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日美军费用那些事

刘润生

根据日本防卫省公布的数据，2016年日本政府支付给美军的经费高达7612亿日元（约450亿元人民币）。根据公布的项目明细，看似精确到百万日元甚至十万日元，但在日本国内，很多人并不相信这个数字，他们总怀疑日本承担的只会比实际公布的多。

2016年1月22日，日本外相岸田文雄与美国驻日大使卡洛琳·肯尼迪就日方负担的驻日美军军费签署了新的特别协定。根据这一协定，日本将在2016年4月起的下一个五年为美军负担总额为9465亿日元（约560亿元人民币）的经费，比上一个五年增加了133亿日元（约8亿元人民币）。在签订该协议之前，日本政府曾以日方财政严峻为由，要求大幅削减日方承担的美军经费，遭到美方的拒绝。美国政府表示美军将向横须贺基地部署两艘最新鲜的宙斯盾军舰，增加在日军事活动，需要日方更多资金支持。

日本共同社对此评论称，经费虽然只是“微涨”，但日方还是妥协了。岸田文雄也说：“美军在日本的存在对日本的安全和地区的和平不可或缺。”

美日讨价还价中，日本还会继续妥协吗？

二战结束后，根据《日美安保条约》和《驻日美军地位协定》，美国对日本有安全保卫义务，而日本则向美国无偿提供军队驻地和相关设施，并负担驻日美军的部分经费。

由于条约和协定并没有明确规定日本支付的经费比例，“部分经费”的金额，每年都会因为日美两国的“讨价还价”而有所变化。

但无论以怎样的比例，最终都是日美两国能够接受的结果。不过，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使这一可控范围内的“默契”出现了比较大的变数。因为特朗普要求日本100%支付驻日美军的所有经费。特朗普认为，日本全靠美国保护，理当交全额保护费。对此，日本媒体针锋相对，在2016年11月17日安倍赴纽约会见特朗普之前，《读卖新闻》建议安倍向特朗普说明日本的重要性：如果没有日本，中国早就占领夏威夷了。当然，这样耸人听闻的献言，安倍并没有采纳。

由于美国侯任总统特朗普之前一直要求日本增加驻日美军经费分担比例，2016年11月26日、27日两天，日本共同社实施了一项民意调查。结果显示，86.1%的日本人反对继续增加日本分摊比例，只有9.2%表示日本可以增加份额。

日本政府的表态也跟民调差不多，多次表示日本所承担的美军驻留费用在美国盟友中长年位列首位，已经接近现行两国协议规定的极限。目前，日本所承担的驻日美军费用约为75%。不过，对于特朗普来说，这不叫极限，因为特朗普在竞选总统期间多次要求日本应该100%承担驻日美军所有费用。

2016年11月14日，日本首相安倍称驻日美军经费需要由日美两国“合理分担”，委婉地拒绝了特朗普对于日美两国“100%：0%”的不合理要求。此前在11日，日本防卫大臣稻田朋美拒绝得更直接：“日本不会再多支付经费。”

应该说，稻田朋美之所以敢对美国“强硬”，除了她深知没必要对美国总统候选人在竞选阶段所说的“豪言壮语”过于认真之外，最重要的还是日美双方的军费承担问题也有遵守多年的协定可循，任何一方都不能随意大幅度改变，更何况是全额由日本负担这样的大改变。

日本承担的费用包括哪些？

根据《驻日美军地位协定》第24条，日本承担的费用包括4方面：

第一，军事基地周边的对策费用。由于日本国土相对狭小，大部分美军设施只能跟日本的城市、工业区甚至民宅比邻而居。驻日美军基地的运作、士兵的训练等都会给周边环境和当地居民带来很大的影响。所以，日本政府会根据当地环境和居民受干扰和影响的程度提供相应的补偿金或补助金等。这项费用包括住宅防噪音工程、民生安定工程、特定防卫设施以及周边基础设施的调整支出。比如，给拥有驻日美军所用的港口、机场、训练基地、弹药库等严重扰民军用设施的地方政府以补助金，给严重遭受军用飞机起降噪音污染的机场周边居民搬迁时的补偿金。

