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
摘 要:从商代前期至春秋战国时期,圆雕、浮雕、透雕等雕塑技法,和装饰工艺技术相结合,在青铜器的装饰设计中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其不仅丰富了青铜器的造型艺术,改变了青铜器几何造型的单调感,也丰富了青铜器的装饰形式。其与薄浮雕的纹样性装饰相辅相成,形成了高低错落、层次丰富的装饰艺术效果,赋予了青铜器丰富的文化内涵,为我们展现出了商周时期独特的青铜文化艺术。
关键词:商周青铜器;雕塑;装饰设计
检 索:www.artdesign.org.cn
中图分类号:J04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832(2016)11-0128-03
Use of Bronze Sculpture Techniques in the Design of Decoration
YANG Yuan(Zhengzhou University of Light Industry, Zhengzhou, Henan 450002, China)
Abstract :From the early Shang Dynasty to the spring and autumn and the Warring States period, Yuandiao, relief, openwork carving etc. sculpture techniques, and decoration technology combination has been widely used in the decorative design of the bronze. It not only enriched the bronze wares plastic arts, but also changed the geometric shape of the bronze, but also enriched the decorative form of bronze ware. Which is complementary to the thin relief patterns of decoration, forming a scattered high and low, rich layers of decorative artistic effect, given the rich cultural connotation of bronze, as we show the Shang and Zhou dynasties unique bronze culture and art.
Key words :Shang and Zhou Dynasty bronzes; sculpture; decoration design techniques
Internet :www.artdesign.org.cn
雕塑的产生和发展与人类的生产活动紧密相联,同时又受到各个时代宗教、哲学等社会意识形态的直接影响,不仅可以作为独立的艺术品,也是古代器物装饰的重要形式。采用雕塑作为装饰形式,在史前的陶器、玉器等器物上已经有广泛的使用,在商周时期青铜器装饰设计中运用相当普遍,与青铜器的几何造型、线雕纹样性装饰形成了有机结合,是青铜器装饰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圆雕、浮雕和透雕的形式在商周青铜器装饰中均有不同程度的运用。下面结合具体器物设计,对其在不同时期青铜器设计中的运用进行分析。
一、商代青铜器上的雕塑性装饰
商代前期,是对雕塑性装饰的探索时期,匠师开始尝试运用浮雕形式装饰青铜器。兽面纹的双睛是最早采用浮雕的装饰部位,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古代的匠师为着力表现兽面纹的形象,对兽面纹的眼睛作了特别刻划,运用浮雕的形式突出了双睛的位置,展示着它的威严不可侵犯,也似乎透过双睛注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圆雕的形式在商代前期青铜器装饰上也作了初步尝试,镂空雕的装饰形式在商代前期青铜器上的运用还较简单,仅见在觚、尊、罍、盘等器物的圈足部位常有十字形、方形镂孔,可能是和铸造技术有关、或由于铸造需要而形成的,但经过匠师巧妙处理,十分对称、规整,形成了具有镂空雕特征的装饰。对于十字形镂孔的装饰作用,也被一些国外学者所认识:“不会简单的只有某种实际用途,而是另有装饰性目的。”
