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满文坛上的大内隆雄

2016-12-26 16:46侯丽尚侠
文艺争鸣 2016年7期
关键词:伪满洲国满洲文坛

侯丽+尚侠

一、大内隆雄的满洲生涯

讨论大内隆雄其人与伪满洲国文坛的关系,有两个问题是无可规避的。而且有理由成为前提条件:

第一,伪满洲国文学的历史,由1931年伪满洲国成立开始,到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截止,时间跨度为整整14年。由于历史的形成的特殊性,创造这一段文学历史的人,大抵由满、汉、蒙、朝四个民族和日、韩两个异国民族构成。现今的日本学术界,称这段文学的历史为“昭和的海外文学”;也就是说,他们看到并认可了这一基本史实。

第二,大内隆雄1907年出生在日本福冈县柳川市常盘町的一个士族之家,为家中长子。他的高级武士的家庭背景,在明治维新以后的日本还算可以,至少不属于社会底层。1921年他离开就读的福冈县立传习馆高等学校,经朝鲜半岛来到中国东北的长春投奔其叔父时,只有14岁,还是个少年。伪满洲国建立以后,来新京的日本人很多,文人和作家也不少。当时大内究竟是在怎样的情境下选择了文坛,又切实留下了哪些实绩,以及他在伪满作家中到底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怎样的位置?凡此种种,都是大内隆雄研究无法绕开的话题。

最先关注伪满洲国文坛的,是在日本有“伪满文学研究第一人”之称的立命馆大学的教授冈田英树。他在2000年3月出版的《文学[满洲国]の位相》一书中,最先列出专章谈到了大内隆雄,并且站在唯物史观的立场上,对大内的中国文学翻译工作做了如实的叙述。2001年,学者靳丛林将冈田的著作译成中文,由吉林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这部书的出版,对于中国的伪满洲国文学研究和大内隆雄研究,不仅具备了开先河的意义,而且今天看来仍然没有过时。

就大内隆雄的出身而言,他并不是在一个书香门第中长大的。但是,他的家庭影响中,却不乏与文化人接触的经历和环境。他在自己的文学批评著作《满洲文学二十年》中,最先谈到了荒川义英其人和他的小说《一个青年的手记》。荒川来中国的时间早于大内,落脚在大连,只活了26岁。他的父亲是个活跃在日本近代俳坛上的俳句诗人。由于与大内的叔叔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的子女又选择了大抵相同的人生道路,所以大内与荒川成了好友。类似的情况还有小仓吉利、山本留藏、柿沼实和浅利胜等人。小仓和山本是满铁的普通社员,共同编辑了《黎明》杂志的创刊号;柿沼和浅利是大内在长春商校读书时的同学,爱好文学,也为《黎明》杂志写过文章。在这样的经历和环境中,大内的兴趣不但沾染了浓重的文化气息,而且也渐渐对文学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大内隆雄“1923年以描写日本移民创业失败的小说《感情的微尘》获《长春实业新闻》的短篇小说征文一等奖,从此步入‘满洲文坛”。

概括起来,从1921年到1945年,在20余年的时间里,大内隆雄的满洲文人生涯主要与下述几个方面的时代背景和生存现实息息相关:第一,中国左翼文学运动的熏陶和影响;第二,在《满洲评论》当编辑的历练与囹圄之灾的得失;第三,文学翻译的实绩与影响。

1921年,大内隆雄插班进入长春商业学校学习。在学期间成绩优异,四年以后毕业。其时,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的发展蒸蒸日上,遂在商校毕业生中选择成绩佼佼者去上海东亚同文书院深造。大内隆雄在考试时因出类拔萃而入围,并于1929年3月毕业后,进入满铁工作。

东亚同文书院创立于1901年,原来的校址在东京,战后成为日本爱知大学的前身。作为高等学府,尽管东亚同文书院在中日文化交流中发挥过一定的作用,但也并不能排斥这所院校的另外的属性,实际上明治维新以后这所学校也在为日本侵华暗暗地做了许多工作。有资料显示,东亚同文书院的学员在侵华战争中曾充当随军翻译、间谍等,给日本军方搜集并提供情报,直接参与侵华活动。

读书期间,大内也参与了中国实地的调查活动。1928年,他和森本辰治、中崎一之等人一起组成了“华南、滇越南沿线经济调查班”,对上海、汕头、厦门、香港、广东等多地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调查。并最终将调查结果写成报告书,由大内在校内报告会上发表。

与此同时,也正值“创造社向左转”时期,这为大内与创造社的左翼作家们的交往提供了机缘与可能。年轻的大内在上海期间不但接触了中国的一流文人,而且也受到了左翼文学运动和思想的影响,并成为大内成长之路上的一种重要存在。这种经历和效果,之于一个日本人可以说是很意外的。

