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子
2011年8月到2012年6月,接踵而来的厄运击碎了天津男人洪凯的内心世界。6月18日,他提着一袋网上购买的木炭,住进天津市武清区丽景酒店。之后,他用宽胶带封闭了玻璃窗户缝隙,打算烧炭自杀。突然,一向老实本分的他觉得不能就这样死去,他打算在死前花2万元买一场艳遇。最终,他用这价钱和一个叫李艳的酒店服务员谈妥。
一个要用艳遇为自己的生命送行,一个想凭这场艳遇拯救年幼的孩子。他们各取所需,转身分开,却不想此后一波三折,展开一段奇缘……
两万元买“艳遇”,老实人要为生命“送行”
2012年6月18日傍晚,天津市武清区丽景酒店一间客房内,一名中年男人对来送吹风机的酒店女服务员说:“如果你能陪我24小时,我就给你2万。我说真的。”女服务员“啊”了一声,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客人。她慌忙摇了摇头,转身跑了出去。可不到十分钟,她又轻轻敲响了他的房门……
男子叫洪凯,时年32岁,2003年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研究生毕业,进入北京市海淀区上地软件园云端科技国际集团有限公司,从事新产品开发与设计工作。因单位提供住宿,洪凯就省去了一笔较大的开支。他把钱攒起来。因买不起北京的房子,洪凯在天津市武清区梅厂镇按揭贷款买了一套80多平米的房子作为婚房。
妻子是他的大学同学,两人于2005年结婚。婚后,为了上班方便,妻子在天津找了工作,每晚可以回家。但洪凯却只能周一到周四都住在北京的宿舍里,周末才回天津的家,与妻子团聚。不仅如此,洪凯还经常出差。因此,聚少离多,是洪凯婚后的主要状态。
也正因此,婚后第三年,洪凯发现,妻子出轨了,而出轨对象竟是自己高中同学李默。洪凯想和妻子挑明这件事,却又担心挑明了就只有离婚了,内心深处他是期待妻子回心转意的。这顶“隐形绿帽子”戴得洪凯烦闷委屈,工作也没了动力。2012年2月中旬,由洪凯担任主设计的一款产品,由于设计时有漏洞,产品与产品之间不能够交互,在客户投入大量资金批量生产时,却发现存在大量问题。用户反馈给他时,洪凯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2012年5月12日夜,洪凯飞往云南,想在领导责罚他之前和对方公司私下解决。没想到,正当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妻子竟不停发短信提出离婚。后院起火,他草草处理完工作便回到天津。当晚,他和妻子吵了一夜。妻子终于爆发了,说了一些让他不堪入耳的话:“自打咱们结婚,你算算你在家里陪过我几天?我已经爱上别人了,这个婚必须离!”而那一边,云南客户已经将洪凯设计的产品有巨大漏洞的事捅到了洪凯所在的公司,并要求赔偿一切损失。洪凯心烦意乱,无心周旋,当即向公司提出辞职。
5月26日,洪凯和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没想到,妻子出轨的事儿,不知怎么传到了洪凯母亲耳中。老人家本来就有高血压,当下气得进了医院,中风瘫痪了。洪凯只得暂时回家照顾瘫痪的妈妈。不到半年,他的人生从顶峰跌落谷底,洪凯怨命运不公,怎么都想不通!终于,不堪重负的他想到了自杀,他决定去武清区丽景酒店烧炭自杀。
6月18日,洪凯将母亲托付给亲戚照顾,带好自杀需要的工具和材料,住进了丽景酒店。办好手续后,他进入了18楼的房间,打算洗个澡再死。洗完澡后,却发现房间的电吹风是坏的。就拨打前台电话。很快,一个女服务员敲门进来给他送吹风机。
洪凯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虽不惊艳,却打扮得干净得体的女服务员,瞬间有了个冒险的想法:“如果我这样死了,这辈子也太亏了。一辈子老实巴交,只交往了一个女人。反正也不想活了,何不放纵一次!”于是,一向被各种道德枷锁囚禁的洪凯,终于鼓起勇气向女服务员说:“我给你2万,你陪我24小时,怎样?我说真的。”原本以为这个女服务员会拒绝,没想到她犹豫了片刻,竟然答应了。她说:“我叫李艳。那从今晚七点开始计时,行吗?我六点就下班了,明天正好休息。”洪凯同意。
晚上七点,李艳准时来到房间了。男女独处一室,略显尴尬。洪凯并不想对她怎么样,他先打破了僵局:“其实吧,我就是憋屈,想找人说说话。唉,这些年在职场打拼,为的就是有个家,将来有个孩子。没料到,我累得要死,她却给我戴绿帽子!公司也不要我了!妈也瘫了!你说,我倒不倒霉?!所以,我想死。死着比活着轻松啊!”说到这里,洪凯很激动,猛灌一口啤酒,大声嘲讽自己是绿帽男。
