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广胜寺明代琉璃塔的建筑艺术特征

□黄凯

浅谈广胜寺明代琉璃塔的建筑艺术特征

□黄凯

广胜寺明代飞虹塔是我国现存历史最久远、建制最高大的琉璃塔，有中国第一琉璃塔之称。塔身用黄绿蓝三彩琉璃装饰，一、二、三层最为精致，各层皆有出檐，檐下有斗栱、倚柱、佛像、菩萨、花卉、盘龙、鸟兽等各种构件和图案，彩绘鲜丽。琉璃塔的外表，镶嵌着形式多样的构件，其艺术形象相当丰富，穷极工巧，绝不雷同。有威武雄壮的力士，有云烟萦绕的楼阁，有慈眉善目的佛祖，有肃穆端正的菩萨。这些构件，有的是浮雕，有的是悬塑，一款一式都精雕细镂，毫丝不苟，装饰在琉璃塔的周身，美轮美奂。

琉璃塔 雕塑 装饰

一、广胜寺历史背景概述

1.广胜寺建造历史

广胜寺坐落于山西省洪洞县城东北35华里的霍山南麓的霍泉发源地，始建于东汉建和元年（147年），当时称阿育王塔院，又名俱卢舍寺。塔外周围有八大菩萨和四大天王。唐代大历四年（769年）扩建，元大德七年（1303年）地震毁坏后重建。明清两代又予以补葺，始成现状。整个广胜寺由两寺一庙组成，分为下寺、水神庙、上寺三个部分。

飞虹塔所处的位置在上寺，矗立在寺院的中心，保持了唐宋时期佛寺的格局；坐落于山脚，面临霍泉的为下寺；水神庙分前后两进院落，由山门、仪门、明应王殿及两侧的窑洞厢房所组成。

2.飞虹塔的历史背景

飞虹塔历史悠久，是广胜寺镇的标志性古建文物，也是上寺的主体建筑。琉璃宝塔建造于东汉，原名阿育王塔，后因年久失修塌溃。到唐肃宗时期，飞虹琉璃塔基本建成。元代佛塔又毁于地震。明正德年间，广胜寺有一位高僧达连和尚，不甘于名塔的毁坏，遂立誓重修，他募化四方，又得到乐善好施的明晋王资助，于正德十年（1515年）开始兴建，历时12年，到嘉靖六年（1527年）落成。因达连和尚法号飞虹，世人感其修塔功德，遂改名曰飞虹塔。

图一 广胜寺飞虹塔

二、中国古建筑中的琉璃文化

1.琉璃的概念与发展

琉璃，不是由单一的一种物质元素组成，而是多种物质聚合的结晶，在一定的高温下，慢慢熔合，经历了复杂的组合过程，最终才变成琉璃。琉璃晶莹、无暇的本质，透彻、温润的色泽，其制作工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掌握的。

琉璃是中国本土的玻璃，中国传统琉璃的萌芽、发展、繁荣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早在西周我国就能自己制造琉璃。其发展与我国古代的政治经济文化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它和陶瓷、青铜器，是我国历史文化和工艺美术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

2.琉璃在建筑中的运用

琉璃作为一种建筑材料，起源于北魏。大约自唐代开始，琉璃烧制的各种建筑饰件开始广泛应用于建筑物的装饰。遂逐渐形成了琉璃艺术在建筑中独特而壮观的历史和文化。琉璃使用于建筑，在具有实用功能的同时，兼备装饰美化的效果。如在琉璃牌坊上雕刻的多种花卉纹饰，其中有“莲花”，在佛教中被视为最美好、最圣洁之物，是吉祥福德的象征；金莲花在佛教中被称为“忍冬”，将其自然属性与佛教的某些教义相联系，用来宣传佛教思想；“宝相花”这种图案把自然界的各种花卉巧妙地结合在一体，为一种想象性、综合性的花卉图案，在佛教中含有“普度众生”的意义。这种来源于佛教的图案被广泛应用于包括牌楼的建筑中，传达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愿。

3.琉璃文化的影响

琉璃饰件所反映出来的文化现象深受佛教的影响，但就其文化本质或者说基础和主体仍然是中国的。就是那些佛教的图案或者传达出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也表现出浓重的中国特色。琉璃的精美的浮雕图案不仅起到了装饰作用，而且蕴涵着丰富的政治与宗教内容。莲花、忍冬、宝相花、岔角云、芭蕉树、缠枝、卷草等纹饰，表现出了佛教和中国民俗的色彩，是吉祥与纯洁的象征。琉璃饰件是中国建筑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国建筑风貌的重要标志性元素。