二、大内隆雄与中国左翼文学

大内隆雄在《回忆中的上海》一文中,写到了与田汉和欧阳予倩的交往片段。在《书香》中,也曾专门写过《田汉的书斋》一文,内中可见大内与田汉交流,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作家之间的交流,而是互为亲密朋友的实情。而且,字里行间也流露出对田汉的作品的肯定和欣赏之意。在与左翼作家的交往中,不只是田汉,大内与郁达夫、郭沫若等人同样过从甚密。并且留下了《支那新文学书解题》[一]一[五]《郁达夫和书》等一系列文字。

今天的人们,有理由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大内和中国左翼作家的交往做出评价和认识:

第一,大内在上海滞留的时间是1925-1929年,当时正是日本的无产阶级文学运动蓬勃发展的时期,与“新感觉派文学”相互争夺文坛的主导地位,甚至一度不分伯仲。置身满洲的大内隆雄,可以说是在中国受到了日本无产阶级运动的浸润,这不可能不影响到大内对无产阶级文学运动的认识,也不可能不增加因为受到这种影响而出现的创造社的左翼作家们的同情。

第二,所谓的“创造社向左转”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发生的事情。“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杀的白色恐怖之中,中国左翼作家联盟逆流而上,表现出中国文人不畏强暴的牺牲精神,上海也成了革命文学的中心。大内当时不但翻译了左翼文学家的作品,表现了对中国左翼文学的同情和支持,而且自己的内心世界也在这一过程中发生了源于时代的变化。1930年在东京,他曾访问过当时亡命日本的郭沫若;在田汉任上海大学文学系主任的时候,他也曾担当过日语和日本文学的讲师。

第三,1929年回到大连的大内同样感受到北方的风云激荡,伪满洲国建国前的时代氛围让他感到窒息。大内陆续以自己的本名山口慎一,编译了《支那问题研究资料》第一辑和第二辑,表示了对革命文学和中国政治的持续关注。郁达夫曾在《公开状答山口君》一文中,对大内讲过这样的话:“告诉你们日本的青年同志,我们大家都应该联合起来,废除国界,打倒我们共通的敌人。”显然是并没有把大内当外人。冈田英树认为:“大内一直保持着对中国左翼文学的关心和对共产党领导的革命运动的同情。”“这话既是有根据的,也是有见地的。历史是不允许假设的,然而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不是在大连赶上了“九一八”事变,大内隆雄的人生不可能是后来的样子。

1929年从东亚同文书院毕业,回到大连以后,大内于1932年底因他人举报被关东军宪兵队以“左翼嫌疑”的罪名逮捕。次年3月退出满铁,离开大连回到东京,又于当年年底离开东京回到沈阳。大内的这次牢狱之灾,从根本上说是与中国的左翼文学运动是不无干系的。目前尚未发现大内被捕和被审查的相关资料,无法妄断伪满洲国政府审查的具体结论。

回到大连以后,大内于1932年接替《满洲评论》的责任编辑大塜令三的工作,负责《文艺专栏》。《满洲评论》是当时东北最大的综合性时事评论周刊,主编橘朴。该刊于1931年在大连创刊,经历了伪满洲国的全过程,有日本关东军的背景和靠山。对于大内隆雄的被捕,《满洲评论》也并不知情。当时被捕的除了大内之外还有编辑部的另外一些日本同事。大内被捕出狱后表面上与《满洲评论》脱离了关系,实际上,却一直暗暗地干着文艺评论专栏的工作,直至该刊停刊为止。一个明显的史实是,伪满洲国建立以后,日本的殖民统治日甚一日,连具有左翼倾向的日本人也不会轻易放过。

总而言之,这一遭遇堪可认为是大内个人海外人生的一场事变,1933年回到东北以后大内几乎在沈阳沉默了两年,1935年早春才接受日日新闻社的邀请,去了伪满洲国的首都新京。大内在新京一直待到日本战败,在这个迈向而立之年的十年里,当年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仍然不改文学青年的初衷,只是开始埋头于中日两种文字之间,以文学翻译作为自己的主业,或者说以翻译家的面貌活跃在伪满洲国的文坛之上。偶尔搞一点文学评论之类,就中仍然可以看到当年出道时的影子。

