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经验
新近一期的《中国经济时报》刊载了黄宗智的文章,就当下农业合作化问题发表了看法。
黄宗智说,人们多认为改革时期的农业合作化必须是个自下而上的农民自发进程——国家不应该介入,最多只是略加鼓励或引导。其背后的想法是模仿美国和西欧的自发农业合作组织。如今,这已经成为政府部门和民间乡建运动的一个基本信条。
国家决策的另一盲点是对“规模经济效益”的迷信,都认为“现代化”必须是伴随“规模化”而来的。
中国如今需要走的仍然是“小而精”的东亚农业现代化历史经验的道路,而不是英美的“大而粗”模式。在人多地少的资源禀赋情况下,小农场其实能够做到更高效的土地生产率。农业并不需要“横向一体化”的规模化,只需要“纵向一体化”的产、加、销一体化,而后者并不一定要依赖企业公司,完全可以由合作社来实现。
在中国目前的现实情况下,合作化运动不可能像在欧美国家那样成为一个纯粹是自下而上的自发性组织。在2006年公布《农民专业合作社法》之后频繁兴起的合作社中,“异化”的“伪”合作社要多于真正为其社员谋求利益的“真”合作社。所谓的“伪”合作社多是由商业或产业资本所办的“翻牌”合作社,以此名义来争取国家的“项目”、补贴和优惠,而实际上是由逐利资本所控制的,基本由其出资者和理事长说了算,其农户社员其实只是一种摆设而已。
今天要做的首先是把我们对“自发性”和“规模化”的两大误区置于一旁,而借鉴1965年前后日本的农业黄金时期以及1970年前后几十年台湾地区和韩国的历史经验。日本是“东亚模式”的代表。它在农业发展方面具有很大的历史巧合的偶然性,即日本明治时代后期的现代化农政模式,在战后美国的占领下,经过土地改革和《农业协同组合法》的民主化,形成了以小自耕农为主体、民主化的合作社,基本终结了地主经济,并由农协体系来掌控和实施之前的农政资源与功能。正是它们实现了农业的产、加、销纵向一体化,由此形成了由下而上的合作社组织,但也同时纳入了日本农政机构原有的综合性特征和功能。
目前,中国需要借鉴的是日本战后几十年农业黄金时期的经验。它展示的是一个国家领导与农民自治相结合的合作社经验,既不是纯粹由上而下的日本战前经验,也不是英美和西欧纯粹自发的合作社经验。它组织的是小规模家庭农场的纵向一体化,而绝对不是美国的大面积农业企业,包括企业型的高度规模化和雇工的“家庭农场”,更不是古典英国的雇佣资本主义企业型农场。这才是“东亚农业合作化模式”的核心。
美国模式明显不适用于中国。1970年,中国每名男劳动力的耕地面积才约是美国的1/236。如此人多地少的基本国情正是决定中国必然要更多地依赖日本/东亚模式,而不是美国模式(极其高度机械化和一定程度依赖雇佣劳动)的企业型农场,包括其企业型的大“家庭农场”。
黄宗智说,众多的研究证明,在今天的中国,小家庭农场的每亩纯收益仍然高于规模化的大农场。这首先是因为,在目前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下,规模化的大农场需要支付相当昂贵的地租(转包费)而种植自家承包地的小家庭农场不用。更重要的是,规模化的大农场需要依赖全职的雇工,而小家庭农场则可以依赖自家的劳动力,如今一般是相对廉价的家庭辅助劳动力(老人和妇女)。同时,可以依赖农民为自己的利益而耕作的激励机制,不用雇用监督人员。这也是为什么许多流转了大量土地的农业企业公司会放弃大规模经营,而采用更高效的,通过包买、协议、合同等方式借助小家庭农场的优势来提高其经济效益。
(廖述务)
应大力发展综合性合作社
新近的《中国经济时报》刊载了温铁军的文章,就发展综合性合作社之意义发表了看法。
温铁军说,“三农问题”这个词在国内是1990年代提出来的,基本上是一个人口膨胀而资源短缺的农民国家追求工业化的发展问题。这些年强调的新农村建设其实是生产过剩矛盾和去工业化压力出现后,中央提出的应对危机之策,被称为工业反哺农业、城市反哺农村。
