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雪,本名秦岭。著有诗集《细语》、散文集《摘自青春里的希望》。现居河南南阳。
那一刻
我曾不止一次看到过
那个肥嘟嘟的落日——
在高速公路正前方,
红彤彤的脸庞,浑圆的身躯,步履笃定。
那一刻,
我曾借助它的金辉,对
我的一生快速扫描:
一切都如此自然,又如折翅的遥远。
当它隐子树梢,
当倦鸟
飞回树梢上银色的巢穴。
我的双眸如此为之震颤——
或许,那时我想到了祖父。
只是他比落日有点消瘦。
而有时,我则恍惚
看见了我,我即将莅临的
明天。
我曾无数次描述午后
午后。她坐在灰色上
湿漉漉的仿佛梦里
躲避光。半月了
她试图努力翻越疾病的陡坡。
荆芥除风,黄连驱火。
羚羊角以毒攻毒。
而舌头是弯曲的,
心是涩的、苦的,苦中无味。
喜鹊是否躲在窝里?
天空乘着雨丝偷窥。天初暖,
空气里还弥漫着霉。
有多少个午后
她心怀悲戚,眼睛游离于病恹恹的
十指。落下处,河枯,石朽,
钢铁哗然变成粉剂。而
所有这些,只不过
是无所事事在她干瘪的灵魂里
膨胀,只不过
轻于窗前一颗着急赶路的雨滴。
夜读
像早晨塞车的仲景桥,
当我读到一首诗
它让我的思维突然短路。
我要对所有的声音挂
免战牌。闭上眼
再读一页美妙的文字——
跛足。哮喘病人。
这消费我时钟的哑者
列队,走过我记忆的钢丝。
床单冷凄,盛开着
大朵的火焰。当我读到
“那早逝的人”,想起
那个早逝的人——
即便有时灵魂肮脏,也有
三分怜惜。
子夜
从马桶上起来,她
将书本顺手搁在窗台。
一不小心手滑,书本
卡在窗缝,封面正对着
窗外。“这下好了
任何一只野鸟只要飞上
三楼,就能读到那本
书的玄妙。”
她心存此念,仿佛
真的能邂逅一只鸟儿与之
惺惺相惜。世界之大
大如这扇小小的窗口。而
机缘存在于瞬间的意念。
如此,上床,入睡。
夜在心空悠然落幕。
梦:2015年10月8日
我的工厂像一只巨大的
蝴蝶,飘落在我心的版图。
我用双臂驮着铅笔、表格,
一双脚在努力接近那几个
神秘的锅炉房。哦,锅炉房。
当我打开生锈的锁链在
哗啦的金属锈迹中惊悚,并
小心地推开一扇门缝,
将身体趋向圆柱体的锅炉。
四周茫然。藏匿在我心中的
原子弹屠宰场赫然呈现。
我伸过脑袋去瞧那品名、
规格、型号,快速记在表格上。
但当我转身跨出锅炉房的
门槛,凝神看,表格上模糊一片。
如此硬着头皮打开第二个,
第三个锅炉房的铁索链。
揣着恐惧。偌大的厂区飞腾着
一个个雾团,它们砸向我的身体
一声不吭。寒风伺机掀开我的
衣襟。扭头时忽然看见有人走动,
我跑上前:“你胆大吗?
帮我再看看锅炉的型号。”
淡灰的窗帘哗啦一下关闭。阳光
乘机歌唱着跳上窗棂。你
伸开双臂趋近我,一寸寸。
斑斓——给JB
因此,我们制作泡沫
吞霾雾,在旧与新中怀念旧。
但我还是在新年为你写
第一首诗,借以度量你的重。
将,渐次衰老支撑下去
并无不平静。阅读,喝茶,咳嗽,
窸窸窣窣像个没长大的老人。
是的,新年。无声息。
我已记不清有几次听不见新年的
脚步了,为此常常抱怨是你所
赐,并不检讨我被时光
磨得光亮的迟钝。而又
囿于对岁月的无奈总是
不了了之,跟随这无声听新年
的摆布。这是我们的幸福还是
我的幸福,一次次,又次次,
说不清。我总在被被动挟持,
就像
我给你斑斓却不能阻止你斑斓。
你递给我花朵瞬间变成柳,而却听
不见柳叶枯碎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