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线建设与贵州省城市化*

2017-01-12 08:38
中共党史研究 2016年12期
关键词:城市化城镇贵州省

周 明 长

·党史资料·

三线建设与贵州省城市化*

周 明 长

三线建设是贵州省城市化发展的一个关键阶段。作为全国三线重点省,优先发展国防科技工业和重工业的三线建设强力开启了贵州省工业化与城市化的新进程,改变了各主要城市的发展方向,完成了变消费城市为工业城市的总体转型,形成了较为完整的省域城镇体系,并由之演化出国防科技和重工业城市超前发展的城市化新形态。但基于必须服从“大分散”和“临战导向”的三线建设总方针,又导致了贵州省城市化“发展与不发展”并存的畸形状态。

三线建设;贵州省;工业化;城市化

从1964年至1980年,中央政府集全国之力在川、贵、陕等11个省区进行了一场以备战为目标、以铁路公路通信设施为先导、以国防科技工业为核心、以重工业为重点的三线建设。这场建设是中国国防工业、经济建设和城市建设的一次重大战略调整,显著提升了全国国防能力和三线地区经济社会的现代化程度,推动了一系列三线地区城市的崛起。作为全国三线重点的贵州省,由之开启了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新进程,初步建成一个以重工业为导向的现代化工业和城市体系,全省城市随之成长为国家工业化大潮中的新骨干,在全国工业和城市体系中的地位迅速上升,从而为贵州省经济社会持续发展构建起一个崭新基础。

一、贵州省三线建设的空间布局

为了落实1964年6月中央作出的三线建设决策,7月下旬至8月中旬,中共中央西南局和国家计委等部门在西昌召开以攀枝花钢铁基地为中心的西南三线建设长远规划会议,决定西南三线“一是以六盘水为中心的西南煤矿基地;二是修建成昆线、川黔线、滇黔线等三线铁路,形成西南铁路环线;三是以四川重庆为中心,包括重庆周围二十几个县的军工项目;四是建设攀枝花钢铁基地和相应的供电设施;五是实施安顺地区航空工业011基地、遵义地区航天工业061基地、都匀地区电子工业083基地的已确定方案。”*钟子云:《关于西南三线建设的回忆》,陈璞如:《贵州三线建设琐忆》,贵州省六盘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六盘水三线建设志》,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第228、232—233页。由此可见,该会议作出了“四川和贵州是西南三线重点”的重要决策,并确定了贵州省三线建设的总体蓝图(见表1)。

为服从尽可能抵御外敌入侵的大规模现代化战争和改变全国工业布局不合理状况的三线建设“两个基本点”,中央提出三线“一切新建项目都应贯彻执行分散、靠山、隐蔽的方针,不得集中在某几个城市或点”*《六十年代三线建设决策文献选载》,《党的文献》1995年第3期,第34页。,国防工业要坚决执行“靠山、分散、隐蔽,有的国防尖端项目要进洞”的方针,其他项目“大分散、小集中,不建集中的城市,多搞小城镇”*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央档案馆编:《1958—196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档案资料选编(固定资产投资与建筑业卷)》,中国财政经济出版社,2011年,第509—510页。。遵照此方针,贵州省于1964年6月底就率先展开三线建设。据统计,国家除1964年对贵州三线建设投资3.62亿元外*国家统计局固定资产投资统计司编:《中国固定资产投资统计资料(1950—1985)》,中国统计出版社,1987年,第46页。,1965年至1980年共向贵州三线投资达139.19亿元,分别占全国三线建设总投资2052.68亿元、全国同期基本建设总投资5261.76亿元的6.78%和2.65%*国务院三线建设调整改造规划办公室编(以下简称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1991年,第32页。。贵州由此成为三线建设和全国经济建设的重点省。

在中央的统一领导下,从1964年下半年到1966年底,贵州省三线建设大部分项目“以贵阳为中心、以原有城市城镇为基础,主要沿呈‘十字型’交汇于贵阳的川黔、贵昆、黔桂、湘黔等4条铁路展开布点”*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89页。。贵州三线项目的这种空间布局,基本实现了原“二五”全省经济建设规划中“工业布局以贵阳为中心,向遵义、都匀等7个大工业区、53个中小工业区点展开”的目标,除在贵阳、六盘水、遵义、安顺、都匀、凯里兴建各具特点、不同规模的“全省性工业中心”外*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215、217页。,还在全省6个地区、20余县布点了工矿企事业和交通项目(见表1)。

表1 1964年至1980年贵州省城市城镇与三线项目分布

资料来源: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下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1991年;林凌、李树桂主编:《中国三线生产布局问题研究》,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年;贵州省六盘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六盘水三线建设志》,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编辑委员会编:《当代贵州城市发展》,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

与此同时,在保证安全和地区均衡的前提下,为发挥三线投资效益和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相当数量的三线项目侧重于省内原“二五”已规划的工业城市及工业区进行扩充和新布点,几乎所有的沿海内迁项目以及改扩建、续建项目均采取集中于城市工业区布点*比如,仅“1965年列入国家搬迁计划的26个民用企业,有19个选定贵州原有的企事业单位作为厂址”,而在“三五”时期,“贵州省基本建设投资达46.26亿元,占全国三线地区同期基本建设投资总额的12.9%,全省除要重点建设一批国防科技工业项目外,列入计划的民用重点建设项目就有92项。其中,搬迁项目32项,改建、扩建和续建项目20项,新建项目40项”,这些项目绝大多数也是依托各城市城镇的既有工业基础和市政设施进行建设。参见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91、84页。;还有一部分项目通过联合选厂,根据地域分工和生产协作进行相对集中的成组布局,并在一定程度上与贵州的城市和基础设施相协调,力图建成不同类型的综合配套的工业区,贵阳综合性工业基地和011、061、083基地都选择这类布点;另有一部分布点于无城镇依托的项目,则通过规划新城市来进行较为集中的建设,六盘水煤炭基地就是此种布点的典型。

