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刚
三、辅佐魏太武帝成就霸业
423年,拓跋嗣去世,太武帝拓跋焘登基。北魏进入大规模统一时期。崔浩是拓跋焘最重要的谋臣之一。灭赫连夏,破柔然,灭北凉,最终完成北方的统一,崔浩谋划决策,运筹帷幄,往往引占星术佐助自己的论证,深得太武帝信任。
第一大仗是灭赫连夏,赫连夏又称胡夏。
赫连勃勃,本姓刘,是匈奴贵族刘北辰之子。以统万城(今陕西榆林靖边县)为都城,建立夏国。刘裕退兵后,曾攻入长安。425年,夏世祖赫连勃勃(381—425)死,其子赫连昌(?—434)即位。胡夏政权成为北魏选择的打击目标。“魏主闻夏世祖殂,诸子相图,国人不安,欲伐之。”
此时,北魏与北方游牧民族政权柔然的战事并未了结,大将长孙嵩(358—437)等担心,如果夏国坚城固守,以逸待劳,柔然大檀可汗(?—429)闻之,乘虚入寇,将十分危险。崔浩又搬出星象说事:“往年以来,荧惑再守羽林、钩己而行a,其占秦亡。今年五星并出东方,利于西伐。天人相应,不可失也。”拓跋焘完全采纳了崔浩的意见,遣司空奚斤(369—448)等两路人马分别袭击蒲阪(今陕西永济)和陕城(今河南三门峡西),赫连昌企图联络柔然负隅顽抗,仍然不敌北魏的进攻。427年七月,魏太武帝拓跋焘率军力战,攻入统万城,消灭了夏国。a
第二大仗是破灭柔然。
柔然,北魏蔑称之为蠕蠕,或谓东胡之苗裔,或称匈奴之别种,是鲜卑拓跋部崛起时北方草原的劲敌,明元帝时曾修筑长城以御之。魏太武帝在击破胡夏、北燕过程中,都要分兵防备柔然。429年,魏太武帝决心讨伐柔然。临行前,治兵南郊,举行祭天典礼、誓师大会。“内外群臣皆不欲行,保太后(太武帝拓跋焘乳母窦氏)固止之,独崔浩劝之。”
反战派推出太史令张渊(《北史》避唐讳作张深)、徐辩为代表,称述不宜出征的理由。张、徐二人过去是赫连夏主管天象的官员,是星占术方面的专家。他们说,今岁月食,太白在西方,不可举兵,北伐必败;即使克敌,于主上也不利。他们的看法得到群臣的附和,说张渊当年曾经谏苻坚南伐,所言无不中,不可违也。拓跋焘有些犹豫不决,敦请崔浩与张渊等当面辩论。都是士人,都懂天文星象,崔浩号称博学,可张渊等却是专家。
对于张渊、徐辩的诘难,崔浩首先从星象开始:“阳为德,阴为刑,故日食修德,月食修刑。夫王者用刑,小则肆诸市朝,大则陈诸原野(即发动战争)。今出兵以讨有罪,乃所以修刑也。臣窃观天文,比年以来,月行掩昴a,至今犹然。”这种天象意味着什么呢?“其占(指这种星象所指示的征兆),三年天子大破旄头之国b。蠕蠕、高车(北方游牧民族泛称),旄头之众也。愿陛下勿疑。”
张渊、徐辩的失误在于,他们没有与崔浩在星象学上死磕,而是迅速转换主题,说:“蠕蠕,荒外无用之物,得其地不可耕而食,得其民不可臣而使,轻疾无常,难得而制;有何汲汲,而劳士马以伐之?”
