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洁
乡野童趣
□眉洁
童年的时光因此而快乐,童年的时光在嬉闹追逐中流逝。
乡下孩子生来调皮、好动、好奇,常干些偷桃盗李、逗猫惹狗、捞虾摸鱼的事,有时甚至做出说不出口的出格的事。这些事,即使再老实再呆脑的人,也会有过一两回经历。童年的时光因此而快乐,童年的时光在嬉闹追逐中流逝。这些往事,现在回忆起来倒成了趣事。
冬天捕田鼠是童年里最快乐的一件事。我捕田鼠的技巧是从堂叔那里学来的。
堂叔称得上是捕田鼠的高手,他采用诱捕的方法。捕具是用竹子制作的,构造看上去很简单,其实很巧妙很智慧。其形状像一把京胡,底部是个竹筒,长不及十厘米,筒口直径约五六厘米。竹筒一头内壁刻有一圈凹沟,用来布设套鼠的细绳。竹筒的另一头上下对凿一个圆孔,一根竹条穿通上下。下端削尖,插入土中以固定整个捕具。竹条的上部削为竹片,可前后弯弓,竹片上头刻一小坎,用以系绳。套绳一头打着活结,另一头穿过活结,通过筒口的一个圆洞系于竹片上。竹筒内安装了一个灵巧的机关,控制套绳。靠近机关放上一撮米,用以引诱田鼠。田鼠把头伸进竹筒偷吃米时一触动机关,那竹片往上一挑,竹筒口的套绳迅速拉紧,正好套住田鼠的颈部。田鼠越挣扎,绳子拴得越牢。贪吃的田鼠十有八九难逃厄运了,当然也有意外的情况出现,田鼠把米偷吃了,而捕具仍安然不动。
这精巧捕具的发明者是谁,我不得而知,堂叔不是发明者这是肯定的,而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发明也是肯定的。
天寒地冻,田鼠饥寒交加,正是捕获田鼠的最好时机。放置捕具的时间选在黄昏。小伙伴相邀而行,到了投放地便分头行动,其行动颇有几分诡秘,大家恪守着互不讲话的规矩,因为有了声响等于给机灵的田鼠通风报信了,田鼠便不会轻易上当了。我们各自沿着田埂或山边,寻找田鼠的行踪和藏身的洞口,小心翼翼地放上捕具。为了迷惑田鼠,还故意往竹筒口埋线处抹上泥巴。放好捕具后,在近处枯草上打个结作为记号,便蹑手蹑脚地走开了。每次大约会安放30至40个捕具,一次行动下来要花费不少时间,挨到天黑才回家。晚上睡觉时,梦见的全是老鼠往竹筒里钻,有时高兴得叫出声来。孩童时,我最乐于做这样的梦。
次日天刚亮,我们按约定的时间地点集合,一起去回收捕具。踏着白霜,沿着头天傍晚的路线寻找,寒风凛冽,冻红了鼻子,冻僵了手脚。我们双手捂着嘴,口里哈着热气取暖,时而小跑,时而轻步。收获时刻,惊喜与失望常常交织在一起。远远看到竹筒上的竹片挺直的便是田鼠触动过的,走近一看,田鼠尾巴留在筒口的必定是套住了,拔起捕具高兴地挂在腰际的木架上。捕具原封不动的便是放了空筒。一般每次能捕获几只,多时十几只。堂叔的猎物总是最多的,堂叔捕鼠还有更巧的事发生——两只田鼠钻进一个竹筒争吃而被同时逮住。田鼠捕得多的伙伴自然有几分得意,走起路来也是大摇大摆的,而放了空筒的只能羞着跑回家了。
烟熏的田鼠肉干与萝卜丝一起油炒,再加上酸辣调料,那腊香的味道非常诱人,农家还用这道菜招待客人呢。
翻过村子背后那道小山脊,再走上一段山路,便到了一个叫黄溪的地方。我小时候常常和伙伴们一起去那里捉石蟹。家乡山涧溪流多,溪水从山的高处往下流淌,有时匆匆急行,有时悄悄停歇,有时直走,有时绕弯,温顺而又粗野,洒脱而又浪漫。山涧岩石叠嶂,野藤缠树,地势颇有几分险要,攀行也就多了些艰难。酷暑的夏日,山涧里依然凉风习习,清爽如秋,正是捉石蟹的好季节。