从总体上讲,贵州省三线项目大多依托原有和新建城市城镇为基础,进行相对集中的布局。在大规模建设中,贵州省以既有城市和新城市为载体建成了四大工业区,即由贵阳、安顺组成的以航空、机械、冶金、电力、化学、建材、轻工业为主的黔中综合性工业区;由六枝、盘县、水城、威宁组成的煤炭、冶金、电力、建材工业为主的黔西工业区;由遵义等城市组成的航天、冶金、电力、电器工业为主的黔北工业区;由都匀、凯里组成的电子工业为主的黔东南工业区(见表1)。这样一来,贵州省的三线项目布局从总体上调整了此前全省工业高度集中于贵阳的空间指向,实现了全省相对均衡的工业布局,奠定了全省城市化发展的新基础。

二、三线建设与贵州省城市化的勃兴

以备战为中心的国防科技工业和重工业优先发展的三线建设在贵州省的全面推进,不仅开启了贵州省城市化的新进程,而且推动着全省城市的性质、规模和发展方向的巨大改变。在这一发展大潮中,贵州省跃入了国家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主流而获得空前发展,既完成了由消费城市向工业城市的总体转型,又形成了一个较为合理的省域城镇体系,并从全国城市体系的“边缘”成长为中国城市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见表2、表3、表4)。

(一)三线建设推动了贵州省城市城镇数量的倍增

三线建设时期,在“工农结合、城乡结合,城市要为生产建设服务”*曹洪涛、储传亨主编:《当代中国的城市建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年,第609页。的城建方针统领下,围绕三线项目兴建及其配套建设附属工业、服务设施,国家在非城市地区投入巨资集中建成全国三线第二大新城六盘水*六盘水煤炭基地是全国最大的三线煤炭工业项目,因之而生的六盘水市是中国南方最大的煤炭工业城市,1985年的统配煤净调出量居全国第五位。据统计,“六盘水煤炭工业基地从1964—1985年,国家共投资30亿元,其中,工业基本建设投资达25亿元”,另有相关资料显示“从1964—1980年,国家对六盘水市总投资约21亿元,占全国三线总投资的1%”,与此同时,“工业基地推动了六盘水城市的迅猛发展,1980年,六盘水由1964年的大山区发展成为29万人的新兴中等城市,城市人口仅次于渡口市。”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236页;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中心《中国人口年鉴》编辑部编:《中国人口年鉴(1985)》,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第843页。;同时为保证依托既有城市城镇布点项目尽快投产,国家又对项目布点较多的城市和城镇作了相当程度的改扩建,既促进了中心城市贵阳的快速发展,还建成4个新兴城市。据表2和相关统计,1964年至1980年,贵州省共新设安顺、都匀、六盘水3个建制市,此期全国共新设56个建制市,贵州省新增建制市约占全国的5.4%;全国城市总数由167个增加到223个*国家统计局城市社会经济调查总队编:《中国城市四十年》,1990年,第3页。,增长33.5%,年均增长率约2个百分点。其中,贵州省城市数由2个增加到5个,增长150%,年均增长率近9.4个百分点,约为全国年均增长率的3.7倍,全省城市数占全国城市数比重由1.20%增至2.24%,增长87%。此外,三线“大分散”建设又推动着全省40余个农业集镇获得较快发展,如六盘水市沿贵昆铁路建成15个工矿镇,面积约110平方公里。*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237页。到1983年末,全省建制镇达93个,比1964年至少增长1倍,而同期的全国建制镇数却从1964年2877个减至1983年2781个*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中心《中国人口年鉴》编辑部编:《中国人口年鉴(1985)》,第534、845页。。由此可以肯定,三线建设是贵州省城市城镇数量倍增的关键因素。

表2 1964年至1980年贵州省新建、扩建的主要城市城镇(单位:个、年)

说明:相关资料显示1983年建市的凯里在1980年底已基本建成,且在三线建设中占有重要地位,故将其纳入新兴工业城市类型。

资料来源: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下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1991年,第210—223页;《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编辑委员会编:《当代贵州城市发展》,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

(二)三线建设促进了贵州省城市城镇的规模扩张

三线建设在贵州省各主要城市城镇的不断实施,迅速建立起一批大中型企事业单位,随着这批三线单位中数十万内迁职工和在贵州省的大量招工及其家属的不断集聚,再加上各三线单位生产力及其服务设施的形成和扩展,都有力促进了全省城市城镇规模的扩张。