随之出现了一系列问题。采用激进的手段让农民进城,比如通过现金买断农民身份、大规模征占农地,这意味着过剩资本强行换取稀缺资源,属于城乡要素的不平等交换,其后果是农业三要素的进一步流出,会造成更严重的“三农问题”。
小农状态很难抵御自然风险和市场风险,广大中西部地区的农村已出现逐渐“空洞化”的现象。在信用社、供销社系统与农民专业合作社为名的大户经济各自为营的大环境下,对于大多数普通村庄的发展而言,亟须探索完善以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土地三权分离条件下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应该以村庄为单元通过群众路线把村民组织起来,建设综合性合作社,是一个好方向。即:综合性合作组织、多样性乡土社会文化建设、党政主导的群众路线这“三位”,服务于作为“一体”的美丽村庄的可持续发展。
具体而言,以村两委为主导力量,从村庄资源和群众利益出发,动员村庄能人和积极分子,自觉推进如同均田一样的资源股权化占有,以此带动村民加入草根性的综合合作,提高对外统一谈判地位以及相关社会文化建设工作,必会为村庄可持续建设与国家宏观政策的长效对接打好基础。
温铁军说,对于经济合作组织,可借鉴日韩和中国台湾模式,主要是在小农经济基础之上建立综合性合作社体系,这样才能以合作社在所有涉农领域的其他收益来弥补弱势小农在农业生产领域的收益不足。以日本为例,土地改革与建立综合性的合作社几乎同步,包括金融保险房地产在内的农村经济领域所有的资本化利益都集中在这个垄断性的合作社里面,政府的优惠条件也全部给了合作社而且长期禁止私人企业进入农地交易;同时,政府还严禁任何私人资本和外国资本进入农村社会经济领域。保证了所有在农村领域产生的经济收益都通过综合性的农民合作社高比例地返还给农民。这样就稳住了农村也稳住了农民,只是没有形成美国式大农场。
六十年来,有人认为“三农”向国家做出的贡献达十七万亿元以上。现在向“三农”投入了十万亿元左右,这只是一种补偿性投入,未来应进一步加大政策扶持力度。
温铁军说,乡村建设不是保守地关注乡村和排斥城市,而是以农村为着眼点统筹城乡发展。今天我们强调城镇化,城乡之间不应相互排斥,也不是谁化掉谁。在近期沿海的“去工业化”过程中,乡村人才回流县域中小企业,相应需求农地制度体现“留权离土”。此时,如何建立一个能够而且愿意为全体村民利益最大化服务、主导乡村建设的村两委及其立足的综合性合作社,是对深改的一个巨大挑战。
(陈优)
要提防中产收入陷阱
在新近一期的《新华日报》上,李稻葵发文就中产收入阶层面临的危机发表了看法。
李稻葵认为,中产收入陷阱端倪已现,第一个焦虑点是对个人可支配收入增长前景的忧虑。中产阶层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工资等劳动收入,而个人所得税的主要征收对象正是这部分人。中国的个税事实上就是工资税,往往在个人见到工资收入前就被拿走了,不像许多发达国家有退税的可能。
第二个焦虑点来自不断攀高的房价。对于80后、90后而言,往往必须依靠父母和亲戚的支持,才能勉强在大城市购置自己的住房。而来自于农村、纯粹依靠个人奋斗在城市安家立命的中产阶层,几乎不可能在北上广深这种一线城市买房。
第三个焦虑点就是教育、医疗和养老的高成本。教育的高成本尤其体现在幼儿园、小学、初中和高中这些教育阶段,政府所能负担的相当有限,而医疗体系的高成本,更会给那些父母或个人健康状况出现意外的中产阶层带来经济上的灭顶之灾。
尽管国家整体经济在不断走高,但却更多反映为高收入阶层的财富以及政府税费的增长。低收入阶层也可以依赖基础性的福利制度的不断完善,保证自己的收入份额。但处于夹心位置的中产阶层会备感压迫。
如何突破中产收入陷阱呢?李稻葵提出如下对策:
首先,从国家财政税收的大格局来看,必须明确调整的方向。政策界、学术界有部分声音认为,财税改革的大方针应该是将间接税转为直接税,这恐怕并不合理。应借鉴德国模式,国家税收还是要以间接税为主。在税收问题上一定要考虑中产阶层的税负以及负担感。
