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彩画文物保护——以常熟明厅明代建筑彩画为例

□ 王鸣军 魏彦飞 余子骅

建筑彩画文物保护
——以常熟明厅明代建筑彩画为例

□ 王鸣军 魏彦飞 余子骅

以常熟明厅为代表的明代建筑彩画是研究古代建筑彩画艺术发展、演变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但由于保存不善，存在糟朽、开裂、虫蛀等病害，使得这些建筑彩画的现状不容乐观，亟需保护。本项目通过对其清洗、加固，使得原本模糊不清的彩画轮廓得以凸显，同时彩画和木材本身的强度得到了一定的改善，为今后的保护研究工作提供了重要参考。

常熟 建筑彩画 鱼胶 茶皂素 加固保护

一、引 言

中国古代建筑以木构建筑为主体和代表，并融多工种配合为一体，形成了相应于各个工种的技术和工艺。其中建筑彩画技术工艺，对于木构建筑尤具意义和特色，它是木构表面保护及装饰的重要方法和手段，既有保护木材之实用功能，也传递着重要的社会文化含义。几千年来，先人在此方面发展和积累了丰富的工艺技术，是中国古代建筑文化遗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如同大木构架一样，中国古代建筑彩画存在多种类型，表现出鲜明的时代和地域特征。一方面，自汉代的规模初具，唐宋时期的发展，至明清以降，形成以官式做法为代表的规范化制度体系；另一方面，由于环境气候、社会文化及匠艺传承的不同，也形成多种地方风格与类型。考察现有的彩画实例，南北的区分当无异议[1]。江南地区建筑彩画，具有相对的稳定性，在工艺程序、图案、构图、设色上均存在独特性。

从江南地区古建彩画遗存实物来看，根据风格形式的不同，可分为环太湖流域、徽州和江北三个相互区别又相互关联的区域。常熟地区处于环太湖流域，该地区的建筑彩画是苏南地区建筑彩画极具代表性的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具有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根据调研，太湖流域明代中晚期饰有彩画的建筑，分为两种类型：一是殿堂彩画，即檩条、梁栿、斗栱皆绘彩画的建筑，这类建筑的宅主官位较高，彩画较为复杂，以苏南官宅为典型代表；二为厅堂彩画，即仅在檩条部位，或部分斗栱绘有彩画的建筑，这类建筑的主人官位较低，或为文人、商人，彩画的级别较低[2]。

常熟明厅建筑彩画，属于存世较少的明代建筑彩画，且就类型而言，更接近殿堂彩画。其彩画工艺属无地仗层彩画。明厅建筑彩画在工艺上有明显的时代烙印和吴越文化特色，与明代官式建筑彩画做法的演变形成息息相关，是研究古代建筑彩画艺术发展、演变不可多得的实物资料。

二、常熟明厅建筑彩画现状调查

（一）基本信息和保存现状

常熟明厅建筑彩画现存63件，面积约为100平方米，此外残存大小不一的板状木块若干。其余还有大小不一的板状木块若干。木构件种类较为全面，包括有梁、檩、椽、枋、斗栱以及栏板等，大部分构件表面都有彩画的痕迹，但由于保存较差，除了少量构件表面还保留有红色以及蓝色颜料的痕迹外，大部分彩画只剩下了黑白二色。同时，在传世过程中，该建筑的木构件受到了极大的损害，亟待保护。

（二）存在的主要病害及其产生的原因

1.病害分析

木材由于易于加工的特性，从而成为人类使用最古老的材料。但却由于耐久性差，而易遭受各种损害。致害因素具体可分为生物性损害、物理性损害和化学性损害。其中，生物损害分为微生物性损害和动物性损害两大类。而微生物性损害菌主要有细菌与真菌中的木腐菌、霉菌、变色菌等；动物性损害主要包括蛀木害虫、白蚁和海生蛀木动物等[3]。物理性损害主要因气候、声、光等物理因素所致，它可使木材表面呈现出降解，颜色发暗，强度降低，木质变脆和易碎等系列变化。化学性损害由各类酸、碱、盐溶液、金属和气体等化学因素所致，严重时会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其中，酸、碱溶液对木材的影响程度因树种、酸碱的种类、浓度、pH值、作用时间和温度的不同而有所差异。酸碱盐长期作用会大大降低木材的机械强度和抵抗生物损害的能力，甚至可使木材的结构完全破坏。除上述三类致害因素外，人为因素（如人为毁损）也是造成木质文物破坏的主要原因。因此，木质文物的损害是各类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4]。