首先,三线建设促进了全省城市城镇人口规模的膨胀。据表3统计,1965年,全省6个主要城市总人口约92万人,占全省非农业人口的52.6%,1980年,该6个城市总人口增长至165万人,约占全省非农业人口的49.0%。其中,六盘水从不足1万人的3个山区小县城成长为29万人的中等城市;遵义市人口规模增长1倍,并进入中等城市行列;安顺、都匀、凯里的人口规模分别增长0.5倍、1倍、15倍。与此同时,全省城镇非农业总人口由1965年83万人增至1980年171万人,增长1.06倍。据统计,1950年,贵州省县城的人口一般在3000至5000人,小的只有1000至2000人,大的也只有万余人。到1985年,全省73个县城非农业人口增长至91.8万人,平均每个县城达21361人。其中,5万人以上的有2个:铜仁、毕节;3万至5万人的有5个:贵定、遵义、兴义、赤水、黔西;2至3万人的有13个:桐梓、印江、兴仁、贞丰、大方、金沙、织金、修文、镇宁、黎平、瓮安、惠水;1万至2万人的有48个:绥阳、纳雍、威宁、清镇、开阳、平坝、龙里、福泉等;1万人以下的有5个:万山等*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254页。另外,相关资料显示,贵州省由于1964年前不属于国家重点建设地区,基本建设规模小,其80%以上的县城人口规模较之于1950年变化不大,再加之缺乏具体资料,故此处采用1950年数据作为对比基数。。在各主要城市城镇人口快速增长的基础上,全省城市城镇非农业人口由1963年的172.8万人增加到1978年的324万人,净增长87.5%,其占全省总人口比重从1963年的10.1%上升至1978年的12.1%,净增长2个百分点。*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216—217页。较之此期全国城市化的停滞甚至负增长,贵州省城市化在三线建设中无疑取得了历史性成就。

表3 1964年至1985年贵州省主要城市规模结构变化

说明:因资料缺乏,六盘水1965年人口数为1964年底的估计数,安顺1965年人口数为1964年数据,都匀1965年人口数和建成区面积、1980年人口数为参照1957年、1976年的估计数,凯里1965年人口数和建成区面积为参照1949年底的估计数、*《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编辑委员会编:《当代贵州城市发展》,当代中国出版社,2013年,第301、329、349页。1980年人口数为1984年数据,六盘水全民所有制企业数为估计数。

资料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研究中心《中国人口年鉴》编辑部编:《中国人口年鉴(1985)》,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年,第843页;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1991年,第33、212页;《中国城市建设年鉴》编委会编:《中国城市建设年鉴(1986—1987)》,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9年,第386、391页;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第231—252、375—376页。

其次,三线建设促进了全省城市城镇建成区规模的扩展。从相关资料和表3可知,全省6个城市1980年的建成区面积均分别比1965年增长1倍至8倍。其中,贵阳是全省最大的工业基地,1949年底的城市建成区面积仅6.8平方公里;到1977年,市区总面积达83.4平方公里,中心城区面积为36平方公里*《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编辑委员会编:《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第117、121页。;到1984年,贵阳城市建成区发展到53平方公里。由之可知,从1964年到1977年,贵阳城市建成区规模至少增长1倍。在占全省三线投资1/3的遵义地区,城市城镇更获得大的发展,如遵义市1980年建成区面积较1964年增长5倍。*刘冰洁:《三线建设与遵义市的发展》(2015年未刊稿),该文由倪同正提供。同期的六盘水、安顺、都匀、凯里的建成区面积又分别净增长15倍、1倍、8倍、7倍。除三线建设所推动的上述地级市和地州所在城市的快速发展外,三线建设也促进了项目布点的一系列原农业城镇的迅猛发展。以清镇县为例,随着近20个大中型三线项目的建设(见表1),形成以县城为中心、辐射周围6个工业片区的城市格局。到1984年,老县城建成区面积扩大至1.67平方公里,比1964年扩大近0.4平方公里,增长30%。*《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编辑委员会编:《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第479页。

再次,三线建设促进了全省城市城镇经济规模的发展。由表3可知,三线建设是贵州省城市城镇现代经济功能形成和壮大的关键阶段。从全省城市城镇工业经济看,1975年贵州省工业总产值增长到24.15亿元,1980年增至44.03亿元,分别比1964年增长2.41倍和5.22倍,其中的重工业发展速度高于全国平均速度1.2个百分点*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376页。。从主要城市看,贵阳进一步增强了在全省的经济优势。据统计,1949年贵阳市工业产值为1.66亿元,占全省工业产值的32.7%;*《中国城市建设年鉴》编委会编:《中国城市建设年鉴(1986—1987)》,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89年,第386页。到1985年,贵阳市工业产值增长至28.34亿元,占全省工业产值的33.9%,增长1.2百分点。遵义市工业产值占全省比重从1964年的约5%增长至11.2%。六盘水市工业产值占全省比重从1964年的约1.6%增长至7.4%,并从纯粹的农业区成长为全省第三大工业区和全国三线最大的煤炭工业基地。凯里则从不足1000万元工业产值的山区落后民族农业县,跃升为全省第五大工业区,工业产值约增长30倍。与此同时,三线建设更推动贵州省主要城市建成了具有全国比较优势的产业部门。以贵阳为例,三线建设一方面为贵阳建成了全国领先的航空、航天、电子三大新兴高科技产业,另一方面还极大提升了城市基础产业的实力。其中,1965年扩建后的贵阳钢铁厂成为全国最大的钎钢生产基地,1976年该厂又形成10万吨特钢的生产能力,钎钢产量约占全国总产量的70%;贵阳耐火材料厂到1978年发展为全国四大骨干耐火材料厂之一;贵州铝厂扩建后成为全国三大铝工业基地之一。近10个三线重点化工项目在贵阳建成后,又推动贵阳成为全国重要化工基地之一。*何郝炬、何仁仲、向嘉贵主编:《三线建设与西部大开发》,当代中国出版社,2003年,第191—192页;《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编辑委员会编:《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第120页。再以遵义市为例,贵州钢绳厂到1970年发展成为全国最大的钢丝绳厂;遵义铁合金厂的生产能力从1964年的1万吨增长到1983年的7.6万吨,是国内唯一具有采矿、选矿、烧结、冶炼工艺体系的大型铁合金企业;新建的遵义钛厂是国内最大的海绵钛生产厂家和全国唯一的海绵钛全流程熔炼企业;由上海内迁遵义并投资8000余万元建成的长征电器公司,1978年成为全国高低压电器元件及成套控制设备生产的五大基地之一;1965年投资468万元新建的遵义无线电仪器厂则是国内3个生产低频仪器专业厂之一。*《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编辑委员会编:《当代贵州城市发展》,第230页。从能源工业来看,乌江渡水电站是西南地区单机容量最大的水电站,六盘水是中国南方最大的煤炭工业基地。从原材料工业来看,开阳磷矿是中国最大的复合肥生产基地、全国三大磷矿之一*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第117页。。从国防科技工业来看,贵州省建成了全国第三大的国防科技工业基地。其中,安顺011基地是一个科研和生产、主机厂和辅机厂高度配套完善的我国最大的歼击机生产基地;遵义061基地是一个弹、站、架、车全套体系独自作战的我国最大的战术导弹生产基地;都匀、凯里083基地是一个集雷达、卫星地面站、电台、计算机、电子仪器仪表和元器件生产科研为一体的我国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电子科研生产特大型基地。这三大基地占贵州军工企业总数的97.7%。*林凌、李树桂主编:《中国三线生产布局问题研究》,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年,第105页。由此可见,三线建设推动着贵州省各主要城市进入了全国重要工业城市的先进行列。