捉石蟹的装备很简单。我们腰际别着一个口小肚大的蟹篓,背后的刀鞘上插着砍柴刀,砍柴刀是山里人进山的随身物。每人手里还拿着一根小竹竿,小竹竿既是防备遭蛇袭击的武器,又是捉蟹捅岩洞的工具。
循着溪涧由下而上,逆水而行。一路行走,一路寻觅。石蟹大多藏身在溪中的散石块下,只要翻开石块便能发现它们。石蟹不单栖息在水里,还会爬行到山边觅食,所以又叫山蟹。大石块底下躲着大石蟹,伙伴们总是费力地搬翻大石块,一旦见到大石蟹,那心情是很兴奋的。把石块翻过来时,只见石蟹伏在沙土上一动不动。这时就要乘其没有反应过来时下手,捉蟹时下手要快,不得迟疑,更不得畏畏缩缩。石蟹逃走时的速度出奇地快,一下子就钻到深水潭里去了,让你逮不着它。石蟹逃生的快速和敏捷真是出乎意料,正是这种逃生避险的本能保证着自然界的许多物种延续不绝。
刚学捉石蟹时我心里有些发毛,总有些不踏实,惧怕被它的螯足钳着。我曾被它钳过,那种疼痛的感觉不好受。我对于石蟹的惧怕是缘于我对它的不甚了解,而有经验的伙伴一点也不惧怕,看到石蟹他们高兴得蹦起来,下手的部位正好是石蟹的螯足,看准了,紧紧捏住,让它想逃逃不了,想钳又钳不着,石蟹只能挣扎几下以示抗拒了。对付躲进岩洞里的蟹,我们有一个引蟹出洞的妙法——从家里带去酒糟,泡了水,往岩洞里泼,石蟹不知是受了酒香的诱惑还是受了酒精的刺激,一只只晃晃悠悠地“飘”出来了,这时候去捉它们自然不大费劲了。
捉石蟹也遭遇过惊险,在溪涧行走时,冷不防地会看到一条蛇缠着树枝倒挂在你的头顶上,还不停地向你吐着红红的舌头,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了,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避了过去。还有往岩洞里捣鼓时突然窜出一条蛇来,也够惊心动魄的。
村边宅旁大多长着几株李树、桃树、梨树什么的,似有主又似无主。那时我们难得吃上水果,看到树上的果子熟了,嘴就馋得不行了。
村庄旁边有一株柿子树,长得很高,树干滑溜溜的,怕是连猴子也爬不上去。到了秋天,眼看着树叶由绿变黄变红,柿子也变成金黄色了,小孩子们知道柿子可以采摘了,就三天两头地往那儿跑,找机会去打那挂在枝头上的小灯笼一样的柿子。
小伙伴中有胆子大又能爬树的,光着脚丫抱着树干,身子一伸双腿一缩就上去了。到了树上就双腿叉开骑在树枝上拿着竹竿夹柿子,那竹竿上端插着“Y”型的树枝,对着柿子的枝头叉着扭动几下,柿子就一个个地掉在地上。这种办法最管用,但也有风险,如果不小心从树上栽下来可不是好玩的。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打柿子,找来几根长长的竹竿,一根够不着再接上一根,一人举不起,就两人一起举,使劲地往树上的枝丫打去,把柿子打落在地。有人专门负责捡柿子,还有人负责放哨。万一被“树主”撞上了,一声口哨,大伙立即丢下竹竿逃散,柿子能带走多少是多少,反正逃之大吉最重要。这种情况其实很少发生,因为那树也说不上到底是谁家种的。
打下的柿子都是硬绑绑的,还进不了口。于是找个隐蔽的地方挖个土坑,一层树叶一层柿子,最上面再埋上土,把柿子埋在那里催熟。过个三五天,大家便去取了吃。有时因为还没有透熟,那柿子吃起来有些涩味,舌头麻麻的。不过我们总算尝了柿子的味道,心里却也乐滋滋的。
(责编李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