这下子,崔浩心底发笑了,回击说:“渊、辩言天道,犹是其职,至于人事形势,尤非其所知。此乃汉世常谈,施之于今,殊不合事宜。何则?蠕蠕本国家北边之臣,中间叛去。今诛其元恶,收其良民,令复旧役,非无用也。”
崔浩又紧逼一步说,世人皆谓张渊、徐辩通解数术,明决成败,臣请试问之:两年前夏国都城统万未亡之前,你们作为夏国的天文专家,是否看出了败征?若其不知,是无术也;若知而不言,是不忠也。当时胡夏亡国之君赫连昌就在辩论现场,张渊等确实未尝预言,惭不能对。这样的诘难,虽然使魏太武帝拓跋焘乐开了怀,也显示出崔浩的伶牙俐齿、争强好胜,总有些不够厚道。
朝议会后,公卿有人担心地对崔浩说:“今南寇方伺国隙,而舍之北伐;若蠕蠕远遁,前无所获,后有疆寇,将何以待之?”崔浩说不先破蠕蠕,则无以待南寇。当年以刘裕之雄杰,吞并关中,留其爱子,辅以良将,精兵数万,犹不能守。“况义隆今日君臣,非裕时之比!主上英武,士马精强,彼若果来,譬如以驹犊斗虎狼也,何惧之有!”柔然恃其绝远,以为我们力不能制,对我们的突袭没有防备,“故夏则散众放畜,秋肥乃聚,背寒向温,南来寇钞。今掩其不备,必望尘骇散”。短暂辛劳,换来的是永久安宁,此等时机,决不可失!“今上意已决,奈何止之!”a
太武帝拓跋焘亲征,分道奇袭,柔然遁走后,魏兵舍弃辎重,轻兵追击,直抵栗水(今黑龙江呼伦湖支流克鲁伦河),大胜而归。魏军凯旋,回到平城,拓跋焘徙柔然、高车降附之民于漠南,绵延三千里,使之耕牧而收其贡赋。从此之后,“魏之民间马牛羊及氈皮为之价贱”b。
第三仗是灭北凉。
北凉(401—439)为匈奴支系卢水胡人沮渠蒙逊(366—433)创立,是十六国中的一个小国。北凉一直称臣于北魏,沮渠氏与拓跋氏也是姻亲关系。433年,沮渠牧犍(?—447)继位,魏太武帝欲讨之,先问崔浩。崔浩主张出其不意往击之:“今出其不意,大军猝至,彼必骇扰,不知所为,擒之必矣。”拓跋焘称善。
大将奚斤等三十人联合反对,提出了两条反对意见:一个是不必要,西陲下国,职贡不乏,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罪恶未彰,何必动武;另一个是不值得,其地卤瘠,难得水草,大军既至,彼必婴城固守,攻之不拔,野无所掠,此危道也。反战派中的尚书李顺,与崔浩为姻亲,出身赵郡李氏家族,曾多次出使北凉,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力证其地皆枯石,绝无水草。“环城百里之内,地不生草,人马饥渴,难以久留。”坐实奚斤等人意见不虚。
是任其为朝贡之国,还是攻取为郡县,这二者之间的差别,不言自明。因此,对于第一个理由大家不再坚持,于是“彼无水草”,就成为最主要的反对理由。
崔浩不愧号称博学,他引《汉书·地理志》称,“凉州之畜为天下饶”,若无水草,畜何以蕃?又,汉人怎么会在无水草之地筑城郭,建郡县?再说,如果积雪融化之后,仅能收盖住尘土,如何得以通渠溉灌?这不是明摆着在隐瞒真相吗?李顺坚持说:“耳闻不如目见,吾尝目见,何可共辩?”崔浩厉声谴责:“汝受人金钱,欲为之游说,谓我目不见便可欺邪!”双方已经撕破了脸面。拓跋焘始终在会场之外隐蔽处听着,听闻至此,乃出来会见,辞色严厉,群臣不敢复言反对。a
及至攻下北凉,魏太武帝见姑臧(今甘肃武威)城外水草丰饶,由是恨李顺,谓崔浩曰:“卿之昔言,今果验矣。”崔浩回答:“臣之言不敢不实,类皆如此。”魏太武帝讨伐凉州之前,太子拓跋晃也有疑虑。于是,太武帝特意写信给太子晃说:“姑臧城东、西门外,涌泉合于城北,其大如河。自余沟渠流入大漠中,其间乃无干燥之地。”太子,你就放心吧!b
439年,魏太武帝大军攻破姑臧(今甘肃武威)城,灭北凉,沮渠牧犍被擒,北魏终于统一了北方地区。
由于屡建奇功,拓跋焘对崔浩的欣赏,无以复加,可以称之为北魏第一名士。皇帝到崔浩家就像朋友串门一样,询问灾异之事。有时仓猝之际,崔浩不及束带;有时恰逢用餐,有什么吃什么,虽非精美之食,拓跋焘必为之举箸,或临走时站着尝一口,以示关系亲密。
拓跋焘还引崔浩出入卧内,说:“卿才智渊博,事朕祖考,著忠三世,故朕引卿以自近。卿宜尽忠规谏,勿有所隐。朕虽或时忿恚,不从卿言,然终久深思卿言也。”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我有时候脾气不好,你不要见怪,不要因此而噤口不言。
他曾指着崔浩,对新归附的高车渠帅说:“汝曹视此人纤细懦弱,不能弯弓持矛,然其胸中所怀,乃过于兵甲。朕虽有征伐之志而不能自决,前后有功,皆此人所教也。”又敕尚书曰:“凡军国大计,汝曹所不能决者,皆当咨浩,然后施行。”a
431年九月,拓跋焘下诏,以太尉长孙嵩为柱国大将军,左光禄大夫崔浩为司徒,征西大将军长孙道生为司空。长孙道生清俭廉洁。宫廷歌者唱道:“智如崔浩,廉若道生。”b这个歌词是拓跋焘拟
定的。
河西王沮渠蒙逊遣尚书郎宗舒等入贡于魏,拓跋焘宴会上,拉着崔浩的手,对宗舒等人说:“汝所闻崔公,此则是也。才略之美,于今无比。朕动止咨之,豫陈成败,若合符契,未尝失也。”c魏太武帝请崔浩主持编修《国史》,也体现了对他的信任。
四、崔浩为何被杀?