(三)三线建设推动了贵州省城镇体系的形成

从表1至表4可知,贵州省三线建设的特殊地位及其工业门类在各地区的综合性或专业化配置,不仅强力培育出位居省域核心地位的综合性大型工业城市贵阳和一大批为之配套的专业化的重要工业城市、城镇,而且在四条铁路干线的紧密连接下,通过这系列城市城镇的分工协作和共同发展,基本形成了一个职能各异、规模不等、相互联系的省域城镇体系。

首先,三线建设重塑了贵州省城镇体系的职能结构。由于贵州三线建设的重点高度集中在国防科技、能源原材料、机械、化学等重工业上,围绕这些工业部门,国家在贵州重点建设了一批各种类型的工业、矿业、制造业城市。据表4统计,在这批新兴城市中有综合性工业城市1个、国防科技工业城市13个(含城镇,下同)、煤炭工业城市1个、电力工业城市8个、冶金工业城市6个、化学工业城市5个、建材工业城市2个、机械电子工业城市7个、纺织工业城市3个。这批新兴城市城镇涵盖了贵州省1980年底前所有的建制市和最主要的工业城镇。通过对表4的深入分析可知,以国防科技工业和重工业为主体的多类型工业城市、城镇的崛起,成为贵州省城市化的主力军,既推动全省迅速完成了由消费城市向工业城市的全面转变,又彰显了全省城市发展的新方向。

其次,三线建设革新了贵州省城镇体系的地域结构。在“城市要为生产建设服务”的方针统帅下,全省城市发展始终服从于全省各地区相对均衡布局的三线建设的需要,从而推动了全省城镇地域结构的巨变。由表2和表3可见,1965年,全省仅有黔中贵阳和黔北遵义2个建制市,城市人口占全省非农业人口总数的比重分别为37.7%和6.3%。到1980年,全省建制市发展到5个,黔中有贵阳、安顺,城市数量和城市人口所占全省建制市和非农业人口总数的比重分别为40%和27.7%;黔北有遵义,城市数量和城市人口所占全省建制市和非农业人口总数的比重分别为20%和6.5%;黔东南有都匀,城市数量和城市人口所占全省建制市和非农业人口总数的比重分别为20%和3.6%;黔西有六盘水,城市数量和城市人口所占全省建制市和非农业人口总数的比重分别为20%和8.6%。这些数据变化表明,三线建设以来的黔西、黔东南的城市发展明显快于黔中、黔北。由此可判定,三线建设强力推进了贵州省城镇体系地域结构的快速均衡化。

再次,三线建设重构了贵州省城镇体系的规模结构。由于有一部分大中型三线项目主要依托贵阳、遵义的既有工业和城市基础进行“小集中”布点,而这些项目的建设、投产和发展又强力推动着所在城市工业经济的迅猛发展、城市新功能的生成以及城市本身多种服务功能的继续拓展,必然会吸引大量人口聚集并带动城市人口的快速增长。1965年,全省仅有大城市1个、小城市1个;到1980年,全省大城市仍为1个,中等城市增长到2个,新增遵义、六盘水2个中等城市,小城市增长到2个,新增安顺、都匀2个小城市。由此可见,侧重布点于中小城市、城镇和农村的三线建设,在客观上推动着贵州省城镇规模结构呈现出中小城市优先发展、大城市缓慢发展的“畸速畸缓”态势,并加速了全省城镇体系规模结构向“中小型化”扩张。

表4 1964年至1980年贵州省建成或基本建成的主要工业城市城镇

说明:1.“工业城市分类标准”参见顾朝林等:《中国城市地理》,商务印书馆,1999年,第185页;2.严格意义上的城市类型中没有国防科技工业城市,本文设立国防科技工业城市的原因在于,国家在这5个城市区域内及其附近数县建设了数个国防科技企事业单位以及与之配套的一系列军民结合企业、民用企业和城市服务设施;3.表内非建制市的工业城镇为不完全统计。