商代后期,青铜器的雕塑性装饰在继承前期的基础上,圆雕、浮雕、透雕的形式运用更为普遍、更为成熟。浮雕的形式在大多数器物上都有运用,主要运用于器物的主纹、牺首、兽首鋬、耳等,其中器物的主纹多以低浮雕、薄浮雕的形式表现,颈、肩部的牺首和怪兽多用高浮雕的形式表现,鋬、耳的兽首多用薄浮雕的形式表现。有的器物将薄浮雕和高浮雕的装饰形式作了完美的结合统一,如殷墟妇好墓出土的妇好大方尊(M5:792),在器物的肩部的每面正中置高浮雕的兽头、四角各高浮雕一伏卧状的怪鸟,兽的角、眼睛和鸟的羽毛、眼睛、花冠、勾喙等刻划非常精细;而器物腹部则用薄浮雕的形式表现出兽面纹的轮廓,浮雕出圆睛(图1)。这种集多种装饰形式于一身的方法,改变了单一的装饰内容和形式,给人以不同的视觉感受,更能彰显出青铜器的华丽、神秘和贵重。
圆雕形式的运用更加广泛和成熟,主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附加于青铜器上的圆雕动物形象,多施加于青铜器的盖上成为捉手或钮。另一种是独立的圆雕青铜器,独立的圆雕青铜器,主要为鸟兽尊、觥、卣等,尊有鸮尊、象尊、豕尊等,卣有鸮卣、虎食人卣等,觥有四足觥和圈足觥,它们均是仿动物造型而设计的青铜器,形象都非常生动,大多采用了圆形和浮雕加线刻相结合的方式来完成的,常融汇多种神灵于一体,构成复合主题造型,同时开创了以现实描写与浪漫想象以及图案化装饰于一体的先秦雕塑常用的造型手法。如殷墟出土鸮尊,全器通高45.9厘米,整体造型是鹰的形象,头生一对高冠,喙宽厚,两足粗壮,眼睛在顶盖上,取其站立之势,双足位于正前方,尾着地,显得悠闲自得,整体给人以高耸、挺拔、厚重的感觉。而其盖上又高浮雕一龙追逐一小鸟的造型,在作为盖的捉手的同时也增加了装饰趣味,为青铜礼器的庄重造型增加了活泼的因素(图2)。这种集多种动物于一身的鸮的造型和装饰,既表明了它不是一般的酒器,也不是一般的鸟类形象,而是一个综合了多种动物特征的、被神化了的鸟类形象。
镂空雕的形式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常作出呈一定纹样形象的复杂孔形,大大提高和发展了镂空技术的表现能力。它一方面反映了商代对金属性能的掌握、利用和技术的成熟,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在装饰形式上的继承和发展。
二、西周青铜器上的雕塑性装饰
至西周时期,雕塑性装饰在青铜器装饰上的地位更为突出。浮雕性的装饰和商代后期一样,在大多数器物上都有运用,主要运用于器物的主纹、牺首、和兽首鋬、耳等,薄浮雕和高浮雕的形式都较多见,而且常常结合运用。但西周青铜器上的浮雕装饰有了新的创造,如天亡簋等器物上的卷体夔纹、颂壶上的蛟龙纹等,宽厚流畅,单纯而又富于装饰性,和商代的直线为主的纹饰具有不同的审美效果。
圆雕形式的装饰有了更进一步的发展,主要表现在圆雕的题材更为广泛、刻划更为精细,这在附件性圆雕中和独立圆雕的青铜器中都有鲜明表现。
附件性圆雕,主要是将盖钮或捉手、耳、足的支柱等用鸟兽的造型加以表现,既具实用性,又起到了强烈的装饰作用。这些圆雕的形象主要有鸟、鸡、熊、虎、龙、牛、怪兽和人形等,所刻划形象和动物形体较为相近,加深了写实的程度。
独立的圆雕青铜器,所仿动物造型取材更为广泛,有虎、象、牛、驹、羊、鸟、鸳鸯、鸭、兔、鱼等。西周早期的作品继承了商代复合造型的特征,到西周中、后期才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倾向于写实手法,所刻划的动物形象比例准确,多生动传神,图案化的装饰意趣也大为减弱。
西周时,透雕在青铜器装饰中仍有运用,技术有了进步。1961年西安张家坡砖厂青铜器窖藏出土的一件豆,其柄部采用透雕环带纹的形式作装饰,镂空随着纹样的走动而回旋婉转,线条疏朗条畅(图3),相对于商代后期的透雕较为粗犷大气。另在陕西岐山董家村也出土有透雕的豆,圈足以镂空夔纹为饰,玲珑剔透,风格和前者相同。
三、东周时期青铜器上的雕塑性装饰
春秋战国时,青铜器上的雕塑性装饰的运用仍很突出,尤其随着铸造工艺的进步,透雕装饰的运用表现的更为淋漓尽致。
浮雕形式的装饰继承了前期的特征,仍然主要用于器物的主纹、盖钮、耳、足等部位,主纹多用薄浮雕的形式,盖钮、耳、足等多用鸟兽首作高浮雕装饰,所浮雕的形象有龙、虎、鸟、兽等,刻划形象均较细腻写实,正是东周时期人们追求奇巧装饰风格的反映。