洪凯俨然把李艳当成了他的情绪垃圾桶,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个多小时。李艳也没那么紧张了,她对洪凯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陪你24小时吗?因为我儿子要死了……与我比起来,你其实算幸运的了。我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李艳1983年7月出生于河北省廊坊市香河县豆庄村,北京中华女子学院大专毕业后,经人介绍,她和比自己大5岁的老乡杨文涛结婚。婚后第二年,2009年,李艳生下了儿子杨硕。不想,2010年初,杨硕却被查出患有白血病,做骨髓移植配型时,李艳和杨文涛都没有配型成功。医生说可以用脐带血救孩子。为拯救儿子,李艳满怀希望再次怀孕。可是,怀孕6个月时,经医生检验胎盘血,依然无法和儿子配型成功。10月,李艳生下女儿李晓。沉重的家庭负担,和儿子绝望的病情,让李艳的丈夫杨文涛选择了逃离,他向李艳提出离婚。善良的李艳不愿拖累丈夫,两人顺利办了离婚手续。迫于经济压力,李艳来到天津市武清区丽景酒店当服务员。表姐在酒店当大堂经理,能照顾到她。
李艳的故事讲到这里,洪凯已是满脸惊诧,他看不出这个文弱的女人背后竟然有这么曲折沉重的故事。而李艳则轻轻笑了笑,说:“离婚后,我反而更坚强了。我是两个孩子的大树,我不能倒下。”洪凯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放大了生活的痛苦,与李艳比起来,他的这点事根本不值得自杀。
那个24小时,洪凯和李艳一直在聊天。第二天晚上七点,24小时结束,洪凯如约拿出2万元给李艳,李艳说:“我什么都没做,这钱不能要。”洪凯说:“谁说你什么也没做?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躺在殡仪馆了。这钱不仅感谢你的劝导,更是给你孩子治病的,拿着!”李艳最终收下了这2万元,儿子看病确实也需要钱。临走时,李艳说:“你不要再想不开了,人生就是这样的,有时候看似已经走到黑暗的尽头了,可是一转弯,你又遇到了阳光与真爱。所以不论何时,都别放弃!”
转角遇到爱,让我挥走你的失子之痛
洪凯走出酒店,阳光扑面而来,将他紧紧拥抱。忽然间,他感到活着是多么幸运。他到理发店把头发理得短短的,一切都要从头再来!
在老家调整了半个月,洪凯决定重新杀回北京。他成功应聘昌平区未来科技城汉王国际集团,任职工程设计部经理助理。他高兴地给李艳发短信:“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会感谢你一辈子的!”李艳回复:“不用感谢我!是你本来就很优秀!”为了感谢李艳,洪凯几乎每个周末都要往返天津一次,看望下李艳和她的两个孩子。渐渐地,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2013年6月,李艳的儿子硕硕突然病重,李艳请假,带着硕硕来到北京儿童医院。第一天,住院费就交了一万元,接下来一个星期的抢救就花了3万元。病情终于稳定了,却还需要隔一天化疗一次。
眼看半个月的假期就要到了,李艳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她决定让年迈的母亲来医院照顾孩子,自己回酒店上班,可母亲年纪太大,李艳担心她没那么多精力陪伴孩子。洪凯说:“别担心,我去医院旁边租个小房子。我下班就去照顾硕硕,你妈妈就可以回出租屋休息。”洪凯的这个安排,让李艳暖心又感激。有了这个妥当的安排,李艳安心回天津上班了。不久,李艳的母亲就告诉她,洪凯照顾硕硕真的非常用心。
作为白血病儿童,为预防感染其他疾病,医院规定硕硕不能走出住院部。这对于才四五岁的儿童,非常难熬,而对于陪伴儿童的家长,更是超级大的挑战。
为了让硕硕不觉得无聊,他买了许多绘本童书,每天晚上绘声绘色地给他讲故事。洪凯知道硕硕喜欢画画,他买了画笔和纸张,耐心地陪硕硕画奥特曼、机器猫、光头强。画了几天后,洪凯更是对硕硕说:“你这么喜欢画画,要不我们画一本连环画吧!”就这样,洪凯每天晚上都会陪硕硕画那本连环画,硕硕画图,洪凯来配文字,洪凯握着硕硕稚嫩的小手,记录下了他那个有趣又充满创意的童真世界。
当李艳来北京看望孩子,硕硕开心地告诉妈妈,自己很喜欢洪凯叔叔。而看到那本画了厚厚一摞的连环画时,李艳更是感激得眼眶湿润,她对洪凯说:“你和硕硕非亲非故,却对他比他爸爸还好。谢谢你……”洪凯呵呵一笑说:“我不是说了吗?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我这点回报算什么呢?”