琉璃在自身发展的过程中，传承了中华民族的审美情怀和意趣，被赋予了独特的美学及人文含义。今天我们看到的琉璃宝塔，是在明代嘉靖年间重修的。它的时代特征主要表现在琉璃瓦的运用上。琉璃瓦是中国陶瓷宝库中的古老珍品之一，其色彩绚丽，金碧辉煌，造型古朴，富有民族风格和传统特色。明代时开始被广泛运用于屋顶装饰的建筑材料。清代基本沿用明时制琉璃瓦的方法，清代末年和民国时期，琉璃瓦业逐渐衰落。

琉璃制品曾是高贵的标志，它和玉石、珍珠、玛瑙等并驾齐驱，佛寺、道庙、释迦牟尼、老子及皇家可以用，老百姓是不可以用的。飞虹塔的琉璃是从底到顶都是原作，都是明正德到嘉靖年间留下来的原作，捏造的工艺、加工的工艺和它的釉色，在中国琉璃史上均达到了高峰。

三、广胜寺飞虹塔的琉璃装饰研究

图二 飞虹塔第一层楼阁花卉

图三 飞虹塔第二层盘龙金刚

图四 飞虹塔第三层菩萨

1.琉璃塔的整体装饰

作为琉璃装饰的一种重要形式，琉璃塔在山西古建筑的琉璃装饰中有重要的地位。其装饰方式为用琉璃构件和表面塑有各种形象的高浮雕或浅浮雕的琉璃砖镶砌于塔身表面，形成富丽绚烂的装饰效果。

飞虹塔精致富丽，是我国琉璃塔中的杰出代表作，塔身表面全用黄、绿、蓝、白、赭、褐、黑等各色琉璃制品镶嵌而成。第一层是楼阁花卉（图二），第二层是盘龙金刚（图三），第三层是佛教中的八大菩萨（图四），第四层四大天王，四层往上都是各不相同的小佛像。造型玲珑精致，丰富饱满。

琉璃塔的整体装饰大多采用了各种形式的雕塑手段，多以圆雕、高浮雕、浅浮雕的形式，给琉璃塔镶嵌了生动丰富的装饰纹样。

2.飞虹塔细部的琉璃构件

从塔的外部造型我们可以看出琉璃塔层数多、出檐多、面多、角多，而建造者正好利用这些特点，充分发挥了琉璃构件装饰外部的极大优势。各层斗栱，比翼齐飞；各种图案，争奇斗艳。其中尤以一、二、三层制作最精。

第一层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过，琉璃塔围廊以上第一层的装饰纹样主要是楼阁花卉。琉璃塔的装饰中运用了许多仿木斗栱：有转角斗栱、补间斗栱和斜斗栱。斗栱为深黄色，额枋为莲瓣图案。耍头有鹰嘴、龙头、鳄鱼头、麻叶头、云纹头、怪兽头、怪面僧等。补间斗栱为孔雀蓝色，其余为绿色。椽头、飞子、勾头、滴子均系青砖陶质。大小连檐为绿琉璃。每个面斗栱下方为垂花柱式。柱脚、普拍枋、垂柱均为绿釉。阑额米黄釉。雀替是绿底、黄线边、上敷金龙。垂花柱下金黄色仰莲与下层围博脊自然吻接。柱子上有穿插枋“引出”的僧人耍头式样，这是飞虹塔较其他古建筑特有的装饰构件。在八个面的中下方，都装有古式微型琉璃楼阁、殿宇等各种花色构件。有单层式、重檐式、悬山式、十字歇山式。正东、正西、正南、正北的四个面上的楼阁前有四大菩萨像，各蹬坐骑。每个仔角“梁”上的套兽——角上的龙头，龙齿白色，眼眸黑球黑边凸起，活灵活现，充分体现了琉璃匠师的精湛技术。

第二层

塔身第二层上雕饰琉璃制作的各种蟠龙、飞龙、麒麟、马匹、金刚、菩萨、力士、胁侍、供养人及宝塔、街亭等等。每面中心设洞龛一区，金刚居其中，左右以圆坛或方心相对，内塑高僧、佛塔、街市、亭榭、盘龙、麟兽、骏马之类。南向方心雕武士降龙奔驰；北向立风居中，金刚和盘龙分置两侧。上有斗栱盖顶。下有花束铺地。第二层是全塔外部琉璃构件最多、斗栱最密、出跳最“长”、构图最严紧华丽的一层。八个力士神。头顶莲籽盘代替了八个角的脚柱。斗栱密布每个檐面，不留间距，密不透风。斗栱出三跳。每个面上出跳的昂嘴（俗称象鼻子）上各有动物、人物像耍头达五六十个。正南、正北两个面上采用了如意斗栱，据统计八个面共出耍头、昂嘴600余件，似刀丛剑树齐发。斗栱上部的出檐，不用一层那种叠涩的椽、飞瓦件，而用几种不同色调的琉璃栏杆（亦称勾栏），也为上一层（第三层）增设各种人物内容奠定了较宽的空间。