日本街头的驻日美军

第二，私人土地或国有设施的租金。驻日美军基地原则上基本上是建在日本政府无偿提供的国有土地上，但冲绳的私有土地比较多，驻日美军在冲绳的基地租金必须由日本政府支付。比如嘉手纳基地的年度租金就高达250多亿日元。如果日本政府与土地所有者无法达成租赁协议，那么日本政府会根据《驻军用地特别措施》给土地所有者一定的补偿金以取得土地的使用权，再供美军使用。

第三，设施的搬迁费。如果由于日本安全形势需要或日美同盟安全战略调整需要而进行军事设施的搬迁，那么所有搬迁费均由日本政府承担。

第四，其他费用。比如驻日美军举行海上军事演习或训练的时候，日本政府给予渔民的补偿金。

至于基地内设施的新建或重修费用，则由美国支付。

不过，日方承担的军费一直比较有“弹性”，这些“弹性”一直在日本给予美国的优惠中体现。自二战之后，日本对驻日美军采取了多项“优惠”政策。而最大的“优惠”，或许要算上世纪70年代末，在日元对美元升值的背景下，从1978年开始，日本主动把原来很多不属于自己义务的经费支出承担了起来。比如驻日美军基地的日本籍工作人员的福利和工资。当被质问此举是否为屈服于美国压力时，时任日本防卫厅长官金丸信称没有来自美国的压力，“可以说算是日本对驻日美军的关怀吧。”这就是在日本被广为人知的“关怀预算”一词的由来。不过，日本政府在公开场合称之为“在日美军驻留分担经费”。

随后，从1979年开始，日本政府开始分担美军基地的设施维护费用。这一项不仅包括营房、油库、隔音设施和战机掩体，还包括高尔夫球场、健身美容场所和教堂等。

驻日美军司令部：横田空军基地

从这个“关怀预算”就已经可以看出日本对驻日美军多么的“关怀”，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不断累加。因此，日本国内也有一些人指责所谓的“关怀预算”是一个无底洞，无法满足美军“得寸进尺”的要求。比如，到了1987年，美国政府又要求日本政府签下“特别措施协定”，让日方负担更多经费，内容甚至包括美军住宅房租、水电煤气费等，而且没有什么限制。

如今，“特别措施协定”已经成了5年一期的固定协议，不仅要多用钱，连人也用上了。根据2016年至2020年的协议，日方向驻日美军提供的地勤服务人员将从22625人增加到23178人，而所增加人员的各种费用仍然由日方承担。

美军“提款机”

根据驻日美军发言人约翰·塞弗恩斯公布的数据，驻日美军基地现有5.4万军事人员、4.2万家属和800名文职员工。另外，还有2.55万日本籍雇员，包括工作人员、消防员和医务人员。在美国的四大军事盟友中，德国支付的比例为30%，意大利和韩国均为40%，而日本则高达75%。

有意思的是，按照四大盟国的分担对比，可能很多人会认为德意韩应该对自己的分摊比例没什么意见。但实际上韩国媒体也抱怨韩国为驻韩美军经费支出额度过高，理由是韩国分担的费用占本国GDP的比重高于德国和日本。韩国是0.068%，日本是0.064%，而德国为0.016%。

从上面的数据可看出，无论是从经费的分担比例还是占GDP的比例上看，日本都是美国盟友中“最配合”的一位了。

对于驻日美军越来越多的经费要求，再加上日本财政压力日益加大，《读卖新闻》在2016年11月16日援引防卫省内部数据报道后分析称，日本政府已经长年成为世界上负债率最高的政府（接近日本GDP的3倍），在这种财政危机下，日本为美国提供的经费，已经接近现行制度下的极限。

日本国内有一些和平主义者希望未来的日本是一个没有外国军队的国家。但在目前安倍政府千方百计巩固日美联盟的形势下，这个梦想恐怕十分遥远。

从可预见的未来看，日本作为美军“提款机”的现状应该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因为美军拥有这个“提款机”的密码：你不能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