其次,在房地产问题上,应该出台一些针对中产阶层的福利保障制度。包括北上广深在内的各大主要城市,应该为中产阶层提供能够长期租赁的“平租房”,让那些暂时无法购买住房的人,有机会在城市中相对平稳地居住下来。在教育方面,要大力减少竞争压力。中小学阶段也许应该适当减少竞争性安排,让教育回归本质,淡化教育作为选拔赛的功能。
更为重要的是要逐步建立透明公正的社会治理体制。大批已经或即将迈入中产阶层的人群突然发现自己行走在马路上、街道上并不安全,就连那些已经进入到“体制内”的中产群体也感到十分不安。所以在政府监管、警察执法等过程中,应该给予公民最基本的人权保障与申诉机会,营造一种公开透明的社会氛围。
(张伍)
儒家需要自我节制
新近一期《开放时代》刊载了第13届开放时代论坛上有关“儒学与社会主义”的讨论。其中,甘阳就儒家的当代意义发表了看法。
甘阳说,他曾发表过一篇文章《社会主义、保守主义、自由主义:关于中国的软实力》。这就表明他心中的价值顺序是:社会主义、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如果中国不坚守社会主义的话,这个自由很可能是少数人的自由,富人的自由,老板的自由,而不是全体劳动者的自由;同时,如果不坚持保守主义即保守中国文明的主体性,不坚持保守中国文化基本价值的话,这个自由很可能是殖民地的自由,买办的自由。
在儒学已经成为显学的今天,要防止把儒家万能化,好像儒学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从经济体制到政治体制或宪政体制,似乎无所不能。牟宗三认为,儒家可先从道德主体自我坎陷,转出知性主体,然后从知性主体再转出民主。这是值得怀疑的。
甘阳说,在1980年代,他就成为了一个文化保守主义者。当时杜维明在新加坡召开了一个会。会上,甘阳主要批评了海外新儒家从牟宗三到杜维明的那个路线。当时很多人正在提“东亚四小龙”的经济发展和儒学相关,把新教伦理的命题转化为一个儒家的命题来证明儒家不但没有阻碍社会的发展,甚至是东亚资本主义发展的最主要的资源。这是让儒学迎合现代世界各种各样的功利的要求,或者促进科学精神,或者促进商业精神、市场经济,甚至促进民主,等等。
所有这些都不是儒学的根本价值所在,而只是把儒学变成一个仅仅符合现代社会的工具。如果儒学过于激进地介入社会现实政治的层面,从王莽改制到王安石变法,到清末康梁强烈的儒家指导的政治变化等等,结果通常都是灾难性的。儒家和现代世界,用韦伯的话来说,其根本价值取向是不同的,传统社会无论中国还是西方,都是一个价值理性主导的社会,但现代社会是一个工具理性的社会,这一点今天仍没有变。所以儒家不再可能是全面性主导的,它起到保守主义的作用。
甘阳说,1980年代他可能太保守了一点,认为儒家唯一的工作领地就是学术界,在人文研究、人文发展的领域去坚持它的价值理性。现在看来,它在现代社会主要起到调和与协调作用,以免现代社会过分工具理性化、过分庸俗化。儒家的发展方向是对现代社会——科技主导的社会,技术理性主导的社会,工具理性主导的社会——加以规范、节制、调和。
如果着力去论证儒家和现代民主宪政,更不要说市场经济等等的一致性,都是对儒学的歪曲。另一方面,在现在这样一个技术和经济为主的社会里,不可能完全恢复古代中国那样的全面儒家社会。如果儒学不能自我节制的话,可能会走火入魔。
(吴远光)
社交媒体时代的美国女孩
2016年8月18日的《纽约书评》杂志,刊载了佐伊·海勒针对南希·乔·赛尔斯的著作《社交媒体与年轻人的隐秘生活》以及派奇·奥伦斯坦的著作《女孩与性:为复杂新地图导航》的书评,题为《“热辣”的性与年轻女孩》。
人们一般认为,美国女孩在二十一世纪的境况不错:自1990年代以来,少女的怀孕率稳步降低;在所有教育阶段,女孩的毕业率都高于男孩;等等。但赛尔斯和奥伦斯坦的著作却对这样的乐观看法提出了挑战。