崔浩的仕途,在魏太武帝时期,官至司徒,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却也是在此时期,他被太武帝所杀,而且满门抄斩。死后不到两天,太武帝就颇带悔意地说,崔司徒死得可惜。
其实,拓跋焘即位之时,崔浩的命运就有一些波折。《魏书·崔浩传》称:“世祖即位,左右忌浩正直,共排毁之。世祖虽知其能,不免群议,故出浩,以公归第。及有疑议,召而问焉。”a《资治通鉴》记载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忌浩正直”四字,而且置于“尤不喜佛法,曰何为事此胡神”之后。b两相比较,可以看出,崔浩得罪的人不少,包括有佛教信仰的上层人士。
崔浩究竟得罪了谁?
崔浩在同僚之间说话,语气比较冲,比较傲。包括对待胡族将领。他说长孙嵩长于治理,拙于用兵,可是,长孙嵩是北魏的名将,这话传到他耳朵中,他能高兴吗?崔浩对太子晃也不放在眼中。《资治通鉴》是这样记载的:“魏司徒崔浩,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宠任,专制朝权,尝荐冀、定、相、幽、并五州之士数十人,皆起家为郡守。”
太子拓跋晃反对说:“先征之人,亦州郡之选也;在职已久,勤劳未答,宜先补郡县,以新征者代为郎吏。且守令治民,宜得更事者。”太子的意思是,此前所征的士人(大约就包括高允等)任职时间长,应该先补州郡之职;新征之士应该先担任郎吏等辅佐官吏,担任郡守这样的亲民官,应该有一定的从政经验,新征者并不合适。但是,崔浩“固争而遣之”。
这件事的背景是,随着北魏对北方统一的完成,很多地方郡守之类的文官,需要汉族士人出任,以方便统治汉地百姓,那些已经在政府任职的先征官员,与拓跋政权已经有很好的磨合,多少也有一定的合作经验,太平真君四年(443)十一月,太武帝下诏,令皇太子副理万机,总统百揆。崔浩无视太子的权威,“固争而遣之”,实在是忘记了自己的本分。难怪中书侍郎、领著作郎高允(390—487)闻之,谓东宫博士管恬曰:“崔公其不免乎!苟遂其非而校胜于上,将何以堪之!”a高允的意思是,崔浩的主张本来就不对,却要与太子晃争强好胜,恐怕没有好下场啊。
在汉族门阀中,崔浩也树敌甚多。
赵郡李顺,同为士族高门,且是其姻亲。426年,平定西夏时,拓跋焘欲以中书博士李顺总前驱之兵,访于崔浩,崔浩说:“顺诚有筹略,然臣与之婚姻,深知其为人果于去就,不可专委。”太武帝听从了崔浩的话。“浩与顺由是有隙。”b
神麚四年(431),魏主诏曰:“今二寇摧殄,将偃武修文,理废职,举逸民。范阳卢玄、博陵崔绰、赵郡李灵、河间邢颍、勃海高允、广平游雅、太原张伟等,皆贤俊之胄,冠冕州邦。《易》曰:‘我有好爵,吾与尔縻之。如玄之比者,尽敕州郡以礼发遣。”遂征玄等及州郡所遣至者数百人,差次叙用。
于是,崔浩欲大整流品,明辨姓族。卢玄止之曰:“夫创制立事,各有其时;乐为此者,讵有几人!宜加三思。”崔浩不从,“由是得罪于众”c。这个“众”是多少人?从崔浩被杀,几乎无人为其求情来看,崔浩其实在汉族儒士中已经很孤立。至于他是如何为汉族士人家族定流品高下的?我们现在没有材料加以证明,但是,从其敢于出于一己之私,与太子晃争执士族官员的任命上看,大约确实如高允所言:“私欲没其廉洁,爱憎蔽其公直。”
在攻打柔然的问题上,崔浩与汉族出身的大将刘洁发生冲突,互相攻击,最后以刘洁被罚告终。a《魏书·刘洁传》说,刘洁“朝夕在枢密,深见委任,性既刚直,恃宠自专。世祖心稍不平”。又说,刘洁“既居势要,擅作威福,诸阿附者登进,忤恨者黜免,内外惮之,侧目而视”b。刘洁最后以谋反处死。崔浩其实也犯了与刘洁同样的
错误。
北魏前期的政治制度,虽然到了太武帝时期,由于版图的扩张,带来了治理的复杂性,汉人参掌机密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但是,总体而言,汉族士人依然是参划谋议的角色。神麚四年(431)广征士人入朝,范阳卢玄、渤海高允等三十五人,无一人任要职,即使是身为司徒的崔浩,虽获宠任,手中毫无实权。c但是,随着魏太武帝的宠任加深,崔浩就有些飘飘然了。
