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炉工摇身变 行长，落被拔高的人生 地才为安

■文/幽 梦

锅炉工摇身变 行长，落被拔高的人生 地才为安

■文/幽 梦

张希明本是一个普通工人，为了过上好生活，他通过关系把自己从一个锅炉工拔高到银行行长的位置。不想，这种被拔高的人生却给他带来了牢狱之灾。10年煎熬，出狱后的他在经历了世态炎凉之后，决心再次拔高自己。最终，被拔高的人生真的能令他与有荣焉吗？

锅炉工摇身变行长，手握权力春风得意

2003年10月16日上午10时许，3辆警车呼啸来到了武昌殡仪馆。此时，一名40多岁的中年男子，戴着手铐从警车里出来，在两名狱警跟随下，步伐沉重地向里面走去。这名男子名叫张希明，是名服刑的囚犯，此次经过特殊申请，前来为刚去世的父亲张忠华奔丧。随着张希明的到来，本就悲痛至极的家人更哭作一团。

现年58岁的张希明出生在湖北省武汉市，他出生时，父亲张忠华只是一个在银行工作的小职员，母亲曹丽华是一所重型机械厂的工人。家中兄弟3个，他最小，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父母特别宠溺他这个老幺。张希明成绩不好，高中毕业时，张忠华已升任某国有银行区支行行长，通过关系让儿子进了武汉一家钢铁厂。那个年代，金融系统远不如钢铁厂吃香。

1983年，张希明与同厂工人黄静结婚。黄静比张希明小2岁，父母也都是钢铁厂职工。两年后，他们的女儿张婷婷出生。此时，张忠华再次升迁，成为省分行行长。张希明的两个哥哥也已从部队转业回地方，大哥张国明进了供电局，二哥张建明进了铁路局。短短几年下来，他们就在各自单位被提拔，重用。而张希明，还只是一个锅炉工。张忠华于心不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张希明调入本市一家银行信贷科。随后，张忠华退休。

张希明毕竟是个门外汉，既不懂业务，又没有客户资源，工作很难开展。张忠华亲自出马，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关系网四处为儿子拉存款，多方拜托自己的一些老部下提拔张希明。在父亲保驾护航之下，张希明的工作渐入佳境，业绩越来越好，屡屡受表扬，年年被评为先进。1995年，张希明因业绩突出，被提拔为区支行行长。

进了银行，张希明的交际圈陡然变大，他半夜喝得醉醺醺回家成了家常便饭。当上行长后，他更是1个星期都难得踏入家门。各种来家中送礼的人却络绎不绝。为此，黄静没少和他争吵。

张忠华多次提醒儿子：“我是过来人，知道手中的权力有多大，诱惑就有多大。你一定要把持住自己，千万不要犯错误。”然而，张希明没有收敛，越发得意忘形。他非名牌不穿，逢年过节张罗一大家人去高档酒店聚餐，每次都是签单，还吹嘘自己豪赌又输赢了多少……张希明沉浸在权力的欲望里，不可自拔。谁也没有料到，1998年12月8日，正在工作岗位上的张希明被公安机关逮捕了。

锒铛入狱潜心改造，出狱归来要雄起

事发后，以他为荣的张忠华突发脑溢血被送往医院，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从此瘫痪在床。妻子黄静如遭雷击，每天在家以泪洗面，怕影响读初中的张婷婷，只告诉她爸爸出差去了。

后经调查，张希明当上行长后手中的权力变大，千万元的贷款都可以签字做主。本市许多知名企业的老板视他为财神爷，请吃饭，请桑拿，请旅游，逢年过节更是用现金和各种高档礼品“轰炸”。久而久之，张希明的胃口被养得越来越大，不时飞往澳门赌博。他毕竟是拿工资的，口袋里的钱根本不够潇洒几次。没多久，张希明就囊中羞涩，为此找不少老板借了钱。为了还钱，他伙同副行长周强以高息做诱饵，将许多大额储户的钱不入银行的账就转入其他私营业主账户，并私下以银行的名义开出《存款协议书》等凭证。他还挪用公款，非法借贷资金9500多万元，给银行造成无可挽回的损失。

2000年12月，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判处张希明有期徒刑15年，缴纳罚金10万元。至此，张希明的人生彻底崩盘。判决那天，黄静带着张婷婷出现在法庭上。看着张婷婷一个劲儿地叫着爸爸，黄静痛哭流涕，张希明心如刀割。

2003年，狱中的张希明突闻父亲去世的噩耗。他悲痛万分，向监狱管理局申请去为父亲奔丧。办理好各种手续后，张希明在狱警的监管下，终于在殡仪馆里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他当即放声大哭，跪下给父亲连磕了3个响头。大哥将他拉起，悲痛道：“爸爸临终前一直念叨说自己错了，不该把你调入银行，不然你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听闻此话，张希明哭得更厉害了。

寒来暑往，张希明在监狱里积极改造，获得减刑。2011年12月，张希明刑满释放。此时，他已经53岁，人生最好的十余载全部留在了监牢里。出狱后的张希明如获重生，抱着妻子和女儿老泪纵横。可此时早已沧海桑田，妻子变老了，孩子成人了，哥哥们也都快退休了。遗憾的是，母亲在他出狱3年前因肝癌去世。而他这个儿子，却没能守护在父母病床前一天，没能给父母养老送终，这将是他心里抹不去的悲痛。

已去世的父母放心不下张希明，特地给他留了一笔生活费。面对真心爱护自己的家人，张希明自责不已，他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家人。那段时间，他天不亮就起床去菜场买菜，变着花样给妻子女儿做饭，家务也全包了，晚上还陪妻子去散步，逛超市。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久了，张希明的心又躁动起来。他才50出头，还没到安享晚年的年纪，看着周围的人每天都忙忙碌碌，他就想再做点什么。想到以前那些从自己手上拿过好处的人，他觉得该讨回点“利息”了。

