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旭+李逾男+魏梦佳
很多很多年后,我们会记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是“岂曰无衣,与子同袍”?会记得“男默女泪”还是“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网络日益普及,社交媒体高速发展,快速催生出新词、流行语。
新词是怎样产生的?
不久前,中国教育部和国家语委发布了《中国语言生活状况报告》,盘点了2015年的热词和流行语,“互联网+”“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主要看气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等都榜上有名。
常年从事传媒语言研究的中国传媒大学教授侯敏则从2006年开始,每年都要编一本新词手册,收录当年出现的400个到500个新词语。
在她看来,这些词语可分为几类,其中比较重要的一类是一年中出现的新的事物、现象、观念、认识和科技成果,比如“互联网+”,有效保持和利用水资源的“海绵城市”,指代在线课程开发模式的“慕课”,伴随微信普及而出现的“点赞”等。第二类是随着一些词语的语义磨损出现的替代词,比如当人们觉得说“很好”已经不足以形成巨大的冲击力时,会改说“巨好”“超好”等,虽然“超”原本是一个动词。第三类是网络上出现的减缩造词,比如前些年人们用得很多的“人艰不拆”“不明觉厉”“喜大普奔”“城会玩”“何弃疗”等。
“其实每年都会出现新词和新的流行语,反映出社会变化和变革。”侯敏说,“这些词有的可能转瞬即逝,有的则可能被一直保留在我们的语言中。”
什么词能留下来?
深谙古汉语一度让彭敏成为“网红”。33岁的彭敏小时候最早读的是《唐诗三百首》和《古文观止》,对古汉语的浓厚兴趣让他成为2015年中国成语大会和中国汉字听写大会的双料年度总冠军。
在彭敏看来,中国民间对于汉语言的介入改造从古至今从未停止过。“周朝的时候就有专门的采诗官,到各地去采集民间歌谣,把当时的流行语言记录下来。”他说。
随着社会的发展,语言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到了元朝,语言中俗语越来越多,假如李白看到了关汉卿写的东西,说不定会觉得语言被糟蹋了。”彭敏说,“到了新文化运动之后,很多新的词进入了字典,比如‘对号入座,古人如果看了可能会觉得很俗,他们不一定理解什么是‘号。”
侯敏对此表示认同。“社会变化越快,新词语出现得也就越快、越多。”她说,“试想在一个男耕女织的宁静乡村,可能很多年语言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新的问题是:新词语能有多强的生命力?侯敏曾经对2006年到2010年中出现的2976个新词语在2011年的使用状况进行了分析。其中,有170个词语在主流媒体十几亿字的语料库中,一年被使用超过1000次,比如“微博”“保障房”“动车组”“醉驾”“给力”等,占总数的5.71%;370个词语年使用频次在100到999之间,包括“学区房”“囧”“人肉搜索”“凤凰男”等,占总数12.43%;686个词语年使用频次在10到99之间,比如“孩奴”“脖友”等,占总数的23.04%。
余下的有1/4在低频使用中,还有1/3彻底被遗忘,比如,还有多少人记得,什么是“撞峰”,什么是“裸烟”,“楼断断”又是什么典故?
侯敏认为,一般能被留下的那部分词语大多是用来描述新出现的事物,而根据一些句子的缩减造词,如果那个句子不是特别常用,造出的新词通常会慢慢消亡。
一些流行语甚至被收录进了被认为是最重要汉字教育读本的《新华字典》。在第11版字典里出现了“晒”“奴”和“门”等字在网络上的用法,比如:“晒”的解释是“展示,多指在网络上公开透露自己的信息”,例如“晒工资”;“奴”的解释是“为了支付贷款等而不得不拼命工作的人”,例如“房奴”;“门”的解释是“事件,多指负面的事件”,例如“学历门”。
入侵还是注入活力?
对于迅速出现的新词汇,有人表示接受,有人表示质疑:它们究竟是为汉语注入新的活力,还是“污染”了汉语?
一些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表示,越来越听不懂年轻人讲话了。彭敏所在的期刊社中有很多老学者,他们的主编50来岁。一次他们说到“人艰不拆”这个词,主编就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讲什么。后来彭敏告诉他,那是网民的创造,意思是“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2015年《中国青年报》一项问卷调查结果显示,1601名受访者中64.2%认为当下网络流行语入侵汉语现象严重,46%的受访者担心会污染汉语。
在这样的背景下,很多人认为应该加强传统文化方面的引导。不久前,语文出版社宣布对中小学语文教科书作出修订,新的小学课本中关于传统文化的内容增加到30%,初中课本中增加到40%。
侯敏给出的一个例子是某报纸曾经用过的“屌丝”一词。“媒体用这样低俗的词起了非常不好的作用,这样的词语会污染我们的语言。其实人都有追求美的本性,只怕这样的词语多了,我们的孩子分不清什么是美了。”
侯敏说,“应该让人们回归对语言的敬畏,让孩子知道什么是语言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