崔浩侄女婿王慧龙,出自太原王氏。东晋末,王氏被刘裕满门抄斩,王慧龙辗转来到北魏。在崔浩的策划下,弟崔恬以女妻之。太原王氏家族素有齄鼻(酒糟鼻),江东谓之“齄王”。崔浩一见王慧龙的大红鼻子,夸赞说:“确实是太原齄鼻王,真是贵种啊!”在朝廷公卿中逢人就夸赞不停。司徒长孙嵩闻之不悦,对魏太武帝抱怨说,崔浩“嗟服南人,则有讪鄙国化之意”,惹得魏太武帝大怒,特地把崔浩找来责难一顿,“浩免冠陈谢得释”。王慧龙因此被压着不予重用。d由此事可以看出太武帝对于汉人的疑忌。a
崔浩最后栽跟头是在《国史》案上。
北魏的秘书监是一个学术机构,其下著作局主掌著述之事。有两位著作令史(秘书)闵湛、郗标很会巴结崔浩,崔浩曾注《易》及《论语》《诗》《书》,水平如何,不得而知。这两位下属上疏皇上说,马(融)、郑(玄)、王(肃)、贾(逵)所注经书,不如崔浩注之精微,请收缴境内诸家所注经书,向全国颁发崔浩所注,令天下习业,并请求国家正式命崔浩继续注《礼传》,“令后生得观正义”。这不是明明给崔浩抬轿子么?官做大了,学问也就大了?马融、郑玄、王肃、贾逵,是东汉以来最著名的经学家,都不如崔司徒的经学水平?这种拍马屁的言论,崔浩很受用,向朝廷推荐闵湛、郗标有著述之才。拓跋贵族大概不一定完全能搞清经书著述的优劣,可是汉族士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故高允说:闵湛、郗标干的这种事,恐怕会给崔大人找麻烦啊!这两位马屁精还建议把崔浩主持修撰的《国史》刊刻于石碑,以彰显直笔。石碑立于郊祀祭坛之东,方圆百步,费功浩大。“浩书魏之先世,事皆详实,列于衢路,往来见者,咸以为言。北人无不忿恚,相与谮浩于帝,以为暴扬国恶。帝大怒,使有司案浩及秘书郎吏等
罪状。”
北人忿恚什么?“暴扬国恶”啊!把鲜卑族旧日的落后习俗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已经比较熟悉汉文明的鲜卑高层,对此已经高度敏感。也就是说汉鲜之间的民族矛盾,以这种方式暴露出来。之前,在北方统一战争中,鲜卑高层还需要汉族士人为其谋划统筹,如今天下初定,对于汉族士人的高调行为,必须打压,以儆效尤。崔浩的狂妄自大,招来杀身之祸,这是高允作为旁观者看得很清楚的。
但是,事情还不至于如此简单。用牵连到案情中的高允的话来说:“浩之所坐,若更有余衅,非臣敢知;若直以触犯,罪不至死。”如果只是书写国史的问题,罪不至死。那么还有什么“余衅”呢?高允说:“崔浩孤负圣恩,以私欲没其廉洁,爱憎蔽其公直,此浩之责也。至于书朝廷起居,言国家得失,此为史之大体,未为多违。”可见,崔浩有贪腐和枉法(爱憎蔽其公直)等罪。
公元450年农历六月初十,平城的夏天,依然寒冷,崔浩的宗族及姻家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并被夷族,其余被杀者数百人。在押送崔浩赴城南行刑的槛车上,卫士数十人往崔浩头上溲尿,呼声嗷嗷,闻于行路。两天之后(六月十二日),魏太武帝拓跋焘北巡阴山,既诛崔浩而悔之,说:“崔司徒可惜!”a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不能说崔浩不懂政治,不能说崔浩不懂谋略。但是,政治有不同的层面,谋略有不同的侧面。崔浩懂得谋事,不完全懂得谋身。谋身不是说要为自己的私利打算,相反,崔浩就栽在被私利私愤障蔽了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力。谋身的最大保障是既明且哲,审时度势,仁爱待人,知进知退;越是在官运亨通的顺境中,越不要忘乎所以!崔浩倚仗皇帝的宠任,专权狂傲,死于非命!诚如魏太武帝所言:崔司徒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