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何时全面放开？

2016年全国两会期间，曾有全国政协常委建议，最迟在2017年底全面放开生育，但国家卫计委主任李斌明确表示，放开计划生育限制“没有时间表”。

南方周末记者 钱昊平

生还是不生，的确是个问题。

尽管这是每个育龄人口都该拥有的权利，但是，政策不再限制后，生不生不仅取决于个人意愿，也取决于家庭条件、社会保障机制以及公共服务的水准。

放开单独二孩时，数以千万计的非单独父母对“全面二孩”翘首以盼。真正放开后，又有相当一部分育龄人口陷入了犹豫甚至焦虑，在瞻前顾后中走过了2016年，未来，这份迟疑还会继续。

多少人愿意生？

在全面放开二孩这个问题上，公务员是一个反应比较敏感的群体。

中部地区一名生于1975年的正处级干部，就是靠“感觉”，让妻子提前怀了二孩。他有个11岁的女儿，去年9月，他觉得十八届五中全会可能会放开二孩，于是与妻子商量再生一个。后来，中央就做出了决定。

实际上，政策放开后着急生二孩的群体中，也就高龄的公务员和国有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最迫切。私营企业员工和农村人口由于没有“丟饭碗”的压力，不少已超生了二孩。按照卫计委公布的数字，全面放开二孩的政策将涉及9000万人。

据中国社科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学者王广州测算，这9000万人中有4000万是40岁以上的育龄女性，她们的生育可能性已大大降低。

可能性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生理上的可能，一是生育意愿。经过长达30年的政策调控和教育，以及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中国人的生育意愿已经大大降低，低到什么程度，尚无统一、精确的数字，但2014年放开“单独二孩”后“遇冷”显示了“低”是不争的事实。

单独二孩实施时，全国有1100万对夫妇符合条件，当时预估有60%会生育二孩。后来国家卫计委再次调查，生育意愿降低到45%。但最终的结果是，截止到2015年11月，只有185万对夫妇申请生育二孩，不足16%。

全面放开二孩后，今年的生育情况也并不乐观多少。9月28日，全国政协人口环资委召开第四次人口与发展座谈会，国家卫计委副主任王培安应邀出席。据王培安介绍，今年上年全国新出生人口与2015年同期相比，上升了6.9%，增加了80万人，其中二孩占比超过40%。

按照此前估计，今年新出生人口可能会增加250到400万，目前下半年的最新数据尚无披露。上海市第一妇婴保健院院长段涛认为，考虑下半年出生人数可能会增加一点，但在上半年只有80万的基础上，新生人口要超过200万并非易事。

需要强调的是，生育意愿与实际生育率之间，存在巨大落差，以日本为例，国内民众的生育意愿是2.1，实际生育率仅为1.3。

2016年全面二孩政策放开后，公开资料中尚未见到对全国育龄人口生育意愿的调查，但调查得出的生育率还是比较低。2015年，国家统计局曾对1%人口的总和生育率进行过统计，结果是1.047。

今年9月以红头文件的形式鼓励党员干部生二孩的湖北宜昌，在2015年也做过调查，数据是基于30%的育龄女性，与1%抽样比较，宜昌的抽样比例是一般普查的30倍，理论上可信度更高。其结果比国家统计局的1.047更低，只有0.81。

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统计学院教授顾宝昌曾到宜昌调研，他认为宜昌发公开信鼓励生育二胎，背后是地方对人口状态的忧虑，但又无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在这种极低生育率下，未来几年又有多少人会生二孩呢？

能否规避低生育率陷阱？

影响生育率的因素有多种，包括二孩养育成本过高，以及生育观念的转变等。南方周末记者接触到的多名育龄夫妇有生育意愿，但考虑家中无人照看孩子，只能打消生二孩的念头

今年9月28日，国家卫计委领导在全国政协的座谈会上说，主管部门已经意识到育龄夫妇生育积极性不高的问题，国家卫计委已经在推进母婴设施建设和婴幼儿托育服务，接下去还将在卫生、教育、社会保障、税收、住房等方面，推进相关政策与计划生育的衔接。