2.病害类型

根据国内文物保护行业标准《馆藏出土竹木漆器类文物病害分类与图示》[5]，明厅建筑彩画文物存在的主要病害类型有∶（1）糟朽；（2）生物病害（动物损害、微生物损害）；（3）变色与彩绘脱落；（4）断裂、裂隙；（5）污染物等。

3.病害形成原因

建筑彩画出现病害的原因，主要为自然环境因素和人为因素两个方面。

（1）自然环境因素。常熟地处中纬度地区，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四季分明，气候温和，雨量充沛[6]。一年中，冬季盛行大陆来的偏北风，以寒冷少雨天气为主；夏季盛行海洋来的东南风，以炎热多雨天气为主；春秋两季为冬夏季风交替时期，常出现冷暖、干湿多变的天气。年均总日照数2130.2小时，占可照时数48%；年平均气温15.4°C；年均降水量1054毫米。这种干湿多变，雨量充足的气候条件对木质文物的保存保护工作带来很大压力，使得明厅建筑彩画文物遭受虫蛀、糟朽、彩绘层脱落，周身遍布裂缝等多种病害。湿热的环境也极有利于霉菌和昆虫的生长和繁衍，而霉菌在这些木雕上分泌有机酸，使它们逐渐酸化、酥解，导致出现一触即破甚至折断的现象。

（2）人为破坏。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快速发展，造成了严重的大气污染，空气中滞留过多的CO2、SO2、NOX是加速文物腐蚀的主要原因。另外，为一己之便，人为的随意补配、钉钉子以及用石灰等涂料进行覆盖等行为，造成了文物严重损伤。

三、常熟明厅建筑彩画保护

图一 清理前的檩条

本项目对明厅明代建筑彩画进行科学保护的工作主要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对木构件表面的污染物（包括灰尘、污垢、虫卵等）进行清洗，使被污染物掩盖的彩画显现出来；二是对彩画以及木构件本体进行适当的加固以及防霉处理。

（一）木构件表面污垢、污染物清洗

清洗是建筑彩画修复中至关重要的一步，目的在于延缓或阻止画的病害，以保留其历史、美学价值。清洗最好只针对文物表面，去除文物表面有害物质，同时由于清洗本身的不可逆性，保护工作人员必须严格遵照文物的修复原则：清洗程序的每一个阶段都是可控、渐进与选择性的；清洗工作结束后，不应该在文物表面残留有害物质，如清洗剂残液、可溶性盐类残留；不应该在被清洗文物表面残留清洗痕迹；具体清洗实践中，考虑具体文物特殊性；清洗技术安全有效。

1.清洗材料筛选

如图一所示，由于长期缺少管理，木构件表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加之彩绘颜料面临起甲、粉化等问题，如何对污染物进行清洗，尽可能恢复彩绘本来面貌，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笔者经过清洗材料筛选，认为茶皂素是较为理想的选择。茶皂素是从山茶科植物的种子中提取的一种糖式化合物，属于天然非离子表面活性剂。茶皂素与去离子水，乙醇溶液等常规清洗剂相比，具有清洗污染物效果彻底、清洗后颜料色彩鲜艳等优势。

2.清洗操作

清理时，使用软羊毛刷，沿着同一方向拂拭木构件表面，在除去灰尘的同时尽量不对彩画造成影响。随后利用以茶皂素为主要成分的专用木构古建筑彩画清洗液，采用传统书画装裱常用的毛巾热敷清洗书画的方法进行清洗。经过毛巾热敷后，木构件表面的黏附较牢的污染物被清洗、剥离，用手小心揉搓并用水将污染物冲刷干净，使木构件表面的彩画显现出来（图二）。除了灰尘、油污之外，木构件中还有大量的蛀虫，在对木构件进行清理时，需要一并将其清除。