三、大内隆雄的文学解释

任何人都不可能脱离他所处的时代生存,文人尤其如此。如果从宿命论的角度看问题,大内隆雄毫无疑问是生不逢时的。1932年,日本无产阶级文学旗手小林多喜二被捕遭殴打至死时,大内恰好25岁;当时无产阶级作家集体转向,向白色恐怖投降;整个日本作家队伍,也都在为日本侵华战争摇旗呐喊,纷纷表示效忠天皇。就日本特有的文化规律而言,与潮流对抗一般不为日本人所取,所以时代约束了大内隆雄的志向和发展,夹起尾巴做人做事,借助中日两种文字的置换,证实和发现自己的存在价值,成为青年大内的人生选择。

1926年,他在《支那研究》上发表译文《浙江省自治法》,并从此一发而不可收,以笔耕不辍的盛年才华逐渐引起伪满洲国文坛的瞩目。据查,大内曾问津的,包括《支那研究》《新天地》《日支》《满蒙》《协和》《东亚商工经济》《满洲观光》(联盟版)、《满洲艺文通信》《文艺》《满洲浪曼》《满洲映画》《满洲艺文年鉴》《作文》《书香》《满洲公论》《北窗》《艺文》(艺文社版)、《艺文》(满洲艺文联盟、满洲文艺春秋社版)、《学艺》《明明》《艺文志》《满洲评论》等当时的主要杂志。《原野》和《绿色的谷》等东北作家的名作,都是通过大内的笔介绍到日本去的。

东北作家笔下的伪满洲国生活现实,始终是大内文学翻译的重点。据统计,大内先后翻译了东北作家古丁、小松、疑迟、田兵、远犀、何醴微、辽丁、山丁、关沫南等人的作品,范围涵盖了伪满洲国文坛上的代表作家,地理范畴包括了从辽宁、吉林到哈尔滨的东北三省的广大地区。1939年,大内翻译出版了东北作家小说集《原野》。次年又出版了第二本东北作家选集《蒲公英》;1942年到1944年川端康成等人在编辑《满洲各民族创作选集》(一、二)时,大内分别提供了山丁、爵青以及小松、疑迟等人的作品;1944年,大内还编译了《现代满洲女流作家短篇选集》;等等。大内的翻译成果,在数量上已达到满洲作家作品的日文翻译量的三分之二以上,以文学翻译为主项的文人面貌得以突显并渐渐声名远播。

祝然在《伪满洲国时期大内隆雄文学翻译活动研究》一文中,曾谈到了大内隆雄1932年被捕复出,被东北作家怀疑成日本特务的问题。这一问题最先是由冈田英树提出的,冈田当时的结论是时过境迁已无从考证,并且多少带有为大内鸣不平的疑惑。这使得笔者不能不联想到在伪满洲国的特殊时代里,文人之间,特别是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的民族对峙的复杂现实,及其所带来的对中日国家关系的深远影响。

“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以武力占领了中国的东北三省并成立了傀儡政权伪满洲国。“七七”事变以后,日本侵略者的铁蹄又染指了整个中国版图。在基本的文化立场上,三千万东北的亡国奴和整个中华民族,对日本的入侵及蒙受的灾难,是恨之入骨、没齿难忘的。战时和战后的日本人也绝不会简单到连这一点都不懂的地步,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总要付出代价,代价的大小又往往因事情的性质而异。这是中国人,也是日本人,面对生活的金规铁律。所以才会有大内隆雄为东北作家译介他们的作品,而东北作家却并不十分买账的事情出现。王秋萤的所想,可以说在东北作家中是带有普遍意义的:“当时日本学者大内隆雄翻译我们的作品最多,一时传言他是文化特务。翻译我们的作品是向日本特务机关提供情报。”仃据说,冈田英树的这本书的中译本发行时,加上“伪”字的要求是作者主动向译者提出的,足见冈田先生在大事上是不糊涂的。

无论如何,大内隆雄毕竟是和伪满洲国文坛有着敌对关系的日本人。本来在日本列岛上照样可以翻译中国东北作家的小说,非要跑到中国东北来做这件事,本身就是不符合情理的。而况大内在伪满洲国的生存,同样要面对极为复杂的现实,也并不那么容易,那么轻松。这种情形,甚至渗透到这位日本翻译家的翻译活动的方方面面。

