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屠夫”再拾屠刀:欲做一代宗师

2016-12-15 07:10
新传奇 2016年41期
关键词:卖肉屠夫猪肉

“北大屠夫”再拾屠刀:欲做一代宗师

从向往体制而不得,生计所迫去卖肉,到被请进体制,最近又正式重操肉铺旧业——北大中文系1989届毕业生陆步轩,恐怕是中国最著名的“屠夫”,用了27年时间,完成一个轮回。

昔日北大生,今日卖肉郎

陆步轩出身在山西安一个小县城,家境一般。从小学习刻苦,一直都是学霸。

1985年,陆步轩以县文科状元的成绩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为此家中亲戚奔走相告,他成了全乡公认的才子。

1989年,陆步轩毕业被分配到老家一个非常差的单位——长安区柴油机厂。报道入职当天,陆步轩发现300多人的厂子,每天上班的不到10人,车间早已停产。现实让陆步轩失望,他签完到就不干活了。

没过几天,上级机关缺一个写材料的岗位,陆步轩被借调过去。1992年,单位集资建房,陆步轩回忆:“自己出了很大的力,但分房时没自己的份。”一气之下,陆步轩选择下海。下海后,他做药材、下矿洞、跑涂料瓷具业务、搞装饰装潢、开小商店,但都一无所成,还背着一身债务。

1999年,一家人合计,开了一家猪肉店。当问到,为什么不从事跟文化相关的行业时。陆步轩解释:“没办法,一切都为了生存。”当年的北大才子沦为卖肉的屠夫,陆步轩把不甘留在心底。

肉店开张后,陆步轩一直躲着乡亲。没有不透风的墙,还是被人认出来了,陆步轩感慨,那时自己成了老家人的笑料。

刚开始,他衣着整齐地挥刀,后来发现太不方便,索性背心、短裤、拖鞋。他的孩子被唤作“卖肉娃”,他干脆顺水推舟,对外说自己是文盲。久而久之,他觉得除了鼻梁上有副眼镜,自己跟其他肉贩真没啥差别。直到有一天,他的无证摊位被工商所没收,结果对方在得知北大背景后,将罚没的东西还给他。那时,他才从对方同情的眼光中意识到,自己曾是知识分子。

后来,妻子的哥哥学成归来,陆步轩终于把不靠谱的杀猪师傅炒了,生意走上了正轨。2002年前后,别人家的猪肉摊顶多卖出2、3头,陆步轩的“眼镜肉店”已稳定保持每天12-15头的销量,最疯狂是过年时,一天40头。

名声大噪后,舆论为他痛心,认为是人才的巨大浪费,却乏人关心市场经济冲浪中,他在赚钱、数钱、正直地活着这件事上,有着纯粹的快乐。

正在操刀卖肉的陆步轩

假如按眼下“先定一个小目标”的流行说法,陆步轩先赚200万元的计划早在 2010年就实现了。若不是成名后体制频频招手,他能挣更多。他觉得应该自谦自嘲一下,于是2013年,当他和同是猪肉佬的师兄陈生登上母校职业素养大讲堂时,开篇第一句便是,“给母校丢了脸,抹了黑”。

不料外界又揪着这句话不放。原来,当完成自我认可后,还要熬过社会认可这道关。何况他出身北大。可他不禁要问:“北大是一所学校,难道社会就不是吗?”

在社会规则中游走与坚守

在社会这所学校,陆步轩学到的规则更多。他说,北大4年,毕竟象牙塔,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直到毕业,才知现实残酷。

2003年,陆步轩的事迹红遍中国,媒体对他的报道褒贬不一。陆步轩明白自己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抱着“日子要过,肉照卖”的心态,继续卖肉。

而名人效应并没有影响店里猪肉的销量,从那之后肉铺门口,每天会停下几辆黑色小轿车,常有官员从车上下来看望他。陆步轩称:“我是当地的负面新闻,他们希望早些解决我的问题。”

2004年,人事部门的官员找到陆步轩,告诉他:“当地岗位随便挑,想去哪就去哪。”此时,陆步轩已经38岁,“政治上已没有了前途”,思前想后,陆步轩选择能做学问的清水衙门——长安区史志办,重新又成为一名正式国家干部。

