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忠
——电影中的毕赣
关于诗
诗对于毕赣,不算“特长”,因为特长可以高考加分,而他却没有。最初尝试把诗和影片联系起来,是在第一部短片《老虎》。当时拍得极不成功,素材松散得没办法剪辑,他就用自己的诗把影片串联起来,这是一个补救的过程。从此之后,他发现这种表达方式更具创造性,并在他之后的影片中运用得更加丰富自如。
对于毕赣,任何工作都是24小时内可以做的,而写诗却是那第25小时的事。最近一次写诗,是为了送给刚出生的宝宝。
雨给梦冲凉没关的窗户研究风
我呀在写信寄给羊水
信里提到
宇宙称呼它为灰我们叫地球
还提到风车不能骑但是石头可以打水漂
你呀到时别忘了用小小的哭声款待我
能采访到陈永忠,纯属意外,是毕赣导演为我们特意安排的。
毕赣三部作品的唯一主人公陈升,就是毕赣的亲小姑父陈永忠。不拍戏时的陈永忠,是一名保安,为配合我们的工作,他特意跟单位请了半天假,来到毕赣的外婆家(《路边野餐》中陈升工作的诊所取景地)。
我们提早到了现场,刚架好机位,就看见镜头中一个戴着黑墨镜、骑着摩托车的中年男人,从山坡下飞车到了眼前,让人联想到《英雄本色》,他就是陈永忠,一个历经世事、又难掩羞涩,人到中年,却还有着孩子气的老灵魂。
《电影》: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表演欲望?
陈永忠:没有,我没这个机会,也没有表演的经历,这个是毕赣当时和我说过一些,就是他慢慢教给我的吧。
《电影》:第一次拍戏时什么感觉?
陈永忠:第一次是拍《老虎》,毕赣还在学校读书,拍戏的时候只说让我去给他客串一个群演,本来是拍一天的,结果当天又跟我说明天要重新拍一次,就这样慢慢开始拍了。
《电影》:会给你看剧本吗?
陈永忠:剧本没给我看,他说就按你平时说话、做事的方式来演就行。那时候我也没有什么表演概念,他叫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电影》:那你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吗?
陈永忠:说句实话,当时拍《路边野餐》的时候思维是乱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剧情是什么,也不知道故事拍完是否能贯穿起来。直到在洛迦诺(国际电影节)的大屏幕上看到影片,我才真正看懂了。
《电影》:拍摄理发店与“妻子”重遇那场戏时,你哭了。
陈永忠:对。我感觉自己还算坚强的人,不知道怎么,说起那段台词就好像会进入那个感觉,自然而然就会流泪,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导演“调教”得好,也许是剧本写得好,我自己也很诧异,怎么说几句话就会流泪呢?
《电影》:是被那几句简单的台词触动?陈永忠:我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事。其实,我知道自己的承受能力,很多负面上的东西我都可以(承受),也许这就是艺术的魅力,说几句很简单的话就能把自己说感动。
《电影》:会让你联想起你过去的哪段经历?
陈永忠:我以前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就是《路边野餐》里的那个角色,老歪,说到这些的时候就会想到他,还有茶馆里和他发生冲突的那一场。老歪和我从小到大像亲兄弟,可以说同生死共患难,以前在外面玩的时候,我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事,现在他不在了,1996年就去世了,他去世的时候才23岁。
《电影》:可以说现实中的你与影片中的陈升很像吗?
陈永忠:对,陈升和我很相像。毕赣在写剧本的时候,把我曾经跟他聊过的一些我自己的经历,写进了角色里。拍片子的资金特别紧张,有个职业演员想来演陈升,而且不要钱,但被毕赣拒绝了。毕赣说:“这个剧本是按照小姑爹写的,如果别人来演,他没有这些经历,也就没有这方面的感触”。陈升是个蹩脚诗人,我平常没事的时候也经常看些书和电影,所以和毕赣还是有一些共同语言。但我曾经在他心目中也是吊儿郎当的那种,聊的多了,他才觉得,你还懂这些呢!
《电影》:影片里陈升的诗都是毕赣写的?
陈永忠:对2012年拍《金刚经》,那时候觉得我自己说出的话自己都不能理解,念起来都起鸡皮疙瘩,因为他的诗太抽象,我又没什么文化,真理解不了。但后来到《路边野餐》,慢慢就能感受那些诗的内容了。
《电影》:拍完电影后,你的生活有了哪些变化?
陈永忠:生活慢慢地充实了,没有像以前那么空虚、无所事事了。现在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在网上和他们聊电影,挺好。
《电影》:你也希望以后继续做演员。
陈永忠:如果有机会的话,会的。因为拍戏可以丰富自己的人生,虽然不会像人家想像的那么光鲜,但只要自己喜欢,再怎么辛苦,自己也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