“以满铁为中心的左翼运动被剿灭后,战局下的国内外仍有潜在危机,鉴于左翼运动的实际情况,为迅速确立强有力的东亚思想警察体制,特将本案相关材料整理成籍,在同仁们的努力下根绝左翼威胁。”案发的当时,大内隆雄即在满铁40位被捕成员当中;出狱以后,关东军宪兵队的机密文件显示,他仍然在被监督和控制之下。换言之,伪满洲国政府和日本关东军对大内隆雄同样是不信任的,甚至把他视为一种对立的、敌对的存在。关于自己的这种处境,大内隆雄本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整体上,他必须要面对现实,迎合时代的要求,表现他的日本人和日本文化的一面。他的《满洲文学二十年》的序言,是当时伪满洲国的最大文化官僚武田富男写的,便是明证。在具体的生存方式上,他又把自己的中文和日文修养的过人之处,用来专门译介东北作家的作品,引领了当时最为时尚的风潮。大内隆雄的满洲生涯、特别是他的文学翻译,是充满了矛盾和复杂的。他的殖民主义的文化立场是毋庸置疑的,他对伪满洲国文坛和作家的理解和奉献又是实实在在的。这种情形,使得他成为滞华日本人中的一种特殊存在。王秋萤所言的“文化特务”,虽然不是空穴来风,但又毕竟是一种“传言”,即便是在当时也无法证实它的确实性。这不但可以诠释“五族协和”“一心一德”的虚伪性和欺骗性,而且极为具体的留下了殖民地空间里人际关系的实态。

有句行话说:翻译本身就是一种再创作。在与作家共同着脉搏的过程中,翻译家必须经历对原作的总体把握和逐字逐句的理解,并且在筛选、整理和对应中,融入自己的理解和升华,就中形成自己的风格。作家和翻译家之间,从来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伪满洲国文坛的具体情况而言,如果说古丁的处境是“面从腹背”的,那么大内隆雄也好不到哪去。当时来自日本本土的现代名作家并不多。除了北村谦次郎、山田清三郎等人,大多名气不够。作为日本的殖民地国家,伪满洲国的日本作家的情况并不乐观,甚至多少有些业余之嫌。这种现实,既符合殖民地占领的客观规律,同时也为大内隆雄的出现提供了沃土,使得这种原本在日本文学史上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却在伪满洲国的文坛上如彗星般闪过,成名成家。“日本文坛以一种猎奇的眼光解读‘满人作品,从中寻找与他们定义的殖民地形象相符合的落后野蛮的‘土人的生活方式和习惯,以满足其殖民者居高临下的虚荣心”。从这个意义上说,大内在文学翻译市场上走红,又是有深广的文化远因的。

接手大塜令三的工作以后,大内隆雄在《满洲评论》第二卷第二号上即署名发表了《文化之展望》一文,那是1932年年初的事情。接着,仅在这块阵地上,1932年7月、1933年年初、1935年8月和10月以及1936年初,均有文章发表,直至1945年该刊停刊为止。上述评论成果还仅仅是冰山的一角,文学翻译才是大内隆雄的不懈追求。当时的主要报章杂志上,如《明明》《艺文志》《艺文》《新天地》《满蒙》《盛京时报》《满洲日日新闻》《哈尔滨日日新闻》等,大内的译作可谓铺天盖地、舍我其谁!足见大内的文笔之疾迅,用力之勤勉。那时的大内隆雄,已经成为伪满文坛上中国文学翻译的第一人,并因此而声名远播。有资料显示,大内当时并不是靠翻译的稿酬为生的,他的文学翻译的实绩主要是出自于对这项工作的热爱和兴趣。尽管其中也包括了三届大东亚文学奖的部分获奖作品。冈田英树曾这样谈及大内隆雄在文学翻译领域的贡献:“毫无遗漏地列举出他的全部翻译是不可能的,以前我曾编过伪满洲国日译满洲中国作家作品目录,即使据那不完全的资料也可判明翻译者名字的作品有142篇,其中就有大内所译110篇。”

《满洲文学二十年》是大内隆雄文学翻译之外的代表性成果,被视为后人进行伪满洲国文学研究的必读资料。这本书问世的当时,也引起了很大的轰动。顾名思义,这是一本对伪满洲国文坛历史的文学批评和理论概述。大内的写法既是文人的思考,又没有批评家的刻板。他以自己在伪满洲国的生活经历为线索,切实地表现了对变化中的伪满文坛的独到体验和客观评价,内中不乏对当时文学历史的真知灼见,今天已成为那段文坛历史的稀有遗产。武田富男在该书的序言中这样写道:“这次大内君所著的《满洲文学二十年》,是与大内君自己的成长一起的,也是‘满洲建国的历史。”当时,日本作家中的大人物北村谦次郎,也在长篇随笔《北边慕情记》中,直接引用了这本书第十七章的相关内容。1980年3月的《东北现代文学史料》(第一辑)就登载了《满洲文学二十年》的部分译文,也堪可表明70年以后今人对这本著作的史料价值的肯定。从这部文学理论著作中可以看出,作为日本人的中国文学翻译家,大内隆雄的文学修养和素质,也都是并不含糊的,堪可进入现代日本的名作家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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