进入体制后,陆步轩把“眼镜肉店”的生意交于妻子和弟弟管理。

作为退二线官员过度的单位,陆步轩在这里很轻松。闲暇之余他花半年写了一本自传《屠夫看世界》。

2005年,陆步轩买了房。同年,单位有只需一人交5万元集资建房政策。陆步轩当时很兴奋,“好政策让我赶上了”,但交钱后单位迟迟不见动静。

2006年突然有一天,领导开会称:“合建房改成团购房,同意的人再交10万诚信金,不同意的退换5万本金,没有利息。”那天陆步轩喝了酒,借着酒劲,在会上说:“我听这合同咋像李鸿章签订的?”引得全场大笑,当时让领导下不来台。

会后领导找他谈话:“我们也没办法,你以后少喝酒,注意说话方式。”陆步轩酒醒了大半唯唯诺诺地应着。

陆步轩自称,自己有酒后容易放炮的毛病,现在虽喝酒但很少再喝醉。一波三折,最后陆步轩还是买了单位的房子。

他承认,曾狂妄自大。中学时,他只考过一次第2名,常因忍受不了老师的水平而逃课;大学毕业时,一所省级钢铁企业学校录用之前要他试讲,他扭头就走;后来在长安工作,他有篇文章拿了奖,颁奖大会上,一见证书上某领导和编辑的名字写在他前头,当场撕了证书……

然而,后来他选择了妥协。他钻过矿洞、开过商店等,手上原本有些积累,“不过人家是先养了鸡,卖了钱养羊,卖了再养牛,资本越滚越大。我是倒着来,牛变羊,再缩成鸡”。

不过,开小卖部时,当发现进的5号电池都是假货,他宁愿亏本也不卖,因为“做人的底线不能破”。

或许,没人能真正了解,是什么信念支撑他潦倒岁月。但他着重强调了“能伸能屈”。他说,1989届北大中文系4个班,迄今已有5名同学离世,其中一位诗人身负石块自沉河底,一位记者罹患抑郁症纵身一跃。“所以师兄陈生在北大演讲时自封北大‘丑角’,但他又说,我们身体健康,还是正面的!”

人生总有妥协、屈从,这何尝不是一种以退为进?

“还想当个‘家’,哪怕是猪专家”

上班12年,陆步轩每天过着打酱油的日子。区志办的人员不断变化,领导换了好几茬,陆步轩混成了“几朝元老”。

然而,今年5月陆步轩为师兄的土猪与电商签约“站台”一事引发争议,直接促成他离开体制。几位关系较好的官员劝他:“再混3年,搞个提前退休,着啥急?”然而,他却坦言,自己辞职再回到猪肉行业一点都不后悔,他说:“还是想当一个‘家’,哪怕是猪专家。将卖猪肉卖到极致,改变这个行业的形象”。

辞职信终获通过,本月他落定广州。几天前,放下屠刀12年的陆步轩在广州街头再现“宝刀未老”。他为某土猪品牌叫卖,顾客来捧场,他一刀下去,精确到两。他说,整个猪肉产业链,他要全部摸透,“问题不少,譬如疫苗不消毒,猪要发炎起脓包;疫苗打到脂肪而非肌肉,吸收不了等”。

他还要去高校办小型演讲,为所创办的“屠夫学校”招揽刀手。这所学校,大专毕业生已占七成,今年有志将门槛提高到本科。

“演讲时有句话我一定要说:孩子们醒醒吧!大学过去是精英教育,现在是旨在提高劳动者素质的普及教育。大学生应该把自己定位成普通劳动者!”陆步轩在学校如此宣讲,只是想证明,有些大势,你左右不了。但也并非无能为力。

这个自我介绍“北大毕业,曾经在西安街头干着张飞的营生,与樊哙、郑屠之流抢饭碗的角色”,现在立志要改变猪肉行业“低端、血腥,像镇关西那样欺行霸市的形象”。

记得31年前拿到北大录取通知书时,陆步轩那节省的老爹高兴得大摆筵席,乡亲们都说,陆步轩,长安文科高考状元,今后必是高官厚禄,为党中央国务院培养人才。那时,陆步轩的确野心勃勃,暗自发誓,要成“家”,而不是“匠”。卖肉或许是他人生路上一次错位,但成“家”之路并未走远。师兄对他说:“你终于要找到一代宗师的感觉了。”

(《上海观察》李晔/文、《南方周末》王瑞锋/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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