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一名42岁的外婆讲故事

晴乐

前不久姑姑来深圳出差，把惠州的堂妹晓华一家约来深圳一聚。

我和晓华在相隔遥远的两地各自出生成长，活了四十多年，我和晓华还是第一次见面。那天在酒楼，我和姑姑先到，一阵脚步声过后，包房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女子风一样地来到我身边：“晴姐姐，我们终于见面了！”

我忽觉这场景有点梦幻，像是《红楼梦》中的某个开场。然而我这个堂妹却是真实的存在：矫健，漂亮，身材超好。一个年轻男人扛着一个熟睡的小姑娘跟在她身后，想必是她的丈夫和女儿。

姑姑招呼我们坐下，问我比晓华岁数大多少，晓华说她是 1974年的。

那就是已经 42岁了。但是从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啊，我感叹晓华面相年轻，她笑起来：“晴姐姐，你不晓得吧，我已经当外婆了！”

接下来，晓华对我讲起她的故事。

这个睡在沙发上的小姑娘，是晓华的第三个孩子。晓华从小活泼，野小子性格，爬树掏鸟窝这些事情比她弟弟还厉害，读书却坐不住，读完高中她就不想再读书了。“那时不懂事”，她说，18岁遇到一个男人，爱得要生要死，不顾父母反对跟他结了婚，19岁生下女儿，21岁生下儿子，当然，交了罚款的。再过了两年，夫妻俩让孩子当了留守儿童，自己南下广东，到东莞的一家工厂做工。

在工厂里，晓华表现出色，很快被升为班组长。老公却不适应工厂的节奏，还和在老家一样晃荡懈怠，很快就丢了工作。到后来，就成了老公待在家里，每天打游戏喝小酒，晓华拼命工作养活一家子。晓华在工作中跟男同事的正常接触还被老公认为是“不正当关系”，整天吵闹不休。

晓华一忍再忍，因为觉得自己还爱那个男人。但在男人几度出手家暴之后，晓华忽然醒了：爱什么爱，爱早已经死了。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她的野小子性格也醒了。

她当机立断离了婚。离婚后，她从工厂出来，到惠州和老乡合伙开了一家小面馆。又过了两年，她遇到一个男人，小陈。

小陈是技术工人，比她小三岁，他爱上了她，直截了当地跟她表白。她说她结过一次婚，已经有两个孩子，年龄也大了，小陈说那咱以后就不生了。他对她是真好，她看得出来。两年后，她终于答应嫁给他。

第二次婚姻，她不是不惴惴的。

她不知道这一次婚姻会怎样，好还是不好，但无论如何，她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决定了结婚，就要把日子过好，她这么想。

小陈做通了公婆的工作，二老没勉强他们生孩子。但她心知这对于一对农村老人来说有多不容易，唯有加倍地对二老好。

没想到，结婚半年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是一次意外，她挣扎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小陈虽然答应她不要孩子，但他心里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她清楚。公婆也希望抱孙，这事傻子都看得出来。小陈是初婚，公婆从来没享受过含饴弄孙的滋味。

她觉得，她得把孩子留下来。

怀孕的时候她已经 38岁了，由于前面已经生过两胎，她这个高龄产妇没有经受太多煎熬就顺利生下了女儿。女儿出生后，晓华就没有再做面馆生意，一心一意在家带孩子。但她想，等孩子稍大些，上幼儿园了，她还是要找点事情做的。

女儿今年三岁多了，很乖，很可爱。每次看着她，晓华都会庆幸自己留下了她。女儿是晓华和小陈的快乐，看着小陈每天抱着孩子，喂她吃饭，给她扎小辫，她就从心底里感到幸福。这是与从前截然不同的人生，她觉得为此所做的一切都很值。

更有意思的是，晓华 23岁的大女儿上个月刚刚生下了一个胖儿子。“我当外婆了！”晓华的笑在脸上盖都盖不住。我恭喜她，更多的是感慨，多亏了她当初说离就离的勇气，她今天的人生才值得这样大大地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