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晴文
七月流火,在这片大地上,持续已久的燥热终于被一场久违的透雨浇散得无影无踪。时令一转,即将入了秋天,顿觉有些许伤感。随着秋风逝去的不仅仅是夏天,更有那季的那个人,还有那载满整个宁夏的三轮车。
夏日的午后,我从午睡中被难以忍受的闷热唤醒,拖着慵懒的身体,来到院子里乘凉,刚坐下,所有的困意被街道上的叫卖声惊醒了——“豆花,卖豆花……”我愣了一下,像中了魔咒一般走出去,可眼前只剩下被急速的车轮带起的飞扬的尘土。站在门口的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依然是那条街,那个三轮车,那位卖豆花的爷爷,以及一拥而上的记忆……
家乡的夏天总是火辣辣地热,天空没有一朵云,也感受不到一丝的风。每个蝉鸣声声的下午,我们总会盼着美食“豆花”的降临。孩子们不论是在家捣乱的,还是在街道上躲猫猫的,只要听到“卖豆花啦”这句熟悉的声音,都会立即跑回家问家长要来钱,端着碗站在门口等着三轮车一步步地靠近。
卖豆花的爷爷当时正值花甲之年,每天下午骑着那辆老式的脚蹬三轮车,穿梭于整个村庄,而车上的摆设也很简单:一个桌子,上面是大大小小的调味品,用一条厚厚的白毛巾盖着,桌子下面有一个纸盒子,里面是他卖豆花的零散收入,再有就是一个大大的盛豆花的保温箱。没等到他来到跟前,孩子们就已经迫不急待地一拥而上,一边争先恐后地伸直了胳膊往爷爷的手里塞钱,一边嘴里大声喊着“爷爷,我要一块的”“我要五毛的”……他开心地打开纸盒子,把我们手中攥着的零钱扔到里面,然后从容地接过我们手中的碗,揭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豆香便扑鼻而来,惹得我们垂涎欲滴,趴在车子上目不转睛地巴望着,看着豆花一片一片地盛进我们的碗里,接着又开始吵着,“我要辣子少一点,豆子要多多的”“咸菜多一点”“加点香油”……就这样在一片吵吵闹闹中,每个人都得到了那份心仪的“美味”,端起自己的豆花,告别了心中最可爱的爷爷。
岁月无痕,那段最清澈的记忆也缓缓地被时间冲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已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不知何时开始,那位卖豆花的爷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家乡人的视线。听村里的老人们说,他跟着儿女去大城市享福了。而在我心中,他不仅带走了孩子们公认的的美味,更有我的童年。
当我不知荒芜了多少岁月,再回望梦中的家乡之时,在村委会广场看露天电影的人早已所剩无几,街道上的叫卖声连同蝉鸣湮没在夏日里,河滩绿地上的牧羊人和他的羊群走散在回忆中……惟有渭河依然静静地憧憬着远方。梦中到过的家乡已经不复过去,城市化进程正一步步吞噬着我们祖辈数代人守望的家园。我们的村落即将要搬迁,接着高高低低的房屋都会被夷为平地,那么我梦中带着豆香的家乡该去哪里才能找寻得到呢?
尝不到的滋味,回不去的童年,唯有用无尽的感伤来祭奠永不复归的欢声笑语。如今我多想时光都可以倒溯,在那片温暖的土地上,等待我在记忆里将它慢慢重温。我的家乡,我的童年,我那可爱的爷爷,我多想一直守望着那份深入骨髓的乡情。
(指导教师:王建平/编辑:王冠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