斗栱上方，各面中间有琉璃烧制的金刚坐像。金刚两侧的空壁上镶嵌龙兽图案。飞龙、盘龙、卧龙、麒麟、宝马、凤凰等。正北面设有金刚。这些人物、龙兽以及各色花边，与密密实排的斗栱造型相衬相配。其图案布白美观，立体感特强，色调和图案也严紧统一。这是飞虹塔外部琉璃构件最精华的一层。

第三层

第三层塔身雕塑更为别致，于平座勾栏之上，塑有四大菩萨和韦驮、护法、獠蛮、金刚等，分别乘骑着各种神兽，两侧分别塑有宝瓶、台灯和窣堵坡。第三层的出檐，采用了双层仰莲瓣代替斗栱出檐出跳，又给飞虹塔增加了一重内涵。莲瓣为绿芯金边，上为椽、飞瓦件。每个面有莲瓣34片，8个面上共272片，连在一起宛如一尊大型莲花座。这种仰莲出跳的方式特用于佛教建筑之上，更有一番情趣。莲花表示纯洁、清净、出淤泥而不染之意。在莲瓣下方有琉璃额枋、垂花等。在三层一周的八个面上，分布有佛、菩萨、天王、金刚、弟子、胁侍、童子等人物像。其内容繁杂，均系佛教范畴。第三层八个面中央，开始建券门，券门有实心的，有空心的，空心券门通往塔内。门洞前方是每个面的主佛坐像。其余人物在两侧，姿态各异，栩栩如生，这是飞虹塔外部人物较集中的一层。

第三层以上

第三层以上，由于层层塔体收缩较大，形成锥形塔式的总体造型。因此每个面的琉璃件装饰也逐层缩减。由繁而简，但并不失其华丽之美感。

第四、第六、第八、第十、第十二层出檐的出跳均为斗栱；第五、第七、第九、第十一、第十三层檐的出跳全用单层复瓣仰莲式。因而飞虹塔的出檐便形成了一层斗栱、一层莲瓣交替使用。斗栱的出跳除四层为两跳外，其余以上各层只出一跳，中间也不再设栱，每层斗栱色调样式变换极多。第八层更特别，在每个面上装七朵黄色云纹形栱。用复瓣仰莲出跳的各层多为米黄色、金黄色。第十一层莲瓣为绿色。第九层莲瓣用方形。各层角柱用绿釉，因而从远方观看，线条清晰、轮廓显著，勾勒了飞虹塔的总造型。

自第四至第十三层，每个面上全部开设券门。门洞内均有精巧的琉璃佛像、法器等。第四层券门两侧各设两个圆形牟尼宝珠，像草帽似的形状，中间圆球为紫红色，底为绿色，米黄色镶边。第五层布白处亦有方菱形底牟尼宝珠，珠为绿底金边，四周放射金光火焰。其余各层有宝瓶、花卉、佛塔等琉璃器物。第十二层以上，由于顶部锥体部位各面面积较小，被琉璃构件全部充满。把整个广胜寺装饰得琳琅满目，金碧辉煌。

3.飞虹塔的塔刹

塔刹，即塔的顶子。这是佛塔最高的部分，冠表全塔，至关重要。塔刹又称塔尖。从建筑结构上说，它收结顶盖，有防止雨水下漏的封顶作用；从建筑艺术上讲，它又是作为全塔艺术处理的顶峰，有冠盖全塔的艺术形象和艺术效果。飞虹塔的塔刹部分，采取了非常突出和精密的艺术处理，使之高插云天，玲珑挺拔。

4.飞虹塔的围廊

飞虹塔的围廊。增建于明天启二年（1622年），比主钵塔的建筑年代晚90多年。因为它是丰富主体建筑内容，增加整体塔的美观和实用价值的补充建筑。所以，后一代匠师在设计上不敢随意改动主体塔的外部装饰格调，而且是尽量使后人与前人的建筑艺术处理趋于一致或者相近。

飞虹琉璃塔是我国现存最完整的琉璃宝塔，其丰富的雕塑装饰，鲜亮的琉璃艺术，显示了当时人们的精湛艺术和聪明才智。这些现存的珍贵文化遗产，为我们能了解和进入那个时代的装饰雕塑艺术提供了亲近的机会。走过琉璃宝塔下，仔细审视那些生龙活虎的人物形象，那些饱满真实的琉璃构件，一直伫立在这里，用自己特有的丰富的语言，向来往的游客讲述这四百年前的文化。

1.张驭寰《中国古建筑答问记》，清华大学出版社，2012年。

2.刘敦桢《中国古代建筑史》，建筑工程出版社，1980年。

3.瀚海晴帆《山西自助游》，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4年。

4.徐华铛《中国古塔造型》，中国林业出版社，2007年。

5.谌壮丽、王桢《古塔纠倾加固技术》，中国铁道出版社，2011年。

6.柴瑞祥《广胜寺》，文物出版社，2001年。

7.乡巴《中国古建筑中的琉璃文化》，此文献来源于个人网站或博客。

（作者工作单位：山西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