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议插入语的风格功能

张瑛

在现代汉语中，插入语属于独立语，在句中既不充当句子成分，也不和句中的任何句子成分发生结构上的关系。但这看似多余的插入语在丁玲早期小说中却得到了普遍使用，成为其语言风格形成的重要手段之一。

插入语有广义和狭义之分，这里所说的是广义上的插入语，既包括一般所说（狭义）的插入语，也包括呼应语、感叹语和拟声语。丁玲早期小说中的插入语主要表现为四种形式：（1）用逗号隔开。如“的确，这家里谁也都欢迎她的。”中的插入语“的确”即用逗号与核心句隔开。（2）用破折号隔开。如“这天父亲……带着女儿跑到花厅上——近来父亲一人是不去的——去听雨。”中的插入语“近来父亲一人是不去的”前后都用破折号与核心句隔开。（3）用括号隔开。如“看到身边的这高大汉子（凌吉士）做镖手。”中的“凌吉士”就是用括号与核心句的其他成分隔开的插入语形式。（4）零形式。如“譬如她说‘……”中的“譬如”就是用在句首但后面没有用标点符号和核心句隔开的零形式插入语。插入语具有独特的修辞风格，主要体现在这样几个方面。

1 舒缓松软

恰当使用插入语，可起到松软节奏、舒缓语速的风格作用。如：

（1）有时……唉声的说：“梦，你长得越像你母亲了。你看，你是不是近来又瘦了......”

例（1）中插入语“梦”、“你看”都位于句首，后面都用逗号与核心句隔开，显示语流此处略作停顿，使语句节奏柔缓，语气温和，情意绵绵，语重心长。“梦”是父亲对梦珂的昵称，拉近了父女之间的心理距离，让人倍感亲近。“你看”是表示引起对方注意的插入语，语气温和亲切，关切怜爱之意溢于言表。如果去掉这两个插入语，虽然也能表现出父亲的亲近和关爱之情，但是父亲那种温和柔婉的语气和情态就会弱化，亲情不如原句深浓。

（2）我抬起头去，呀，我看见……嘴角了。

例（2）插入语“呀”是感叹语，位于句中，前后都用逗号隔开，增加了语流的停顿频次，使语言显得更加松散舒软，自然流畅，委婉俏皮，生动活泼，真切动人，从而凸显出莎菲初次见到丰仪儒雅的凌吉士时由衷的惊叹、欣喜之情态。

2 细致精密

有的插入语具有解释、说明、补充的作用，能够补足句意，使句子表意更加严密、完整。如：

（3）……便是那质料的柔滑、光泽也使她在人前会害羞得举止呆板起来；尤其当她走得稍快时，那珠边就碰在桌边或门缘，她得随时注意走路的姿势，惦记着那珠子总得又碰碎了几颗。

例（3）插入语“尤其……几颗。”起到了强调的作用，对前句进行补充，具体说明梦珂穿上这夹袍时的拘谨和不适应。如果去掉之，原句虽也成立，但句意表达却不够充分，会影响交际的正常进行。

（4）她们……穿着各人的新衣，（承淑依旧穿着白夏布衣裙，志清穿一件洗旧了的白竹布衫，和一条四季都穿的黑华丝葛裙。）

例（4）插入语“承淑依旧穿着……黑华丝葛裙。”对其前“各人的新衣”进行了具体补充说明和详细交代，凸显出承淑、志清各人新衣的款式、色彩、质地等，表现了她们对武陵中学游艺会的重视和热情。

3 清晰明朗

丁玲早期小说中频繁使用的“总之”类插入语，对内容进行总结，让人一看就能明白其面是一个结论性、总结性、概括性的内容，具有使结构清晰明朗、总分层次分明的修辞作用。如：

（5）总之，游艺会令许多人感到愉快，……，就像信神的人还了一场心愿一样。

例（5）插入语“总之”表示总括性的意思，点明下文是对上文归总而来的结论，能够让人明白后面所说的将是一个总结性的内容，是对武陵中学游艺会的总结和评价。例句通过比喻，形象地指出了武陵中学的游艺会在人们心目中的重要地位，表达了人们无比喜爱的情感。“总之”不仅起到了提示、总结的作用，减少了理解上的障碍，而且在上下文之间架起了贯通的桥梁，承上启下，使层次更加分明，表达更加连贯流畅。

4 主观色彩

有的插入语可以用来表达说写者的主观态度、个人评价，或者个人的言语行为，主观性很强，能够体现出浓厚的主观色彩。如：

（6）“阿姆，你看呢，他一定不来了。他从没有连夜来过。他的话信不得呢！”阿姆总说再等等看吧。

例（6）插入语“你看呢”由祈使小句“你看”和语气词“呢”构成。“你”表示对阿姆的关注，“看”在这里表示的动作行为义不很明显，说明阿英并不是非要阿姆去实施“看”这个动作行为，而是要引起她的注意，希望阿姆接受她（出去看看）的建议。“呢”增添了深究的语气和委婉、柔和、亲近的氛围。同时，从上下文来看，插入语“你看呢”也表达了阿英对阿姆的责怪之意。因为一向为阿姆考虑、做事卖力、晚上想出去拉点生意的阿英等到晚上十点也没有等到客人，心里自然有些着急，对阿姆自然也会有些责怪，但这种责怪是蕴含着嗔怪、亲近之情的。因此插入语“你看呢”具有浓厚的主观色彩，很好地发挥了表情达意的作用。

（7）很明显的，表姊不喜欢雅南。

例（7）插入语“很明显”具有提醒注意的作用，与语气词“的”并用，更加凸显出肯定或强调的口气，是对“表姊不喜欢雅南”这个命题及其意义的真实性、确定性的一种正面肯定，这种主观认识鲜明地体现了叙述者确定且不容置疑的态度，加深了人们的印象。

插入语在我们的阅读和日常对话中使用非常普遍，它虽然不能成为某一句子成分，与句中其它的句子成分也不发生任何结构关系，对语义内容的真假对错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在具体的语境中，插入语却对句意的表达具有独特的作用，不仅能起到提醒、引起注意等作用，还能补足句意，使表意更为完美充分，严密详尽，交际效果更为理想。因此插入语应是文学作品表情达意、形成特色语言重要且必要的表达手段之一。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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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丁玲.梦珂[A].张炯主编.丁玲全集·第3卷[C].（第1版）.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