资料来源:同表1。

最后,三线建设推动了贵州省城市城镇从“散点状”孤立发展向沿铁路线“体系化”协同发展的根本转变。四面环山和“地无三尺平”的地理条件所形成“黔道难上难”的交通困境,严重制约着全省经济和城市的发展,迫使贵州城镇的交通方式高度局限于容量低下的陆路运输,从而导致全省城镇深陷于“散点状”的孤立发展。三线时期,基于建设全国大后方和发展贵州经济的需要,国家新建了川黔、贵昆、湘黔铁路并部分改造了黔桂铁路,使贵州拥有4条与全国联系的大动脉,全省经济和城市发展的交通条件得到根本改善。主要以沿铁路线相对均衡展开的三线建设的不断深入,强力打破了贵州城市因交通闭塞而形成的“自在无为”状态,更吸引着全省城市迅速由“散点状”无体系的孤立发展全面转向主要沿川黔、贵昆、湘黔、黔桂4条铁路的“十字形”聚集发展,进而形成了一个以贵阳为中心的沿铁路干线的“十字形”城镇带。此城镇带也是三线时期建成的具有全国服务功能的规模最大、质量最高的“以重庆—贵阳—昆明—成都为中心”的大西南城镇带的重要组成部分。贵州省各主要城市又借此“晋升”为全国城市体系中的重要新成员。此外,贵州省各中心城市在三线工业化中的分工协作功能也获得良好配置。贵阳、安顺成长为带动黔中乃至全省发展的核心城市和第一增长极;遵义成为黔北和黔渝地区的重要增长极;都匀、凯里成为推动黔东南民族地区经济社会进步的新基地;六盘水成为全面开发黔西和川贵云结合部的新阵地。这一城市协同发展的良好“生态”,在整体上保障了贵州省城市化演进的方向、内容和重点。

(四)三线建设为贵州省培育了先进的城市文明

第一,三线建设为贵州省各主要城市培植了工业文明。如上所述,三线建设为全省各主要城市建立起一批现代化的大中型企业集群,全面更新了各主要城市城镇的工业体系,使工业成长为全省国民经济中的主导部门,进而推动了贵州由农业省向工业省的转变。据统计,1964年至1976年,全省完成基本建设投资98.93亿元(其中,生产性投资87.36亿元,占88.3%;非生产性投资11.57亿元,占11.7%。投资最多的是重工业和铁路建设),国防科技工业占17.5%,煤炭工业占14.7%,电力工业占8.9%,冶金工业占9.7%,机械电子工业占4.8%,化学工业占7.5%,建材工业占1.9%,铁路建设占18.1%。到1976年,全省工业企业达6798个,比1965年增加81.1%,其中,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1834个,比1965年增加19.3%;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拥有的固定资产原值达57.92亿元,比1965年增加5.54倍;全民所有制工业企业的职工达46.72万人,比1965年增加2.56倍。*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87—88页。到1978年,全省工业总产值达到40.86亿元,比1949年、1965年分别增长了27.33倍、3.77倍;工业总产值在工农业总产值中的比重由1965年的37.1%上升至59.1%。*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376页;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232页。与之同时,全省工业结构发生巨变,国防科技、煤炭、电力、冶金、机械电子、化学工业已发展为各城市的优势产业。

第二,三线建设推动了贵州省城市基础设施的完善。基础设施的缺乏和落后始终是制约贵州城市发展的重要原因。其中,能源和教科文卫设施的严重不足又是制约城市发展的主要问题。从表1可知,为保证三线建设的顺利进行,贵州新建了猫跳河梯级电站、水城电厂、清镇电厂、乌江渡水电站,扩建了贵阳发电厂、遵义发电厂、都匀发电厂、凯里发电厂,新建了全国三线最大的煤炭基地。全省1978年的发电量、原煤产量比1965年增长7倍和5倍。*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232页。这些重点项目为全省城市提供了充足的能源,彻底破解了全省经济社会发展的能源瓶颈。同时,沿海部分科研教育单位和工业的内迁,又给贵州省输入了大批科研教育、工程技术人员和大量先进设备,显著增强了贵州科学技术实力,并形成一支以贵阳为中心的由中央各部属研究院所、中国科学院、国防科技工业、地方科研单位和高等院校“五路大军”组成的科技队伍,使贵州省成为全国重要的科研和教育基地。据统计,从1964年到1985年,全省县以上政府部门属研究机构由44个增长到87个,职工数由0.39万人增长到0.92万人(1985年科技人员达0.68万人,含科学家和工程师0.25万人),分别增长97.73%和135.90%;高等院校由1964年的5所增长至1980年的15所,教职工由1964年的3916人增长至1980年的8358人,分别增长200%和134.32%;中等专业学校由1964年的42所增长至1980年的150所,教职工由1964年的2953人增长至1980年的7535人,分别增长257.14%和255.16%。*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第37—39页。此外,贵州省各主要工业基地都新建了一系列先进水平的医院(见表1),增强了所在区域的公共卫生服务能力。由此可知,三线建设完成的能源和科教文卫设施,既给全省城市注入了先进的市政文明,又提升了城镇综合承载力,更为开创贵州省经济社会和城市化的新局面构建出重要支力。

