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兴
施密特总共在6个洲被150种昆虫咬过。在他编写的《施密特叮咬疼痛量表》里,他用严肃的口吻详细描述了被不同昆虫叮咬后的感受,细腻得仿佛在撰写一份品酒指南。
在有着300多年历史的哈佛大学桑德斯剧场里,1200多位观众挤满了观众席。他们在等待一场颁奖典礼。施密特是典礼的主角之一,他因为自己的一项研究工作受邀前来领奖。
施密特戴着一个蜜蜂面具走上了颁奖台。这是2015年9月的一天,第25届“搞笑诺贝尔奖”的颁奖现场。
扮成蜜蜂来领奖的施密特并不是故意搞怪。作为一名昆虫科学家,他每天都在和各种各样的昆虫打交道。更准确地说,是会咬人的虫子。
因为这份《施密特叮咬疼痛量表》,施密特在这场“搞笑诺贝尔奖”典礼上,和做出《被蜜蜂蛰疼痛地图》的另一位学者史密斯分享了生理学和昆虫学奖。
施密特总共在6个洲被150种昆虫咬过。他的朋友说,每一个觉得工作很痛苦的人,都应该和施密特生活一天,再决定要不要抱怨。
施密特时刻关注虫子生存的温度、湿度,定点投喂食物。但稍有不慎,他就会被自己的宝贝虫子赏赐一个“甜蜜的吻”,然后“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这些小虫往往能够分泌毒液,不致命,却带来不小的痛苦。
换作普通人,会在抱头喊痛后更加小心,但施密特尽管总是疼得大叫,但他都努力镇定下来,然后仔细感受疼痛。咬过他的150种昆虫中,有83种出现在《施密特叮咬疼痛量表》里。他根据被叮咬后的痛苦程度,给它们排出了名次,划分了1.0~4.0的等级,并用严肃的口吻详细描述了被不同昆虫叮咬后的感受,细腻得仿佛在撰写一份品酒指南。
在这份榜单里,高居首位的名叫子弹蚁。就如名字所暗示的,人被这种蚂蚁叮咬后,疼得就像有子弹穿进了体内。施密特给了它最高的疼痛等级4.0,并写了一段说明:“纯粹的、剧烈的、最高程度的痛,仿佛脚跟被钉进了一根3英寸长的钉子,然后行走在燃烧着的煤炭上。”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施密特至今记得那次“偶遇”后的状况。正在进行考察的他,在一棵树下发现了子弹蚁的踪迹。为了更好地研究这种昆虫,他想挖出它们的巢穴。结果开始不久,就遭到了子弹蚁的抵抗。
施密特痛得叫了出来。本想忍着痛完成采集,但他的整个手臂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然后又被叮了几下。他所有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汗如雨下。忍着一阵阵剧痛,施密特一路走,一路哀嚎。回到营地,他马上用冰块敷手臂,眼看着不奏效,他开始拼命喝酒,企图用酒精麻痹神经系统。但疼痛没有饶过这个醉汉。直到12小时后,他仍然沉浸在极度的痛苦中。
与子弹蚁同列榜首的,是一种名为食蛛鹰蜂的胡蜂。施密特的描述是:“凶残猛烈,让人眼前一黑,犹如电击,就像通着电的吹风机掉进了你的浴缸。”
“如果你被叮了,请就地躺下,大声哭号以减少痛苦。”施密特认真地给出了建议,“考虑到没有人能在此时保持语言和肢体的协调,如果你起身走动,很可能会伤到自己。”
施密特第一次想要设计一个疼痛量表,还是在上世纪80年代。那时,他已经研究昆虫十多年了。“我不是为了显得酷才做这件事。”施密特解释说。针对昆虫叮咬后产生的疼痛,科学家所能做的就是量化,分析出毒液的成分、作用机理,以及制定一个衡量疼痛的尺度。就像人们研究辣椒,也是制定了一个以用糖水稀释到多少倍才感觉不到辣味的办法来衡量辣度。
获得“搞笑诺贝尔奖”,施密特成了“网红”,“疼痛鉴定大师”是他最广为流传的外号。
“搞笑诺贝尔奖”的创始人亚伯拉罕斯认为,这些研究可能看上去无关紧要,甚至荒诞可笑,但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才是科学研究的真正目的,而不只是为了职务升迁或发表论文。
至今,施密特仍然缓慢更新着疼痛量表。很难想象,他已经69岁了。在一篇论文中,他写道:“35年过去了,我们还是没有弄清楚它损害神经的生化机制,昆虫的毒液中还存在着太多的未解之谜。”
(张秋伟荐自《格言》2016年第31期 图:杜小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