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怨灵：英国林道沼泽木乃伊

文 图/孙志超 张群

黑暗中的怨灵：英国林道沼泽木乃伊

文 图/孙志超 张群

传奇问世

林道沼泽（Lindow Moss）位于英格兰西北部，随着最后一个冰河时代的结束而形成，自中世纪以来就一直被用作政府的公共用地，这片沼泽因富含丰富的煤炭资源而出名。1983年5月13日，煤炭工人安迪·莫尔德（Andy Mould）与埃迪·斯莱克（Eddie Slack）像往日一样在林道沼泽开采着煤矿，他们把沉重的大块煤炭搬上一座运煤的电梯运出沼泽。突然，安迪在电梯上发现一个棕色的扁平物体，似乎还有皮质的光泽，他感到奇怪，便把它拿下来仔细打量。起初，他以为这只是一个破旧足球，工友们还玩笑说这是一颗恐龙蛋，随着他慢慢的清洗，一个人的眼球以及头发慢慢呈现出来，这原来是个人头！

随后法医鉴定这个头颅属于一个欧洲女性，年龄大约在30～50岁。警察最初以为这个头颅是一位叫玛丽卡·雷恩巴特（ Malika Reyn-Bardt）的受害者，她在1960年的时候失踪，案件一直还在调查之中。她的丈夫 彼得·雷恩巴特（Peter Reyn-Bardt）,当时因为别的案件正在狱中服刑。他的房子正好处于沼泽地的边缘，当面对这个沼泽里挖出的头颅时，彼得雷·恩巴特向警方坦白了他的杀妻罪行。但是经过14C测年，法医发现头颅的年代距今约2000年，并不属于玛丽卡·雷恩巴特，这震惊了所有人，然而彼得·雷恩巴特依旧因为自己的供词而被定罪。

林道沼泽

林道人的上半身

故事并没有因此而结束。1984年8月1日，安迪·莫尔德和埃迪·斯莱克在往电梯上运煤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类似于木头一样的物体。安迪把它扔给埃迪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们惊奇地发现这是一个人的腿。随后考古学家来到沼泽，他们最终发现了这个木乃伊的上半身。研究人员发现这具木乃伊的年代大约在距今2000年左右，是一个25岁左右的男性。这个事件震惊了整个英国的考古学界，甚至被评为20世纪80年代英国考古重大发现之一。考古学家按发现顺序把这具男性木乃伊正式命名为林道二世（Lindow Ⅱ），也就是本文的主角——大名鼎鼎的林道人（Lindow Man）。而此前一年所发现的女性个体林道一世（LindowⅠ）与随后工人们在1987年发现的没有头颅的沼泽木乃伊林道三世（Lindow Ⅲ）实际上则是同一个人。

林道人的右腿

完好保存的秘密

我们知道，人死后身体会腐烂，一些小的微生物细菌和真菌在人死后会食用人体的组织器官，这些人体组织会慢慢随时间流逝而消失，最后只剩下骨骼。但是这些沼泽木乃伊保存得非常完好，我们可以清晰看到他们的皮肤和眼睛，甚至他们的胃和肺等内脏也能完整保存，有些木乃伊的身体甚至看上去像刚去世一般，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沼泽中的藓群可以抑制微生物的生长

泥炭沼泽形成过程非常缓慢，最初都是由池塘和湖演变而来的，这种湖的表面大多生长着许多的泥炭藓，这种藓类有很强的吸水性并且大量繁殖，死去的泥炭藓叠压在湖底经过几千年的历程最终形成3～12米厚的煤炭层。泥潭沼泽表面的低温水环境是形成木乃伊的重要因素，沼泽中水的温度接近于0℃，这种低温的水环境可以有效抑制细菌等微生物的生长，刚死去的尸体在还没有受到细菌的侵食前便被湖底的煤炭层慢慢包裹起来，形成一个较为密闭的低温空间，有利于尸体的长时间保存。

除此之外，有的科学家认为沼泽中大量的藻群同样起了不可缺少的作用。研究者认为藻群在死亡的时候会释放一种化学物质，这种化学物质通过各种各样的途径抑制微生物的生长。比如，这种物质可以减少水中的氮气的含量，而微生物的生长恰恰需要这种气体。我们知道这些沼泽木乃伊被发现时保存情况并不完全相同，有些木乃伊的身体已经腐烂而有的却保存完好。腐烂的木乃伊在死后可能并没有完全浸入到沼泽的湖水之中，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便被微生物所侵食。藻群并不只是帮助抑制微生物生长，由于鞣酸与腐植酸的脱钙与防腐作用，包裹在藻群中的尸体停止腐败，肌肉和其他组织中的蛋白逐渐溶解，骨骼脱钙软化，皮肤呈致密的皮革化，即鞣化过程。这种鞣化的尸体在承受碳层的挤压时更容易完整保存。正是由于林道沼泽这种得天独厚酸性无氧的埋藏环境，使得林道沼泽木乃伊经过两千多年的历史变迁依然能呈现在我们面前。