赛尔斯所著《美国女孩》,以对两百多名女孩的访谈为基础,它认为,社交媒体粗鄙、男性至上且性欲亢奋的文化,对年轻女性的生活有着最为重要的影响。美国女孩看起来可能是世界上最受优待和最成功的,但她们每天花费大量时间投入在线文化之中,后者只是将其——并教育她们自己将自己——看成是性对象;因此,较之其母亲一辈,她们在私人生活中被赋予权力的程度可能更少。塞尔斯认为,社交媒体对于女孩“性”方面毫不留情的凝视——其最高价值就是具有性方面的吸引力——在女性中间造成了对于外貌的广泛焦虑,而这高度有助于“自我对象化”。她的所有访谈对象都承认,在脸书这样的社交网站上,女性的受欢迎程度是由其照片的“点赞”数量来加以量化的,而这取决于照片是否足够“热辣”。但是许多受访者并不认为靠“热辣”搏出位是社交媒体对自己的压迫或者对象化:恰恰相反,在她们看来,以性感的方式自我呈现,是“身体自信”的表达。这样一种看法,也正是奥伦斯坦著作的出发点:她对七十多名女孩的个人生活进行了跟踪调查,这使得她并不认为商业化了的、单面向的、可以无限复制且缺乏想象力的性感为女孩赋予了自信和权力,相反,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幻象。奥伦斯坦认为,这一代女孩的文化受到色情的浸润、以形象为中心且高度商业化,这使得女孩子视自己的身体为他人快感的对象,结果,她们急于成为欲望对象,却不知道自身的欲望为何以及如何满足。她们急于吸引男性,视性为一种社会仪式、安抚男性的一种方式,而不是快感的源泉。
赛尔斯将社交媒体描述为女孩们生活中不可抗拒而又无所不在的力量,她的访谈对象无一例外地陷入社交媒体的陷阱之中,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生活。但是海勒对此存有疑问:这是对社交媒体彻底统治的正确表现,还是赛尔斯问题的狭隘所致——如果你将两百个女孩集中起来,只问她们与宠物有关的问题,那么你也可以写出一本惊世骇俗的著作,来揭露美国女孩对于宠物的沉溺。奥伦斯坦的著作同样倾向于对少女文化的多样性和异质性有所低估,其表现之一,就是奥伦斯坦的著作常常倾向于这样的表达:看起来可能怎样,但实际怎样……尽管如此,这两本著作对于媒体技术与女性身份和日常生活关系的关注,仍然能为我们提供很多的启示。
(邱小引)
新媒体的词源学
2016年8月9日的《大西洋》杂志上,刊载了汤姆·查特菲尔德的文章:《人工智能如何得名》。在文中,查特菲尔德对如今我们习以为常的某些新媒体“说法”进行了追溯。
查特菲尔德先以维基百科为例:1995年,电脑程序员沃德·库宁汉姆正在檀香山国际机场候机,等待自己的首次夏威夷之旅。当时他正在开发一种全新的网站,以帮助软件设计者互相合作、使得用户可以在浏览器上快速编辑。但是如何称呼这项全新的发明呢?身在夏威夷的库宁汉姆学会了一个当地词汇:wiki,意思是“快速”;该词如果连用,就表示强调,因此wikiwiki就是“非常快速”的意思。就这样,库宁汉姆找到了自己正在打造的独特软件的名字:WikiWikiWeb。因此“维基百科”,就表示“快捷的知识”。查特菲尔德认为,在数码时代,技术就好像是自然秩序一样,但它其实是镶嵌在特定的历史和时刻当中的。我们从维基百科名字的由来中,可以看到人类意志不可思议的并非完美的延伸,包裹着它的,则是各种各样的偏见和意想不到的后果。比如,很多人无法理解这一说法,即我们可以使得维基百科的文章更加完善。在他们看来,维基百科的文章全都出自专家之手,都是定论。但维基百科的要义,恰恰在于用户参与编辑,因此没有哪个网页是定论,没有哪个答案是真理。这就是为什么,库宁汉姆时期维基网页的参与者会对今天的维基百科不满,因为在他们看来,维基百科今天的成功,正在于鼓励人们相信网站不偏不倚和持久永存的幻象,而不是鼓励进一步的讨论。