他多方打听后得知，有几个曾从他手上开后门贷款的老板，现在生意做得很大。张希明满怀希望地去找他们,却一次次被拒之门外。那些大老板根本就不搭理张希明，只有寥寥几个请他吃了顿饭就把他打发了。

张希明备感屈辱，他暗下决心，一定要东山再起，混出个人样来。可是自己能做什么呢？

他想起自己入狱前是KTV的常客，对那里的门道了解甚清，一瓶十几元的红酒就可以卖到几百上千元，可谓暴利。于是，他决定开家KTV。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妻子和两个哥哥后，家人一致反对。大哥语重心长地劝他：“你与社会脱节了很多年，贸然投资是件很冒险的事。”张希明一意孤行，把父亲留给自己的房子拿去做了抵押贷款。哥哥们见他如此执着，也不好再多加阻拦，凑了些钱给他。经过一系列装修和布置，2013年6月，张希明位于武昌江滩的KTV正式开业。

本不是帅将之才，被拔高的人生落地才为安

开业之初，KTV生意不好，张希明着急上火，天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短短两个月就瘦了一圈。为了拉生意，他不得不厚着脸皮，陪着笑脸地去接近那些不搭理他、看不起他的老板们,主动请他们唱歌，喝酒，打麻将。张希明装出一副大老板的样子，豪迈地埋单。老板们不知道的是，这些钱都是张希明全家人省吃俭用凑出来的。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大家都以为张希明已东山再起，甚至还有些人怀疑，张希明在入狱前就给自己留了一手，他手里有的是钱和资源。于是，大家抱着各种目的，又和张希明来往起来，还频频光顾他的KTV。一来二去，KTV的生意日渐好转。然而，随着生意兴隆，张希明又开始彻夜不归家。黄静一忍再忍，终于对张希明发火了：“我等你这么多年，就想过点踏实日子。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就离婚！”看到妻子这么决绝，张希明有点不知所措，但他还是安慰妻子：“不赚钱，拿什么过安稳日子？等我再赚几年钱，一定好好陪你。”

此时，张婷婷已经大学毕业，在武汉一家私企做策划，她极少去父亲的KTV帮忙。张希明忍不住问女儿原因，张婷婷的话如一记重拳打在张希明的心上：“爸爸，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是坐过牢的人，知道触犯了法律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怎么还铤而走险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店里掺着假酒卖，一旦被查获，你又要坐牢！”张希明没有言语，任凭女儿哭着，说着。

没多久，张婷婷对父母宣布自己要结婚了，对方是普通工薪家庭。张希明当即拿出6万元放到女儿面前，得意地说：“这钱你先拿去买点婚礼要用的东西，婚礼我来安排。男方条件不好不怕，你爹我会赚钱，不会让你丢面子的。”不想，张婷婷嗤之以鼻：“我们决定裸婚，不搞仪式不摆酒，不要父母1分钱。你现在是风光，我可不想哪天你进去了，又闹得满城风雨，我们又成了一个笑话！”女儿的话如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张希明的心里，他被噎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2015年11月，女儿出嫁了，家里变得空落落的。张希明常常坐在女儿的房间里，看着女儿的照片发呆。他一直觉得自己愧对妻子和女儿，拼了命地想补偿她们，让她们过上好日子。难道自己的选择真的错了？

张明希常常回想，以前自己就是一个锅炉工，每天干完工作后就可以轻松地回家。在家里和妻子、女儿一起吃饭，看电视，日子过得简单，规律。可当上行长后，他的生活就不知不觉地变了。每天想着如何去讨好上级，如何去获取更多的利益，让自己每天都过得很累。整个人仿佛不受控制，一心只想要得更多。反而坐牢后，他的心平静了，才感到轻松。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早日出去与家人团聚。可现在真的与家人在一起了，他又干了什么？

一段时间的冷静后，张希明幡然醒悟，他告诉自己，一定要悬崖勒马。2016年5月，张希明将KTV转让了。好多人都不理解，觉得他就是个傻子，放着大把的钱不赚。可张希明知道，这是在解脱自己。见他如此，妻子很高兴，每天拉着他出去买菜，遛弯，女儿回家吃饭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在家休息1个多月后，张希明决定找份工作养活自己，这次他不再好高骛远。许多单位见他年纪大又坐过牢，纷纷拒绝。可他没有灰心，仍旧一家家应聘。终于，一个小区的物业公司同意聘用他。

2016年12月，张希明正式上岗。白天，在飘满落叶、空旷而寂静的小区里，张希明穿着崭新的保洁制服，拿着扫帚，弯腰认真扫树叶。长路悠远，落叶金黄，张希明踏着落叶走过。在旁人眼里，他或许微不足道，但他自己清楚，此刻的内心，充满着前所未有的安宁。

这种简单的工作、接地气的生活让张希明很安心。每天，他第一个来到单位，把办公室打扫一番，为同事烧好开水。下班后，他匆忙往菜场跑，一心为老婆和女儿女婿做晚饭。每月领到了工资，他会全部上交给妻子，让她安排家里柴米油盐。

2017年7月，工作了大半年后，张希明因表现突出，被评为公司上半年度优秀员工，他很欣慰。拿着1000元奖金，他请全家人出去吃了顿饭。端着酒杯，他由衷感叹：“人生过了大半，我本就不是帅将之才，即使被拔高也没有驾驭的能力，当个老百姓安稳过日子才是明智之举。”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所涉及单位及相关信息均作了技术性处理）

（责编/方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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