这能在多大程度上提高生育积极性，效果不得而知。

不过，众多学者已从长期偏低的生育率中感到隐忧，如果再维持此前的低生育率，中国的人力资本将继续下降，老龄化问题无从化解。

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是，2015年中国60岁以上老人占总人口15.5%，65岁以上的占10.1%，两个指标都超过了国际公认的人口老龄化的红线。

据美国威斯康星大学教授易富贤的研究，中国在2011年，劳动力与老年人口的比例已经降到7.5，继续发展下去，到2021会将下降到4.2，这将与1992年的日本相当，而日本正是在1992年爆发了社会危机。

目前中国的低生育率显然不能化解人口老龄化的危机。今年12月10日，中央财经大学人力资本与劳动经济研究中心发布了《中国人力资本报告2016》。根据研究，从1985年到2014年，全国劳动力人口的平均年龄从32岁上升到36岁，造成这种情况出现的主要原因就是老龄化。

报告指出，老龄化对人力资本增长的阻碍越来越明显。而新的全面二孩政策是否能减少对人力资本的负面影响，取决于生育率的提高。如果生育率继续低于1.3，则人力资本将在2028年之后下降，如果提高到1.6，则人力资本下降将推迟10年，如果提高到1.9则基本能维持。

很显然目前的1.047是难以维系的，但国家卫计委并不认可国家统计局的这个数字。

2015年11月5日，也就是十八届五中全会作出全面放开二孩决定一周之后，国家卫计委基层指导司司长杨文庄做客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时认为，每次人口普查和调查，低龄人口都有瞒报漏报，“所以国家统计局经过综合评估和校验，并与国家卫生计生委等部门共同会商，认为我们国家当前的总和生育率是1.5到1.6。”

2016年11月16日，国家卫计委副主任王培安又公开表示，预计“十三五”期间总和生育率将在1.8上下波动。

即便数字真如卫计委官员所言，但无论是1.047，还是1.6或是1.8，都远远低于维持人口代际传承的2.1。人口学者、美国约翰·霍斯金大学博士黄文政的测算是，即便是生育率达到了1.6，也意味着每一代人要减少27%，每60年要减少将近一半的人口。

中国人民大学人口发展研究中心教授顾宝昌建议，应该进一步放开计划生育政策，并鼓励生育，计划生育工作要向为群众提供生育服务进行转变。2016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常委、民革广东省副主委李崴也建议，最迟在2017年底全面放开生育。

个别地区已经开始在放开三孩方面做出尝试。今年4月，黑龙江省人大常委会修改了该省的地方性人口与计划生育条例，明确除了少数民族和特殊家庭之外，边境城市人口也可以生育三孩。

就全国而言，2016年3月8日，国家卫计委主任李斌在全国“两会”期间接受记者采访时明确表示，放开计划生育限制“没有时间表”。

全面放开二孩，女性关心哪些问题？

知乎用户 王小柿子kaitlyn

1.生几个问题好说，但我的子宫什么时候才能我说的算，而不是老公说的算，老公父母说的算，社会压力说的算，国家说的算？我什么时候才能对我的子宫有充分的决定权？比如我可以生，可以不生，可以生一个，可以生两个，但不会有人逼我，也不会因此影响我的家庭幸福，不会引来舆论压力。

2.如果不得不生第二个，面临的工作歧视问题，工作方面个人发展问题，收入问题等等，谁来保障我未来的生活质量和尊严？

3.如果我和一个独生子结婚（我是非独生），又不得不生了二孩，未来巨大的养老压力和二胎压力，谁能负责？

我对政策没有异议，对男人没有偏见。作为生养问题中起了最主要作用的女性，我希望我能在我觉得安心、安全的环境下，选择要不要生、生几个，不生不会有人逼我，生多了不会生活压力太大、孩子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