心里却有着“城市梦”,渴望融入所在城市的生活。他们虽身处城市,由于户籍制度、自身能力和文化水平的限制,还无法摆脱农民的身份与角色定位,是城市中没有常住户口的常住人口。
作为与白领相对一族,蓝领主要是指生产工人,依靠自己的体力来获取报酬。新蓝领,特指有一定技能或没有技能的群体,工作和生活在各个城市,为城市建设和日常运转贡献力量的一线工作者,包括建筑业、饭店、酒店、销售、房产、保安、快递员、制造业、美容美发师等职业人群,也涵盖了小部分一线白领工作者。他们的幸福指数、生活满意度较低,生活压力大,时常感到孤独无助,有底层化意识和“走一步看一步,活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图3)。对孩子和家庭普遍带有内疚感和原罪感,希望能尽快摆脱各种“贫困”的代际传递。他们在解决了基本温饱等生理、生存需要后,开始追求较高层次的安全需要、爱及归属需要。他们的心理预期很现实,仅希望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事业或稳定的工作、一套房子、更高的工资收入和幸福的家庭生活,并享受城镇的社会保障和闲暇娱乐,被公正公平对待。他们以成为城市居民为梦想,并不断向这个目标努力奋斗。
新生代农民工,大多为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进入城市打工农民的子女,有的出生和成长就在城市,但户籍和房宅在农村。在经济和社会地位方面,新生代农民工属于弱势的群体。由于仅接受过基础的技能培训和专业指导,无法胜任复杂的技能型和知识型工作。同时,由于出生或幼年就来到城市,他们又因此“回不去”,与农村同龄伙伴相比无法享受来自农村的土地红利,深陷城市与农村的双重排斥与区隔的囹圄。随着社会转型和改革开放的深入,他们所处的社会阶层开始固化。作为社会底层,通过自身努力向上流动的机会逐渐减少,实现自身社会地位飞跃的可能性降低。他们逐渐固化为居住在城市又不属于城市的外来者,成为一个特殊的打工者群体。他们为城市的建设发展贡献了力量,却没有享受到与之相称的社会福利。因为没有城市户口,也无法享受低保。在医疗方面,新农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但只有大病住院才能报销,而且报销需要准备各种材料到参保地,这都大大降低了他们的福利水平。他们面临着住房难、孩子上学难、社会保障贫乏、家庭收入低、无力赡养老人的多重困境。同样是公民,同样生活在城市,他们却没有城市居民的福利和工作机会,处处受到城乡悬殊差别、不公平待遇的心理刺激。
在心理诉求方面,城市文化的耳濡目染,不断消解着他们对农村的情感认同和社会记忆,生活方式的巨大差异造成心理上的巨大落差。他们游离于城市和乡村之间,角色转换与身份转换的背离,使他们陷入身份认同的困境,即角色边缘化严重。对农村不像父辈那般依恋,在人格特征、打工动机、工作期望等方面也与父辈迥然不同;他们更渴望融入城市,对城市的认同感不断提高,“城市梦”也比他们的父辈更为执著。在价值取向上,实用主义价值观占主导地位,消费意识和权利意识增强,自我发展意识和城市市民化意识增强,但亲情意识较为淡漠,道德在一定程度上开始迷失。从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上看,他们完全脱离了农村,成为与父辈相区别的“城里人”,而另一方面,与城市的同龄人相比,由于受到经济收入、文化程度、社会资源等多种因素制约,城市对于他们来说依然缺乏归属感,他们是“回不去,留不下”的一代,是正在努力追求稳定的一代,也是“诉求抗争力强的一代”,表现为心理预期偏高,社会不公平感强烈;“有自己的家和自己的事业”是他们中不少人的最高理想,但成家立业对于他们却似乎是一种奢望;他们见识了城市生活的相对舒适,但缺乏脚踏实地、埋头苦干的意识,他们尚未解决市民化心理的转型,更多依靠血缘、地缘等初级交往关系,老乡、老同学等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他们的交往对象,与城市居民的交往则很少;他们对其他社会阶层也缺乏亲近感,无法全面认同社会共识。特别是和城市生活及城市同龄人的社会比较,给他们勾画了理想愿景的同时,也带来了相对剥夺感,加剧了心理需要和心理预期无法实现时的不平衡感以及对社会公平的错误认识。于是,心理情绪问题增多,表现为自卑心理和悲观情绪,失衡心理和焦虑情绪,孤独心理和受挫情绪,压抑心理和怨恨情绪。他们中部分人会把上述情绪转嫁给政府,进而对整个社会滋生抵触和反抗。