然而,2013年12月19日,硕硕最终还是因白血病救治无效在北京市儿童医院去世。失子之痛让李艳哭得几次晕厥,洪凯帮她处理完儿子的后事,天天陪着李艳,安抚她劝慰她,希望她早日走出阴影。
失去儿子后的李艳,精神几乎崩溃,已经无法正常上班。洪凯对李艳说:“你暂时不要出去工作了,等一切好转了,再工作也不迟。”李艳辞去了酒店的工作。为了方便照顾李艳和女儿李晓,洪凯在公司附近花3000元租了套一室一厅住房,让李艳和女儿住了进去。可是,洪凯发现,李艳不仅走不出失去儿子的痛苦,而且情况越来越严重。脾气一向温和的她变得暴躁,经常在家里无缘无故摔东西,或者哭闹。有时候,更是抱着儿子的照片哭个不停。
洪凯决定跟朋友学习心理知识,希望能让李艳早日开心起来。可是很快,洪凯交往了一个精神病女人的事情在同事间慢慢传开了。一些朋友好心地劝他:“你这么优秀,干吗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还带了个女儿。赶紧放手吧。”对于这些风言风语,洪凯一律不管不顾,任由他人评论。
只是李艳的状况让洪凯揪心。2014年6月,洪凯带李艳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做检查,结果显示李艳患有重度抑郁和精神分裂症。
洪凯请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林馨给她做心理康复。谁知,治疗还未见效,一天下班时,洪凯却发现李艳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
洪凯赶紧给李艳打电话,结果关机。黑夜里,他焦急地直奔北京西站,却怎么都寻不到李艳母女。
洪凯心想,李艳在北京没亲戚没朋友,带着4岁女儿又不能工作,她只可能回河北老家。为了排除李艳坐客车回家的可能性,洪凯立刻打开大学QQ群,他将李艳母女的照片传上去,并说:“拜托各位同学一定帮我找到她,她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心中放不下的女人。”
洪凯在北京的大学同学纷纷开始帮他去北京的各大长途汽车站寻找李艳。而洪凯自己则留在北京西站等李艳,以防万一。洪凯给李艳发短信:“我在西站等你。如果你不出现,我就一直等下去。”
天亮时分,他终于在开往河北的列车候车室等到了李艳,洪凯一把拽着李艳。
李艳用力挣脱说:“让我回老家。我不想拖累你!”
热泪一下涌上洪凯的双眼,他说:“你不是说‘人生就是这样的,有时候看似已经走到黑暗尽头,可是一转弯,你又会遇到阳光与真爱。不论何时,都别放弃吗?你为什么自己却要放弃?”
不等李艳回答,洪凯强硬将李艳母女拉着往回走。那双有力的手,让李艳触摸到一颗深情的心。
回到熟悉的家,当晚洪凯便向李艳表白,表示要照顾她一生。同时,洪凯又在朋友圈正式公布了与李艳的恋情。这一切让李艳非常感动,她叹着气心疼地在洪凯公开恋情的朋友圈下,写了这样的评论:“傻瓜。”
带着母女上路,你是我最想环游的世界
怎样才能让阳光重新回到李艳的脸上?洪凯翻看了李艳的所有朋友圈内容和QQ日志,他发现,李艳热爱旅行,只是苦涩的日子一直折磨着她,她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出去旅行。
那么,就带着李艳做她最喜欢做的事吧,在好山好水中,她一定会恢复往日的好心情。
2014年8月,洪凯辞掉工作,把天津的房子卖了105万元,然后花了55万元买了一辆全顺牌的房车,开始筹划带李艳母女周游全国。
洪凯将李艳拉到这辆崭新的房车前,充满激情地说:“我辞职了!我要带你和晓晓去环游世界。趁晓晓还没上小学,我们出去玩一年。”看着房车里准备好的食物和水,还有被子枕头等物品,李艳感动得哽咽着说不出话。一旁的李晓兴奋地搂住洪凯嚷道:“叔叔,我们去冰河世纪看猛犸象吧?”李晓觉得《冰河世纪》中的猛犸象又高大又魁梧,说话温和很有安全感。洪凯一把抱起李晓说:“好,咱们明天就出发!”
