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奕
如果说可以用不同的颜色形容不同小说的底色,那么《荆棘鸟》的底色无疑是玫瑰灰色的。这是梅吉情有独钟的颜色,就如其字面的含义——大火过后,玫瑰焚为灰烬的颜色。这种奇特的色泽,让观者悲凉不尽,但骨子里始终张扬着的那份极致的艳丽却灼烧着观看者的眼眸。《荆棘鸟》自始至终的哀伤凄婉中掩不尽的满卷风流亦如焚为灰烬的玫瑰,让人悲凉,让人心痛,也让人惊艳。
有人认为《荆棘鸟》是澳大利亚版的《飘》,这评价自然有其道理,但我认为,在玛格丽特的笔下,斯嘉丽即便在最落魄的时候,也始终是塔拉庄园里飞扬跋扈的大小姐,行动举止间始终流露着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贵族派头。她坚强、勇敢、拼搏、自强,确实令人叹为观止,让读者充满敬佩之情,但始终有一层薄薄的隔膜,让人可望而不可即。反观《荆棘鸟》,恰如一支家常点着的旧烛,温暖融融的触手可及,再朴素再简单不过的文字,却总让人欢喜着梅吉的欢喜,悲伤着拉尔夫的悲伤。
因为《荆棘鸟》,爱上澳大利亚。总想亲自去那个远离尘嚣的地方,看浩然成海的甘蔗林、渺远辽阔的沙漠以及那些或许卑微或许渺小但淳朴达观的人们。也希望像梅吉那样,剪起利落的短发,穿上素雅的玫瑰灰长裙,在点着通明火把的帐篷里,跳一曲华尔兹,衣袂翩翩,眼波流转,舞动着生命最原始而单纯的青春的快乐。可是我和梅吉终究是不一样的,我的生活,我的快乐总可以继续,梅吉的快乐却有“盛筵难继”的灰烬味道,千辛万苦得到想得到的,万苦千辛守护想守护的,但顷刻间却什么都没了,空了。无论是那个被叫做艾格尼丝的洋娃娃,还是最疼爱她的父亲和弗兰克哥哥,又或是今生今世最刻骨铭心的拉尔夫,都是如此。他们一个个来了,又一个个骤然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用稚嫩的双肩扛起一份过于庞大的痛苦,默默成长,面对下一份失去。上帝似乎从未打算让这个过于美丽聪颖的女孩过上完完整整的一天平凡简单的幸福日子,匆匆几十万字的人生故事里没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中国式的皆大欢喜的情节与结局,有的只是短暂欢欣后更长久的凉薄。
这样的故事,读起来总让人满心凄惶,不知道下一页又会有怎样的波折。所以当我终于翻到最后一页时,心里竟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想不到,偏偏被最后一段话刺中心房:“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它遵循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之将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荆棘扎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荆棘扎进胸膛。”平实得几近僵俗的语言,可当我读至“明明白白”这几个字时,落泪了,一如看到黛玉仙去前焚帕断情,嘶喊那声“宝玉,你好……”的情景。如出一辙的苦涩,万般无奈的心酸,或许也极好地证明了梅吉与拉尔夫之间的爱情与木石前盟相似的凄婉悲剧。是的,不妨让我改编一下《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幸福的故事各自有各自的幸福,而不幸的故事总是相似”,纵然是灵河岸边三生石畔的前世盟约,纵然是10岁女孩与27岁俊朗牧师超越世俗目光的一见倾心,却都应了纳兰那句“情深缘浅”的谶语,到底还是“心事终虚化”,还是天各一方,生死两茫茫了。
艾米莉·希金森写过这样一句诗“如果我没见过太阳,我本可以忍受黑暗。”这或许也是很多人的心声,得到后又匆匆失去的痛苦远远胜过单纯的求而不得。从古至今,由中到外,书中金风玉露胜却人间无数的相逢,往往最后是湘江水去楚云飞。
这玫瑰灰色的文字,我总是抑制不住一读再读,但每一次总是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不仅是对梅吉与拉尔夫命中注定的有缘无份的同情,更多地是被梅吉那颗明知得不到,明知会失去,仍执着地去拥抱片刻欢乐的渺小但绝不卑微的灵魂打动了。她从不过多地幻想未来,只是安静地活好现在的每分每秒。
我们都像是梅吉,不过芸芸普罗里一枚小小芥子,总有太多自然和人事横亘在面前,即便怎么努力,有些事总是力不从心。但我们又远比梅吉幸运,她一生五十多年里的悲欢离合早已被考琳手中的笔注定,而我们却有选择继续向前的权利,全力以赴,走向理想的万水千山。
这几十万字的旅途,无数人游历过,欣赏过。每个人眼中的《荆棘鸟》不尽相同,但这一抹浓郁瑰丽的玫瑰灰定会长长久久地驻足在眼底,沉淀在心间,挥之不去。
教师点评
长篇小说《荆棘鸟》,能让作者泪流满面的美丽而凄婉的爱情悲歌。这篇读后感,作者在字里行间中把内心的痛楚和无奈表现的淋漓尽致,但更可贵的却是对自己人生的启示。全文采用对比的手法,作者阅读广泛、写作功力深厚。
(指导老师:丁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