上述问题,造成这一群体在政治地位和政治参与方面的冷漠和被动。作为城市中的“新市民”,他们丧失了为自己群体代言的话语权,没有动力和意愿主动承担政治义务,缺乏进行政治表达的精神需求,更谈不上对其阶层的利益表达、权益维护。与农村不同,新生代农民工居所流动性和工作流动性很大,他们不仅失去了由农村地缘环境形成的社会监督和由农村成长环境形成的朴素道德感,也不具备城市居民来自社会网络和工作单位的监督。城市管理者对他们往往采取的是“经济层面吸入,政治层面排斥”的政策,更加剧了对他们的监管困难以及他们自身的政治失语,乃至使一些选秀类节目成为他们唯一能够发声以引起其他群体关注的社会舞台。从网络问卷的结果来看,以农民工为主体的新蓝领和新生代农民工,他们最希望的国家变化是环境污染减少、消除贪污腐败、生活富裕、完善社会保障以及减少社会不公(图4)。这与以金领、中小企业家为代表的新兴中产阶层的心理预期基本一致,说明他们在思想上已把自己作为社会发展的主体,纳入到城市市民的思维框架内,在心理上正说服自己成为城市的新市民化阶层。
可见,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最大的心理诉求是自身的生存、发展以及融入城市生活;实现心理预期主要是依靠政府和社会增加收入以维持生计和改善生活。进而,他们关注社会和政府能够给他们提供实现心理需要、心理愿景和心理预期的机会。对此,我们建议:
第一,国家和政府应出台相关政策积极推进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的市民化进程。特别是加速户籍制度改革以及其他配套改革措施,不断提高他们对城市的归属感和认同感,借力、生力、增力,进一步推动城市化进程;让他们知道,我国仍需以良性的经济发展来保证其收入稳定增长,同时要给他们提供更多的发展机会,提供更多的工作岗位、更完善的社会保障、更公平的社会环境、更和谐的生态环境、更合理的分配制度、更高的劳动报酬,以及更廉洁可信的政府。
第二,社会舆论必须强调全社会的公平公正,倡导一种积极向上的社会心态。其本质是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现代社会所要求的价值观念和人格特质,包括相信世界是公平的,努力总会有回报,我们的社会是好人多,可以信任他人;强调社会公平公正和人与人之间相互尊重的信念;打破阶层壁垒和制度障碍,倡导社会阶层流动,特别是打通该阶层向上流动的各个环节,并大力宣传其中的典型和榜样,使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共享改革开放的红利成为社会共识。
第三,主流媒体要尊重、爱护和感恩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的劳动与奉献。针对他们生存、发展和融合的心理预期,激发他们参与社会经济建设的热情,并在这个过程中帮助其尽快实现“城市梦”;大力宣传、倡导和支持有关部门制定政策措施,切实保护他们的经济利益,努力创造就业和发展机会,并采取倾斜性的教育、住房、医疗政策,使他们能够享受城市改革发展的成果;认真引导外界和其他社会阶层对他们的正确认识,消除社会歧视,充分肯定他们的奋斗精神、工作责任感和家庭亲情意识,允许并支持他们充分表达各种诉求,为他们建立主张利益的专门机构、公益机构。
三、以“漂族”“蜗族”“蚁族”为代表的未充分就业阶层“形势拖着走”
“漂族”“蚁族”“蜗族”三种新兴社会阶层有共性、有交集,都可以归类为外来群体的低收入者,其人员构成和社会心理特征与大学生也有很多重叠。按“十二五”期间每年高校毕业生700万人[5]推算,这三种新兴社会阶层保守估计也有1000多万人,约占总人口的077%。他们有工作、有职业、有收入,但无房、无车、无资源,跳槽快、离职快、失业快,接近于社会的底层,其最大的特点是“未充分就业”,很多情况下被“形势拖着走”,被迫为生计奔波,虽志存高远但眼高手低。其社会心理特征表现为心理需求多、心理预期高,价值多元化、自我中心化、幸福本位化、情绪无序化、人际关系网络化;他们有强烈的尊重需要和爱的需要,特别是实现其职业生涯规划的“自我发展预期”。