春秋战国的圆雕形式的装饰风格也表现了这一趋势。附件性的圆雕动物形象均较写实,和器物的造型形成了巧妙的结合。如春秋时代的吴王夫差鉴,左右两侧有兽耳衔环,正面两兽相对,正努力地攀附在器物的口、颈部位,兽口衔鉴的口沿,背弯成很大的弧度,表现出其用力攀附的动态,极为生动,反映出作者对于猛兽习性观察的细致入微和善于夸张状物的才能(图4)。独立的圆雕鸟兽形青铜器的艺术水平更为高超,河南新郑出土的春秋立鹤方壶,在壶盖上塑出扬首展翅的鹤,手法清新写实,完全摆脱了以往青铜器中神秘谲怪的气氛,被后世视为要求从旧的思想束缚下解放出来的社会心理的真实反映。
这个时期,许多器物综合运用了浮雕、圆雕相结合的装饰形式,表现了高超的技术技巧。如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龟鱼蟠螭纹方盘,构思巧妙,颇具匠心。内底以多组蟠螭纠结形成水波流动的感觉,浮雕出排列有序的龟、鱼、蛙等水生动物,构成了一幅生动活泼的水中动物世界。盘外腹正面饰左右对称的铺首衔环。最惹人注目的是外腹四面的高浮雕兽,两铺首间有托首或戏螭的两只熊,形象逼真,情态自然。两铺首外侧各浮雕一只带翼的怪兽,其右上侧又浮雕一头朝下的羊,羊头伸向怪兽怀内,作哺乳状。盘腹侧面左右两侧各有一只浮雕独角怪兽。盘足作圆雕虎形,虎头微昂,作蹲伏待跃状。虎背上立兽和盘底连接,兽口咬虎脊、爪抓虎背,生动有力(图5)。这种多种雕塑形式的运用,不仅丰富了器物的造型,也使器物的装饰变化多端、更具观赏效果。
综上所述,圆雕、浮雕、透雕等雕塑技法,伴随着铸造、装饰工艺技术的发展,从简单到复杂,在商代、西周、东周青铜器的装饰设计中有了不同程度运用,有的采用圆雕设计为拟形器,有的采用浮雕设计为装饰构件,也有采用透雕的,不仅丰富了青铜器的造型艺术,也丰富了青铜器的装饰形式。它与线雕的纹样性装饰相辅相成,形成了高低错落、层次丰富的装饰艺术效果,为我们展现出了独特的青铜文化艺术,使青铜器成为商周时代文化艺术的集大成者,成为古代器物设计的典范。
注释:
① 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郑州新发现商代窖藏青铜器[J].文物,1983(3) .
② 郭宝钧.商周铜器群综合研究[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125.
③ 艾兰.龟之谜——商代神话、祭祀、艺术和宇宙观研究[M]. 汪涛 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99.
④ 河南出土商周青铜器编写组.河南出土商周青铜器[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1:图版76.
⑤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殷墟妇好墓[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0:53-55.
⑥ 中国青铜器全集编辑委员会.中国青铜器全集(3)[M].北京:文物出版社,199:177.
⑦ 王朝闻 总主编.中国美术史·夏商周卷[M].济南:齐鲁书社,明天出版社,2000:164.
⑧ 湖南省博物馆,熊传新.湖南醴陵发现商代铜象尊[J].文物,1976(7) .
⑨ 张孝光.殷墟青铜器的装饰艺术[M].北京:文物出版社,1985:121.
⑩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系.天马——曲村遗址北赵晋侯墓地第三次发掘[J].文物,1994(8) . 11何驽.湖北江陵江北农场出土商周青铜器[J].文物,1994(9).
12北京大学考古系等.天马——曲村遗址北赵晋侯墓地第二次发掘[J].文物,1994(1) .
13宝鸡茹家庄西周墓发掘队.陕西省宝鸡市茹家庄西周墓发掘简报[J].文物,1976(4) .
14岐山县文化馆,陕西省文管会等.陕西省岐山县董家村西周铜器窖穴发掘简报[J].文物,1976(5).
15汪小角.桐城出土春秋时期青铜器[J].文物,1999(4).
16廊坊地区文物管理所,三河县文化馆.河北三河大唐迴、双村战国墓[J].考古,1987(4).
17沈柔坚,邵洛羊.中国美术大辞典[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2:534.
18李夏廷.浑源彝器研究[J],文物,1992(10) .
19顾铁符,王人聪.龟鱼蟠螭纹方盘与螭梁盉[J]. 文物,1972(11).
20华觉民,郭德维.曾侯乙墓青铜器群铸焊技术和失蜡法[J],文物,197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