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到溜

文/程实　编辑/张美思



时候到溜

所有改变世界的事情，无论看上去多么疯狂，都植根于时间的土壤上，就那么无声无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文/程实编辑/张美思

2016年6月24日，这注定将是一个被深深刻进历史的日子。这一天，英国脱欧了。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公投不过是一场闹剧，所有的媒体都在谈论脱欧有多么愚蠢，市场也迫不及待地在公投前就开始了留欧的庆祝。然而，沉默的大多数给了全世界一记响亮的耳光，英国人默默地做出了“愚蠢”的选择。

作为一名旁观者，整个6月，我写了6篇投行报告，在媒体上发表了7篇不同的文章讨论这场闹剧。从一开始我就意识到，和希腊、塞浦路斯以及意大利相比，英国是特别的：希腊们是欧洲一体化的参与者和受益者，而英国却始终是欧洲一体化的旁观者，地缘政治情感上的分裂注定了英国的退出。

如果一件事情注定要发生，那就只是早晚的问题了。欧债危机和英国脱欧，就是这样的必然之事。我们不期而遇的，只不过是它们的“时候到溜（了）”。6月24日下午两点，我坐在广州一个酒店里，面朝窗外的大海，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时候到溜”：这个世界，在压抑了多年之后，终于迎来了变局的时刻。

时候到溜，也是一首歌的名字。歌者叫吴吞，一个有点另类的民谣歌手，曾经是中国地下摇滚乐队“舌头”的主唱。正是这个歌手莫名奇妙地唱了这样一首温和的民谣，而它的歌词，似乎就是为2016年6月24日量身定做的。

貌似是很平常的一天，“太阳落山的时候下雨了，燕子在屋檐下做了一个窝”，然而，“电视里的新闻说英国有十几万头疯牛，梦见它们都在草地上吃草”。这多像是普通人的一天啊，一切如旧，但新闻里却说英国发生了一些疯狂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让人不可理喻。也许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世界从这一天开始，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

最令人感慨的是，《时候到溜》在平静中唱出了一种哲学思辨的味道：“印地安人都从土里面长了出来；风一吹，他们就跳起了舞……不管明天刮不刮风下不下雨，小燕子们都要从窝里飞出去；时候已经到溜。”所有改变世界的事情，无论看上去多么疯狂，都植根于时间的土壤上，就那么无声无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就像新芽初生，英国脱欧，只是以一种看似疯狂的方式拉开了整个变局的序幕。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一系列重要的变化：精英也许不再是主导社会变革的关键力量，微观力量正在崛起，草根意识愈发具有决定性的作用；主流也许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主流，互联网和新媒体的蓬勃发展不断削弱着政要、名流、专家对民智的统治力，知识不对称、信息不对称带来的“主流霸权”日渐式微；理性也不再是绑架市场的重要利器，在一系列隐含假定框架下的所谓理性越来越不接地气，而非理性选择反而越来越容易变成一种人性的选择和现实的选择。

思想的变化总是领先于格局的变化。英国脱欧真正打开的是思想的潘多拉魔盒。支撑这个世界像过往那样运转的思维逻辑，已然让英国人意外地割裂了。这种变化，就像万物生长一般，改变着世界的未来。也许很快，全球化、区域一体化、有效市场、危机救助这些被视作大势所趋的事情，将被狂躁地塞进文明的抽屉，直到很多年后才可能被翻出来；也许很快，一个或多个地缘政治风险点突然就被引爆，我们刚刚熟悉的二次元生活瞬间又被打回尘世的硝烟之中，文明的冲突再次演化为原始的对抗。

实际上，这些变化都正在到来，恰如燕子终将飞出小窝一样顺理成章。过去8年的金融危机，不断被人为地救赎，不断被创造出新的风险链条，不断透支着现有世界运行机制的全部生机。一旦负利率、高债务、大风险积累到一定程度，经济风险必然会升级为社会风险和政治风险，并以英国脱欧式的集中爆发寻求先破后立。

其实也不必太过担心，只是“时候到溜”而已。变局会自然产生，稳定也会自然地接踵而至。我们需要的，只是多一点耐心。

作者系盘古智库学术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