第三,三线建设在较大程度上改变了民族大省的城乡生产生活方式。基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历史条件的深度制约,贵州省长期处于信息闭塞、思想封闭、观念落后的以自然经济为主的山区传统农业社会阶段。但是,大规模的三线建设从根本上扭转了贵州省“自在无为”的状态。首先,贵州省委提出了“与三线建设配套,充分利用资源,提高消费品自给率”的发展方针。三线建设时期,全省扩建和新建地方机械、电子企业100多个和52个;新建了贵州塑料厂、安顺帆布厂、清镇纺织印染厂;完成了对原地方骨干企业的技术改造,提高了地方工业的技术装备和生产能力。全省县办的小钢铁、小化肥、小电力、小煤炭、小建材等“五小”企业,到1971年已有600多个、职工7万余人。全省还建成100多个500千瓦以上的小水电站、20多个地县化肥厂、5个县办铅锌矿、80多个地方水泥厂。同时,在三线企业支援下,全省建设了一批支农项目,到1975年,全省农机企业增加到110个。其中,省属9个、地州属13个、县属88个。*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231页。据此可见,三线建设有力地改变了全省城乡的生产方式。其次,三线企事业的城市化生活方式不断向周边农村扩散。以现代教育为例,贵州省三线企业共建立100余所教学质量普遍高于地方的企业子弟中小学和20余所技工学校。这些学校除服务本单位外,还招收附近城乡的少量学生。特别是011基地技校、春雷厂技校、云马厂技校、黎阳厂技校、红湖厂技校、安吉厂技校、安大厂技校,061基地的航天技校、长征技校、八五技校、八七技校,083基地的贵州无线电工业学校等*《贵州教育志》编纂办公室编:《贵州教育年鉴(1949—1984)》,贵州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774页。,为贵州经济社会发展培养了大批人才。以三线企业服务设施为例,三线企业尤其是国防企业的相当一部分,分布在人烟稀少的大山区或偏僻农村。这些企业所建设的公路铁路、电力邮电网络,迅速改变了偏僻山村交通电力通讯的落后状态,为山区带来生机和活力。比如,由于三线建设的需要,诸多企业在当地农村中招收了大量工人,一些文化低下的青年农民进入现代化企业工作,接受到先进科学知识的熏陶,掌握了工业生产技术,增加了个人和家庭的收入,提高了知识水平和思想层次。而且,在各大中型三线企业附近都建有商店、银行、邮电、车队、市场、医院、文化、体育等城市公共设施。从而在当地逐渐形成一座座繁华的“新城镇”,直接将大中城市的主要功能浓缩于此,让数万山区农民“零距离”体验到城市化生活的魅力。此外,各三线厂矿的建设者和职工、家属的大量聚集,更繁荣了当地农贸市场,扩大了农副业产品销路,提高了农民生活水平,促进了山区经济发展,改变了山区群众的思维观念。因此,众多三线企业对于农村经济文化发展具有难以估量的重要影响。

三、贵州省城市化特点分析

由于贵州省城市化发端于“以备战为首要目标”并以“临战导向”方式展开的主要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进行的三线建设,故三线建设的特殊性质及其“得失成败”必然影响着和决定着全省城市化的全过程、成就、失误及特点。

(一)交通通讯设施现代化是贵州省城市化启动的前提条件

如前所述,因独特地理环境而产生的“交通困境”是贵州省城市化的先天约束。为了保障以“大分散”为主的三线建设“战略展开”和尽快增强国防能力,以铁路为骨干、以公路和连接全国的邮电网络为基础的交通通讯设施建设,成为贵州三线建设的先导项目(见表1)。贵州由此建成全国三线铁路网10条新干线中的川黔、贵昆、湘黔3条铁路以及开阳、湖林、水大、盘西4条支线以及120多条专用线,贵阳也成为国家级铁路枢纽和西南地区最大的铁路运输编组站。1980年,全省铁路干支线总长达1456.7公里,营业长度1373.7公里,全省每万平方公里有铁路80.18公里,高于全国铁路的平均密度。与此同时,新建公路近1万公里,使全省公路基本实现网络化;大力整治了内河航运、修建了磊庄和铜仁机场等;还建设了连接全国的长途电信和邮政网,使贵阳成为全国电信网的二级交换中心。*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第58页;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363—365、383页。到1980年,贵州省建成了一个以贵阳为中心,以铁路、公路等陆路运输为主体,包括内河航运、民用航空的综合运输体系。至此,现代化交通通讯网的基本建成,彻底打破了贵州省“连峰际天兮,飞鸟不通”的高封闭地理环境,极大加强了全省各城市城镇之间及其与全国各重要城市的紧密联系,全面更新了全省工业化和城市化的交通通讯硬件,并为全省城市化开辟了新空间。

(二)国家资源的高强度嵌入是贵州省城市化发展的根本动力

就贵州省1964年的经济基础而言,自身的确不具备大规模建设的实力。因此,为了迅速改变以自然经济为主的山区民族大省的极端落后现状,中央通过三线建设这种特殊战略对贵州进行了以国家资源的“高强度嵌入式”开发。首先,贵州省城市化资金近80%依赖于中央财政。据统计,在全省1964年至1976年累计完成基本建设投资98.93亿元中,中央直属项目达76.37亿元,占77.2%;地方项目仅22.56亿元,占22.8%。全省在这13年中新增固定资产54.24亿元,相当于1963年新增固定资产的3.49倍。*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87页。其次,贵州省城市化的主要物质基础和人力资源来自于沿海企事业的内迁。据笔者统计,全国内迁三线共520余个企事业项目,其中10%的项目和1万余台先进设备迁入贵州;全省共迁入20余万高素质的工业职工,加上迁入的家属、建筑业人口、工程兵达50万人,约占全省新增非农业人口的40%。以内迁项目为例,仅上海内迁三线的304个项目、411家工厂中,迁建贵州的就有99个项目、130家工厂和2.4万名职工。*孙怀仁主编:《上海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简史(1949—1985)》,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470页;《上海市第一机电工业局贵州云南大三线民用项目统计表》,上海市档案馆藏,档案号B173-2-20-131。以煤炭工业为例,1964年9月至1966年底,来自全国25个省、市,参加六盘水矿区建设的职工总数达11万人*贵州省六盘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六盘水三线建设志》,第4—19页。。以国防科技工业为例,1966至1970年,国家从京、津、沪、辽等十几个省、市的骨干军工企业中抽调7万余职工,帮助贵州建设国防科技工业。到1975年,全省国防工业职工数有11万余人。*贵州工业编辑委员会编:《贵州工业》,贵州人民出版社,1980年。以具体城市为例,1964年至1978年,辽宁、黑龙江、上海、北京、天津等17个省、直辖市约2万名管理及生产技术骨干、9400余台设备内迁贵阳*政协贵阳市委员会编:《穿越——贵阳市工业历程亲历、亲见、亲闻》,贵州人民出版社,2010年,序,第3页。。据此足见,作为贵州省工业化自然结果的城市化的根本动力依赖于中央政府“超强度输血”。但与这种国家资源“高强度嵌入”所带动的快速发展相伴始终的突出问题是:外力又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贵州省城市化正常发展可能获得的空间。仅以粗放型产业为主的六盘水市为例,其在三线建设中所新增的20余万城镇人口中,来自于全省农村的职工只占10%*“为加快六盘水矿区建设,1964年下半年,煤炭部安排在贵州省农村招工1.34万人”。贵州省六盘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六盘水三线建设志》,第9页。。同时展开的011、061、083三大技术性较高的军工基地建设,对全省农村的招工量则更为有限。贵州省工业化的这种“外生性”人力资源结构,既极大地压缩了工业化对庞大农村剩余人口的吸纳能力,也制约着工业化对农村的快速扩散,从而导致全省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形成了突出的“二元结构”。比如,“厂内飞机导弹,厂外刀耕火种;厂内电子电信电影计算机,厂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城市先进工业与农村落后农业的“二元化”并存度,明显高于川、陕、鄂等其他三线建设重点地区。