查特菲尔德的另一个例子是“人工智能”。六十年前,一群科学家起草了一份会议议程,旨在预测和塑造未来。他们的使命是用当时还很年轻的数字电脑科学来重现并超越人类思维的运作。那么如何命名这项工程呢?他们选择的名字是:人工智能达特茅斯夏季研究工程。这项研究的假设是这样的:学习的任何方面或智能的其他特征,原则上都能被精确描述,由此我们可以做出机器来模拟。时至今日,“智能”一词的含义依然在里程碑和稻草人之间徘徊不定。从无人驾驶到面部识别、从机器棋手到自动翻译,越来越聪明的自动化技术构成了人类幻想的源泉。“人工智能”在一系列正在兴起的学科中蔓延开来:机器学习、象征体系、大数据、有监督的学习、神经网络等等。这一说法提醒着我们,机器并非完全具有和我们一样的人类智慧镜像,而是具有远超我们的潜能。
查特菲尔德认为,词源学告诉我们,任何事情都曾是新事。对于维基百科名称的追根溯源并不能帮助我们理解其成功的原因,也不能帮助我们更好地使用它。但它却提醒我们,事情并非从来就是像今天这样——由此出发,我们也可以明白,事情也不会总是像今天这样。
(罗网)
沃勒斯坦论土耳其局势
2016年8月1日,伊曼努尔·沃勒斯坦在自己的个人网站上发表了题为《土耳其与埃尔多安:起而衰?》的文章,对土耳其局势进行了评论。
2016年7月15日,土耳其发生军事政变,虽然只持续了两天,但我们并不清楚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及其领导下的正义与发展党是否真正度过了危机。要理解这一点,我们需要从头说起。
1923年,土耳其成为共和国,凯末尔成为首任总统。而凯末尔领导下的军队,则志在用现代共和国来再造早已陷入颓势的奥斯曼帝国:凯末尔政府剥夺了苏丹的监管性军事职能,以及哈里发的宗教职能;其后,它又将字母表从阿拉伯式换成了拉丁式,并禁止人们穿着象征旧政权的菲斯帽;它赋予女性与男性同等的权利,并关闭了宗教设施——一句话,它使得土耳其社会世俗化。
直到1946年,土耳其都只有一个政党,即共和人民党。其后,多党选举开始在土耳其进行,土耳其政府也在两个政党——共和人民党(中左或社会民主派)与右翼的民族主义行动党——之间摇摆;建立伊斯兰或者穆斯林政党的企图也间或出现,然而一旦此类政党势力壮大之时,军方就会发动(或威胁发动)政变,以保卫反伊斯兰教的世俗化成果。也因此,当埃尔多安领导下的伊斯兰倾向的正义与发展党在2002年赢得大选时,军方一片哗然。
在2002年的时候,土耳其经济正在困局之中;阿拉伯国家也因为与奥斯曼帝国有关的历史记忆而对土耳其敌意很深;虽是北约成员,但因为害怕穆斯林移民,欧盟始终不愿意接纳土耳其;此外,土耳其在美国的外交政策名单上排名也不高。在其执政的头一个十年里,埃尔多安政府有效地改变了上述局面:土耳其经济开始复苏,并可以清算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债务;它使用新的资源——最著名的就是教育和健康服务——来改善国内的经济和社会状况;它尝试以新的方式来克服库尔德人与亚美尼亚人之间由来已久的分化;它重新进入中东政局,与所有人为善,而又继续是以色列的朋友;它重新开启了加入欧盟的谈判;它在不惊动世俗力量的同时放松了对于伊斯兰教活动的限制——一时间,土耳其成了正在掌权的伊斯兰运动的“样板”。但最近这些年,此类良好局面开始褪色:土耳其经济开始走下坡路,其在世界市场上的销售量和销售额都在变小,土耳其民众的生活水平也随之下降;库尔德人与亚美尼亚人之间的分歧再度涌现;它与欧盟的谈判也似乎毫无进展;在中东地区,土耳其陷入了与叙利亚政权的无限冲突之中,其与以色列的关系也迅速恶化,甚至兵戎相见……基于这些原因,埃尔多安政府似乎正处于内外交困的地步。
我们该如何看待如今的埃尔多安政府呢?沃勒斯坦认为,土耳其还有两张王牌可以用来与美国和欧盟交涉:第一,美国需要土耳其的合作来有效地打击伊斯兰国;第二,欧盟需要土耳其的合作来阻止叙利亚难民进入欧洲。但是如今的世界局势已经与15年前不同,土耳其能否发挥上述功能,还是个未知数。
(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