现代研究

林道人的发现，在英国考古学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作为英国最古老的沼泽木乃伊，从他被发现的那刻起，研究者们不断地采用各种先进的方法技术，探寻林道人身上更多的秘密。

考古学家通过初步的体质人类学研究，测得林道人的身高大约在1.68～1.83米之间，体重约为60千克，死亡年龄在25岁左右。为断定林道人的生活年代，研究人员将林道人的14C样本送到了三个不同的实验室进行测年，然而却得到了三个不同的结果，分别约为距今1500年、距今2000年以及距今2400年，之后又进行的测年结论断定结果为公元前2年～公元119年，大体处于英国的铁器时代。

研究人员通过采用X光技术对林道人的牙齿进行扫描，从而避免了打开林道人的嘴来研究他的牙齿。研究结果表明林道人拥有一副完整的齿列并且牙齿没有填充物。我们知道，牙齿充填技术是现代治疗龋齿的重要医疗方法，在古代并没有牙齿填充材料，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林道人古老的生活年代。

通过仔细研究林道人消化道中的残留物，研究者们还原了林道人最后的晚餐。他的食物大部分是谷物，并且还有一些烤焦的面包，在他的胃中还发现了一些槲寄生花粉，表明林道人的死亡时间大体是在三四月份的春天。

由于埋藏时间长达2000多年，林道人的头部以及面部都已经被泥潭沼泽挤压变形，头发和皮肤的颜色也已经被碳泥所染色，我们很难想象林道人生前的样貌究竟是怎样。但在1985年，曼彻斯特大学的古代人像复原专家理查德·尼夫（Richard Neave）重建了林道人生前的面貌。尼夫通过X光从不同的角度扫描了林道人颅骨的原始大小及形状，运用所有可用的证据，重建了林道人生前的颅骨模型。通过运用解剖学知识重建了林道人头部的肌肉组织，通过仔细研究林道人皮肤和头发的微小细节，成功复原了林道人生前的面貌。观察复原的林道人面貌，我们发现林道人具有非常突出的眉弓，并且下巴低于平均水平。他的鼻子非常直并且鼻孔非常大，耳朵特别小，没有耳垂，但是他的头发以及眼睛的颜色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研究人员正在清理林道人遗骸

林道人的复原像

死亡谜团

关于林道人的死亡原因，至今还是一个谜团。2000年前，他是怎样来到这片荒凉的沼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夺走了这个年轻男人的生命？许多法医人类学家试图从各种细节来还原事件的真相、推测林道人的死亡原因。

法医人类学家在林道人的头部以及脖子上发现了许多伤口，一系列的证据表明他可能死于谋杀。他的颅顶有两处明显钝器伤，可能有人用不锋利的斧头至少击打了他的头两次；后背也发现了一处明显的击打伤痕，弄断了他的几根肋骨；而他的脖子上紧紧地缠绕着一圈绳子，绳子直接将他的气管勒住并且勒断了两节颈椎。最后，研究人员在他的脖子上发现了一处砍得很深的伤口，将他的喉咙切断，并且有证据表明这处很深的刀伤是在他死后造成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给死后的林道人放血。究竟是谁这么残忍地杀害了这位年轻的男子并且抛尸在沼泽之中？学者们通过仔细研究还是发现了一些疑点。

研究人员惊奇地发现林道人留有络腮胡，目前为止发现的其他男性沼泽木乃伊从未发现过络腮胡，这在当时林道人所生活的年代也并不常见。并且林道人的头发以及胡须在死前两三天用剪刀整齐的修剪过。历史学家以及考古学家都表示剪刀在当时的英格兰非常罕见，只有享有特权的人才有可能拥有，这个被谋杀的年轻人难道是一位重要人物？除此以外，林道人的指甲也修剪得十分整齐，身体也非常健康，没有发现从事过体力劳动的迹象，说明他很可能是一位被豁免从事体力劳作的人物。

林道人的死亡猜测

林道人头顶的伤口

通过种种这些疑点，考古学家们推测林道人很有可能是当时被选作宗教祭祀的牺牲品，然而这仅仅只是一种猜测，关于林道人还有许许多多的谜团亟待解决。虽然在此之前英国也发现了若干沼泽木乃伊，但是从未进行过系统的综合研究。从林道人开始，考古学家把在英国发现的沼泽木乃伊与欧洲其他著名的沼泽木乃伊联系起来进行对比，林道人的发现，揭开了英国沼泽木乃伊研究的新篇章。

本文是指南针计划专项项目“中国古代人类骨骼遗存资源数据库建设及共享”项目的中期成果。

（作者均为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