(三)速度快、波动大是贵州省城市化的突出特点

1964年至1966年是三线建设的第一个高潮,中央从全国调集了庞大的人力、财力、物力进入贵州,迅速推动着全省城市化的高速启动。据统计,1964年9月初,中央在安顺成立西南铁路建设总指挥部,川黔、贵昆铁路全面复工,铁道兵、铁道部第二工程局30余万人进入各施工现场*贵州省六盘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六盘水三线建设志》,第2页。。此后两年里,六盘水矿区从省外调入10万职工、从省内农村招工1万余人,沿海内迁贵阳、遵义、安顺、都匀、凯里等城市的工业职工突破3万人。为了加快三线建设,国务院于1966年2月批准设立都匀市、安顺市,遵义市扩大郊区,新设立政企合一的六枝、盘西、水城、开阳、万山5个特区,并提出了贵州城市建设的基本方针。*《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贵州省设市和特区问题的批复〉》,贵州省六盘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六盘水三线建设志》,第221—222页。由此可以肯定,三线建设第一个高潮为贵州省城市化完成了较好的奠基。1967年至1968年,贵州与全国一样因“文化大革命”的剧烈冲击,而陷入了包括大三线在内的经济建设停滞甚至倒退的状态。1969年至1972年是贵州省三线建设的第二个高潮,该时期主要是加快原开工项目的建设和复建湘黔铁路,国家的资源投入额度超过前5年的总投入。*“国家在这两个建设高潮中对贵州省投资额占全省三线建设总额的60%以上”。国务院三线办编:《三线建设》,第32页。此阶段,全省迁入企事业人口和从农村招工都超过10万人。而且,同期的全省非农业人口增长中的机械增长率与“文化大革命”前类似,远远高于自然增长率,也明显高于全省农业人口和总人口的增速。但由于此期的三线建设规模超越了国民经济的承受力,从1973年起,中央开始对贵州三线大幅度压缩投资和项目规模,并调出大量的建设人员,三线建设中的主要问题也不断暴露,全省城市化随之进入低速发展阶段。可以发现,“速度快、波动大,前期成功、中后期问题多”是贵州省城市化的突出特点并深刻制约着城市化的高度和广度。

(四)铁路指向是贵州省城市化的显著特点

如前所述,贵州三线项目布局综合考量了“资源、交通、国防、市场和带动民族地区”的诸目标,而保障这系列目标实现的最重要载体就是川黔、贵昆、湘黔、黔桂4条铁路干线及其支线。以铁路为先导、优先发展国防科技工业和重工业的三线建设在贵州省的持续进行,都显著地推进着各铁路沿线及其腹地的各城市城镇借助于铁路而得到较大发展,迅速建成了一座座规模不等、结构不同、功能各异、特色彰显的新兴工业城市和城镇(见表1至表4),还促进着以铁路干线上的三线诸城市城镇为主体的省域城镇体系的初步成型。通过对表4中各类城市城镇的主要交通方式分析后发现,无论是资源性市镇和制造业市镇,还是国防科技工业市镇,几乎都位于各铁路干支线上。而且,高度依托于铁路的三线建设又推进了全省经济的快速发展。以全省铁路客货运输量为例,分别由1965年86.6万人增加到1978年940万人,增长9.85倍,由1965年85万吨增加到1978年1418万吨,增长15.68倍*何郝炬、何仁仲、向嘉贵主编:《三线建设与西部大开发》,第199页。;以工业经济为例,1964年到1978年,贵州工业总产值从7.1亿元增至41亿元,增长4.77倍,年均增速高于全国平均值0.4个百分点;全省财政收入由3.25亿元增至6.26亿元,增长93%。*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375—376、383—384页。因此,与四川、湖北、湖南因“铁路、江河”而兴的三线城市化相比,贵州省城市化的“铁路指向”尤其显著。