8月20日,一切准备妥当,洪凯开着房车带李艳母女上路了。
第一站,他们计划去内蒙古呼伦贝尔,去看一看草原美丽的格桑花。
房车一路向西北开。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七八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一望无际的草原,五颜六色的格桑花,三个人都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李艳看着洪凯举起李晓愉快地奔跑,女儿高兴得撒欢尖叫,此情此景,让她脸上浮出了久违的微笑。
几天后,他们来到了位于呼伦贝尔市的猛犸公园,洪凯给李艳母女当起了导游:“这里有被上海大世界吉尼斯认定为中国之最的规模最大的猛犸象雕塑群,号称‘古生物雕塑群。”
李晓高兴地爬上了小猛犸象的背,她看见旁边还有两只猛犸象,说:“妈妈你坐这个!叔叔你坐那个!”这时李晓又问:“妈妈,它们是不是一家人啊?是猛犸爸爸带着猛犸妈妈和猛犸宝宝一起出来找食物吃吗?我的爸爸哪里去了?”李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愣在了那里。洪凯赶紧接过话茬:“以后叔叔就是你的爸爸,好不好?”李晓愉快地说:“好!”洪凯紧紧握住了李艳的手,李艳相信洪凯一定会守护女儿一辈子。
一个月后,三人开着房车来到了青藏高原。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方,一般来说体质比较差的人是不适合去旅行的。当得知李艳很有冒险精神,也很想挑战一下自己的时候,洪凯还是决定带着李艳来一次惊险刺激的高原之旅。
考虑到高原的特殊条件,他们把孩子寄宿在洪凯在云南的朋友家。进藏之前,洪凯来到超市给李艳买了黑色的遮阳帽、墨镜、高指数防晒霜。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带了小型吸氧器和高原反应药。
行走到海拔3000米时,李艳有了头晕、心慌、气短等高原反应,洪凯一路搀扶着李艳,细心照顾生怕有闪失。
两人来到海拔4718米的纳木错湖时,展开双臂站在蔚蓝如水晶的湖边,李艳说:“这是我见过最美最纯净的地方。阳光灿烂,空气清新得让人都要醉了。”看到李艳开心的样子,洪凯感到更加高兴,他搂着李艳的肩膀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遇到的最灿烂的阳光,就是那天从酒店走出来时遇到的那一束阳光,它告诉我,生命的黑暗和沮丧都是暂时的,我们终将迎来阳光灿烂的日子。”李艳点点头,牵着洪凯的手说:“我明白,我一定要开心地生活下去。为了女儿,也为了你。”
告别了西藏,洪凯又带着李艳来到青海。他带她沿着昆仑山山脉,来到沱沱河、措那湖、唐古拉等风景名胜。最终,他们克服种种困难,登上了海拔6178米的昆仑山主峰——玉珠峰。而随着对高原生活的渐渐适应,李艳的高原反应也慢慢消失了。
在昆仑山玉珠峰峰顶,李艳牵着洪凯的手,大声对着宁静的山谷远方喊道:“洪凯!谢谢你给了我力量!给了我人生的新高度。”洪凯一把搂住李艳,笑着说:“我们结婚吧!”李艳点头幸福答应。
青海之行结束,洪凯和李艳回云南接到女儿,继续上路。从2014年8月到2016年6月,近两年的时间,他们走遍了大中国,领略了祖国的锦绣山河。最重要的是,李艳重拾了生活的信心。
洪凯将旅行时的精彩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写道:
“最想环游的世界,是你的内心世界。
走过千山万水,爱是我们的归属感。
不管阴天还是雨天,我的心永远都是晴天,照亮你多云的一面。”
2016年8月,李晓到了上小学的年龄,洪凯和李艳母女回到北京。洪凯和李艳注册了北京中瑞宏泰科技有限公司,开始了新的事业以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