“漂族”代表没有城市户籍,但在城市工作和生活的外来人群。据《北京市2015年暨“十二五”时期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数据显示,2015年北京市常住外来人口为8226万人。[6]他们具备一定的知识和技能,有较强的学习和适应能力,能够凭借“半脑力”劳动谋生,因此不同于前述的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但作为外来群体,他们没有受到当地人的充分尊重,缺乏群体归属感,爱和尊重需要同样没有得到满足。他们幸福指数低,有近三分之一的人感觉不幸福(图3);留在城市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大城市拥有更多的就业和获得高收入的机会,更能发挥个人才能、实现自我价值,其根本目的是寻找更好的发展机会,最大的心理预期是自我发展预期。生存、融合和发展是其追求的理想和奋斗目标。从网络问卷的结果看,他们最希望的国家变化是环境污染减少、生活富裕、消除贪污腐败、完善社会保障以及减少社会不公(图5)。这说明他们与前二类新兴社会阶层有基本一致的心理诉求与心理预期,仅仅是侧重点有所不同。
“蜗族”表现为居住面积狭小且多人群居,其年龄阶段大致为80后和90后。他们有高等教育的背景,但整个家庭经济状况欠佳,户籍多为农村和三四线城市的穷二代或平民子弟,选择离开家乡到一二线城市谋求发展。他们缺乏社会关系和社会资源,属于社会中的困难群体或低收入群体。他们愿意谈恋爱,却无法负担高额的消费;他们过度透支了对美好未来的预期,不仅让自己相信,更劝说家人相信自己的美好生活前景;他们希望改变现状又缺乏动力,期待成功又没有机会,始终处于一种相互矛盾的心态中。但他们安于生活现状,耐挫力高,心理弹性好;自娱自乐,知足常乐,积极情感体验也较多。因此,他们虽然生活满意度偏低,但主观幸福感偏高。
“蚁族”以扩招大学毕业生为主,年龄大多在30岁左右。与同龄充分就业的大学生相比,由于毕业院校或专业较差,又缺乏家庭方面在社会关系上和经济上的支持,他们专业对口率低、收入水平低、离职跳槽率高,并较多地集中在简单的技术类或服务类行业,较高比例受雇于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他们处于高智、弱势的生活状态中,分散于现实空间,只在网络虚拟空间中呈现出集聚之态。作为过渡群体,多年来巨大的就业压力,使他们对未来比较迷茫,缺乏理想和信念支撑,对家庭还有一些责任感,但对社会和国家缺乏责任感;他们民主平等意识开始觉醒,公开自己的利益诉求,试图以自己的勤奋努力降低社会不公平感,坚信自己未来的社会经济地位会得到显著提升,其心理预期集中在自我提升、生活富裕、价值实现三个方面,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创美好的未来,对生活的期待高于他人,对未来的成功有过高的自信。如果大学毕业未能顺利就业,或就业后又失业,就容易对社会和政府产生不满,而且他们有知识有文化,又容易受西方不良思想侵蚀,两者结合在一起就容易成为抵制与反抗社会共识的“炸药包”。从网络关键词搜索指数来看,发表言论最多的群体年龄主要是20-30岁,从性别来看主要是男性,而其中发表负性言论最多的群体即与“蚁族”群体一致(图6)。历史经验提出警示,发生在突尼斯和埃及的革命是由“突蚁”和“埃蚁”主导的。[7]对此,我们必须引起高度重视。
“漂族”“蚁族”“蜗族”这三类新兴社会阶层多属于独生子女群体,这是我国特有的人口现象。作为独生子女,他们更期望从事白领类、知识类职业,而不愿意从事风险较高的职业。他们成就动机较高,强调个人奋斗,国家、集体观念淡薄。他们远离政治,甚至厌恶政治,即使参与也是被动参与——只有当自己切身利益受到威胁时,才会政治发声。特别是“90后”独生子女,网络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以大学生为例,作为教育制度改革的过渡群体,他们思想活跃,个性鲜明,理想信念缺乏,物质追求强烈,抗挫力弱,属于“优点突出,缺点明显”的一代。从网络问卷的结果来看,大学生最希望的国家变化是减少环境污染、生活富裕、消除贪污腐败、减少社会不公以及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图7)。从中反映了他们的所思、所想、所感和正能量,这也是“漂族”“蚁族”“蜗族”三类新兴社会阶层社会心理引导与社会行为匡正的基础。
无论是“漂族”还是“蚁族”或“蜗族”,他们的人格特征都表现为亲社会性与反社会性共存,特别是一旦发现自己原有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不起作用,而新的观念还没有形成或难以形成时,就会产生一种对现有社会形态或文化类型的不满,导致越轨或犯罪。其共同特点是不相信当下的社会环境是公平的,对资源继承的仇恨,对现状不能合理归因;总是关注负面社会事件,容易产生极端观点,网络非理性倾向明显,并形成网络意见领袖(大V),实施网络暴力和绑架网络舆论。上述情形目前已初露端倪,今后会更加明显。当不满、牢骚、偏激言论等在失警的情况下,就会发生集群行为,这是一种人们在激烈互动中自发的、无指导、无明确目的、不受正常社会规范约束的众多人的狂热行为,具有自发性、狂热性、短暂性等特征,如游行示威、政治集会、围攻政府、集体械斗等群体动乱,影响社会稳定与社会控制。对此,我们建议:
第一,国家和政府对“漂族”“蚁族”“蜗族”要进行正确的舆论控制与心理疏导。通过对社会舆论的选择性控制进而实现有效遏制,针对其进行心理辅导、心理咨询,不断平衡“漂族”“蚁族”“蜗族”间的不同利益诉求,满足和实现他们的心理预期。一方面通过社会舆论引导与心理疏导,对于不同的心理预期是否应该实现,什么时候实现,实现到什么程度与他们达成共识,相应政策的出台就会减少很多人为的阻力,更符合他们的根本利益;另一方面,共识的形成要有利于形成改革开放合力,增强群体凝聚力,提高社会效率和工作效率。
第二,社会舆论应针对“漂族”“蚁族”“蜗族”的年龄特征更多更好地使用网络工具。营造强有力的网络正面舆论导向氛围,坚持以正面宣传为主,唱响主旋律,营造积极健康向上的舆论氛围;特别是完善良性互动的网络问政平台,多形式、多渠道、多角度地与他们建立良好的互动关系;围绕舆论导向和他们关注的热点设置议程,通过介入网络的议程设置达到引导的目的,使新闻温度与他们的热度相匹配;同时,加强对网络舆论的监督与控制。要求各类网络信息的发布应注明信息来源,并建立诚信评级机制;进行传播流量监控,有效疏导社会舆论,建立专门通道,对热点事件进行舆论监测,切实有效提升社会舆论管理能力。
第三,主流媒体必须提高公信力、创新力与吸引力。主流媒体一要坚持真实性。真实性是新闻最重要的属性,是新闻的生命,也是媒体公信力的基础,要坚决打击虚假新闻、有偿新闻。二要坚持正确性。对新闻的报道和评论要始终坚持站在党和人民群众的立场上,替民说话,为民监督。三要坚持创新性。宣传手段要创新,大力发掘和应用网络媒体;宣传艺术要创新,有分寸地“投其所好”,讲他们听得懂、愿意听的话。特别是加强对多元价值观的整合,着力宣传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使之成为他们的价值追求和行动指南;同时要关注自我中心主义倾向,引导他们正确处理个人、集体、国家三者之间的关系,遏制和消除过度的自我膨胀;倡导自主、积极、乐观的心态,使他们把“把有意义的事情做得有意思,把有意思的事情做得有意义”。
最后,我们可以对“谁是改革开放的支持拥护者,谁是中立摇摆者,谁又是消极旁观者”作出回答了。在我国社会转型期涌现的新兴社会阶层中,以金领、中小企业家为代表的新兴中产阶层,他们作为既得利益群体,心理需要与心理预期基本吻合,更多是追求爱、归属、自我实现等精神层面的需要,这个阶层是改革开放的支持拥护者。以新蓝领、新生代农民工为代表的新市民化阶层,他们正在不断争取自己的利益,特别是城市新市民化的身份,心理需要的满足程度低于心理预期,正在努力满足生存、安全等物质层面的需要,他们是改革开放的中立摇摆者。结果如何,取决于改革开放给他们带来的“红利”。以“漂族”“蜗族”“蚁族”为代表的未充分就业阶层,他们对现实生活心怀不满,对政府和社会满腹牢骚,对个人发展前景缺乏自信和耐心,充满了无奈、无助和无力感;他们既有生存和安全需要,又有较强的归属和自我实现需要,其心理需要的满足程度远远低于心理预期。这个阶层是改革开放的消极旁观者,有时候甚至会成为抵制者和反对者。但无论何种新兴社会阶层,他们都有极其强烈的成就动机。研究表明,社会成员的成就动机是影响一个国家在发展进程中呈现上升或是衰落的重要因素,并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一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和技术发展。这是我国改革开放、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事业的希望和力量所在。为此,国家和政府应扩大和依靠新兴中产阶层,强化其责任感和力量感;关心、爱护新市民化阶层,增强其安全感和亲和感;团结、帮助未充分就业阶层,提高其认同感和自尊感。总之,我们应该团结所有新兴社会阶层的力量,增强中华民族凝聚力,共谋改革大计,共图两个一百年的“中国梦”宏伟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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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孔九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