(五)城市化与逆城市化并存成为贵州省城市化的新病症

城市化与逆城市化并存本是三线地区城市化的共性,但贵州省却尤其明显。其关键原因是农轻重产业结构高度失衡严重削弱了贵州省城市化的动力源。1964年至1978年,全省农业投资比例较三线建设前不断降低,农业发展速度随之衰减至低于全国均速2.1个百分点,致使贵州从1972年起由粮食调出省成为粮食调入省,至1976年,全省共调进粮食98.1万吨。*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下册,第375—376页;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101页。因此破坏了作为“城市化初始动力”的农业的再生产基础。从全省工业结构分析,本属于工业化初期资金积累主要源泉之一的轻工业,投资比重却降为全国同期的最低,仅占全省工业总投资的1/46。*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232页。轻工业发展能力的剧减破坏了贵州省工业化资金的积累平台,更降低了工业化对城乡过剩人口的就业吸纳度。以牺牲农业和轻工业正常发展为代价的国防工业和重工业虽取得重大成就*例如,“1978年,贵州省重工业产值比1965年增长7.51倍,在工业总产值中的比重从1965年的41.7%上升到67%。在重工业中,机械工业发展迅速,其产值占重工业的比重,从1965年的32.3%上升到52.4%”。参见何仁仲主编:《当代中国的贵州》上册,第232页。,但进一步加速了城市产业结构的高度失衡,不仅弱化了“工业化是城市化根本动力”的综合作用,也持续恶化了“重工业化中资本对劳动力排斥”的矛盾,从而在中央和省级政府资金与政策所重点保证的国防工业、重工业及其城市城镇的“超前突进”之际,又大幅度降低了工业化的人口就业系数。据统计,每百万元固定资产投资所容纳的劳动力,轻工业为257人,重工业为94人,重工业约为轻工业的1/3*马洪主编:《现代中国经济事典》,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第219页。。同时,自1950年以来,在建设以工业尤其是重工业为主的“社会主义生产城市”方针的作用下,全国不断压低城市第三产业的投资和发展速度,进而破坏了“第三产业是城市化后续动力”的机制。贵州省在三线建设中形成的“农业极弱、轻工业极轻、重工业极重、第三产业极度萎缩”的产业结构,全面破坏了城市化发展的三大力量“源泉”,必然形成城市化低度发展与逆城市化既交织并存又相互冲突的“发展病”。特别是每当国防工业、重工业的发展规模超过农业的最大承受度时,中央和贵州省就被迫不计成本地压缩工业基建规模并强力精减工业职工和城镇人口,乃是这种“发展病”的集中反映。据不完全统计,三线建设时期,贵州省缩小建设规模和停缓建的项目数约300个,下放了近20万城镇居民、企事业职工和家属到农村。此外,“靠山、分散、隐蔽”布局的三线建设,不仅增大了工业化和城市化的成本,而且抑制了工业化和城市化的聚集效益与辐射效益。*例如,贵州军工的128个企事业单位,以贵阳为中心,沿川黔、贵昆线布点,其宏观布局合理。但就中观和微观角度考察,问题不少。128个企事业单位分散在全省6个地市州的20个县市的偏僻山区,相互协作配套的企业群实施“大分散”而不是“小集中”,许多企业钻山太深,厂区布置犹如天女散花,有的厂址选择不当等等,由于布局的原因,使得不少企业难以继续在原址生存下去,被迫在“六五”或“七五”调整中关停并转。仅三大基地,这样的企业就有21个,为三大基地企业总数的25%,远远超过三线地区这类企业所占7%的比例。林凌、李树桂主编:《中国三线生产布局问题研究》,第105页。另外,“一律不搞大城市、大马路、楼馆堂所和高标准的民用建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贵州省设市和特区问题的批复〉》,贵州省六盘水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六盘水三线建设志》,第222页。,以及城市基建要推行“干打垒”、要消除工厂和城市特征等具体的三线建设政策,更全面加剧了各主要城市城镇综合功能的退化。由此观之,城市化高度依赖于单一且不持续的外力推进、自身动力缺失以及城市化与逆城市化相伴而行,已经成为三线时期贵州省城市化进程中的“新病症”。当然,这一“新病症”最终在改革开放和三线建设调整改造的新征程中得到了总体矫治,贵州省城市化也再一次获得更深层次和更广领域的新发展。

综上所论,三线建设从根本上调整了贵州省工业和城市的性质及其区域的合理布局,完成了全省工业化与城市化发展要素的奠基,优化了全省城市化的整体环境,更为各主要城市和省域城镇体系的成长以及这些城市在更大范围内的持续发展构建出新基础。因此,三线建设一方面强力推动着贵州省城市化完全告别了长期“自在无为”的状态,并且驶入了“奋发有为”地追赶全国先进城市发展的康庄大道。另一方面,作为全国三线重点基地的贵州城市,从此成为了中国城市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并对以后的全省城市化产生了深刻且巨大的恒久影响。

(本文作者 南京大学历史学院中国近现代史专业2011级博士生、四川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建筑与艺术系副教授 南京 210046)

(责任编辑 张 政)

The Third-line Construction and Urbanization of Guizhou Province

Zhou Mingchang

The Third-line Construction is a key stage in urbanization of Guizhou province. As an important province of the nationwide Third-line, the Third-line Construction which preferentially developed national defens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ndustry and heavy industry, strongly opened the new process of industrialization and urbanization in Guizhou province, changed the developing directions of the main cities, finished the overall transformation of the consumptive city into the industrial city, formed more complete provincial urban system, and evolved the new style of urbanization. Based on the obeying the general principle of the large dispersion and the Provisional Orientation in the Third-line Construction, caused the abnormal state of the coexisting development and undevelopment in urbanization of Guizhou province.

*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西南地区三线建设单位的社会文化变迁研究”成果(14XZS022)。

D232;F129;K27

A

1003-3815(2016)-12-008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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