图二 清理后的檩条

图三 彩画部位加固

图四 整体加固后的外观

（二）人为添加材料去除

除了自然因素，另一个对木构件造成极大破坏的是人为因素。明厅的木构件中，很多都受到了人为的破坏，最主要的是钉钉子、随意补配以及刷石灰，其中最难处理、且对彩画破坏性最严重的是石灰等涂料的污染。涂饰在彩画上的石灰等涂料不仅覆盖了其下的彩画，还会因为其本身的脱落使彩画随之剥落。清理时需额外仔细，使用角质工具将石灰等涂料碾碎后以水雾喷除。

（三）彩画以及木构件本体加固

清理完成后，需要对木构件本体及彩画进行加固处理。木构件修复保护中的加固材料必须遵循维持文物原状，修旧如旧的原则，因此加固材料必须具备以下几点要求[7]：

“（1）无色透明，无色是木构件修复保护中的防腐加固材料的最基本的光学要求。

（2）对木质构件的渗透性好，适用于多次反复处理；

（3）可再处理，即加固试剂处理后，可在一定的溶剂中溶解去除大部分或全部去除。”

1.加固材料筛选

传统的加固保护材料中，胶矾水、桐油、虫胶等材料都存在改变彩画外观、不耐腐蚀、粘接效果差的问题。

此外，由于木材中的诸多有机物，如有机酸，木质素等，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由于氧化、分解等化学反应，上述有机物部分发生碳化，在有机溶剂的作用下，随着有机物的溶出，油溶性成分会一同析出，导致木材表面发黑，从而影响彩画的色泽[8]。因此，选用以有机溶剂为溶剂的高分子材料（如B-72等）也不是合适的选择。

由于，常熟地区明代建筑彩画主要调入皮胶进行绘画，为尽可能体现原材料原工艺的保护修复原则，本次加固材料应倾向于选择皮胶或与之性质相近的动物胶。鱼胶具有良好的物理性质，易溶于热水，具备可再处理的优势。而白芨用于古建彩画保护具备良好的成膜性，固化成膜后，对彩画颜料有包裹作用，有利于在稳定环境中的长期保存。因此，本项目用自制的鱼胶复配以白芨胶对彩画进行加固处理。此复配固材料经多次使用效果十分优异。由于常熟地区气候湿润，木构件易发生霉变，所以还需要在胶料中掺入一定量的防霉剂，以规避天然材料加固剂不耐腐蚀，易生霉菌的问题。

2.加固操作

加固时，使用滴渗法对有彩画的部分进行加固，而对于木构件表面没有彩画的部分，则通过使用软毛刷将复合胶涂于木材表面。操作时动作要轻，等木材表面干燥（阴干）后还需重复上述操作两次，以确保加固剂起到良好的效果（图三、图四）。

（四）保护效果评估

经过清洗以及加固处理后，大部分的木构件上的彩画都得以凸显，同时由于使用胶料合适，木材表面颜色并没有明显的变化，干燥后经数月观察也没有出现霉变的情况。现以彩画较多的栏板为例（图五、图六），展示本项保护工作的成果。

从图中可以看到，经过处理后，彩画的轮廓线更加清晰，能够较为明确地看出其原本所绘的图案，大大降低了后续修复工作的难度。虽然照片的拍摄地分别为室外和室内，但也可以看到处理前后木材的颜色并没有明显的改变，这符合文物保护工作的基本原则和要求。

图五 栏板保护前，难以分辨彩画图案

图六 栏板保护后，彩画得以显现

[1][2][8]龚德才、胡石、何伟俊《江南古建彩画保护技术及传统工艺研究》，文物出版社，2013年。

[3]卢燕玲《明代两件加彩木雕坐像的保护处理——以馆藏明代加彩木雕坐像的保护处理为例》，《文物保护与考古科学》2015年第2期。

[5]CN-WW《馆藏出土竹木漆器类文物病害分类与图示》，2008年。

[6]建设部城乡规划司，国家文物局《中国国家历史名城》，中国青年出版社，2002年。

[7]曹静《古建筑木构件原位防腐与加固研究》，陕西师范大学，2015年。

（作者工作单位：王鸣军，常熟博物馆；魏彦飞、余子骅，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史与科技考古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