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儿子

◆ 刘国芳

你不是我儿子

◆ 刘国芳

母亲开车带孩子出来玩，那儿是山里的一个村庄。在一户人家的门前，孩子看见一棵石榴树，树上的石榴还没熟，青的，但孩子跟母亲说：“妈妈，我要石榴。”母亲说：“石榴还是青的，没熟，不能吃。”孩子说：“我也要。”母亲说：“别人家的石榴，不能要。”孩子仍说：“我要。”母亲便拿出糖果给孩子：“我们不要石榴，吃糖。”孩子说：“不，我要石榴！”母亲有些生气了：“跟你说了，树上的石榴还是青的，不能吃，再说这是别人家的东西，不能要。”

孩子不死心，眼巴巴地盯着树上的石榴。这时候屋里走出一个女人来，比孩子母亲大一些。女人听到他们说话了，伸手摘了两个青石榴给孩子，还说：“孩子喜欢，给他玩。”孩子接过石榴，说：“谢谢！”女人说：“这孩子真乖。”这回母亲说：“谢谢！”

这个孩子，后来又到这个村了，这回不是母亲带他来，而是被人贩子卖到这个村子来的。就是那个门口栽着石榴树的女人买了这个孩子。女人还认得孩子，看见孩子，她眼睛都亮了。当人贩子走后，她笑着跟孩子说：“我现在是你妈妈，你叫我妈妈。”孩子不叫。树上石榴熟了，女人从树上摘了个石榴给孩子，说：“我给你吃石榴，你叫我妈妈。”孩子说：“我不要石榴。”女人仍说：“叫我妈妈。”孩子说：“你不是我妈妈。”女人说：“我现在就是你妈妈。”孩子说：“不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女人和孩子之间，只会说这几句话。

再说孩子的母亲，孩子失踪了，就崩溃了。母亲也知道孩子让人贩子拐了，每天都在找孩子。但好久好久，母亲也没找到孩子。找不到孩子，母亲就疯了。但仍在找孩子，到处走。这时候的母亲再不像以前那样，开着车，母亲这时候蓬头垢面，一身邋遢，走哪儿，人家都知道她是疯子。有一天，母亲又去了那个村，也看见了那棵石榴树，树上已经没有石榴了，但母亲却看着石榴树说：“石榴还是青的，没熟，不能吃。”母亲说：“别人家的石榴，不能要。”母亲说：“我们不要石榴，吃糖。”母亲说：“跟你说了，树上的石榴还是青的，不能吃，再说这是别人家的东西，不能要。”

有人围观，树上没有石榴，母亲却说石榴是青的，再看看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围观的人便知道她不正常。有人笑她，甚至有孩子拿石头扔她，但母亲不管不顾，仍一个人说：“石榴还是青的，没熟，不能吃。”“别人家的石榴，不能要。”“我们不要石榴，吃糖。”“跟你说了，树上的石榴还是青的，不能吃，再说这是别人家的东西，不能要。”

母亲说着时，一个孩子出来了，孩子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是他母亲，孩子跑了过来，抱着母亲，然后大声喊着：“妈妈，妈妈。”

但母亲却一把推开孩子，说：“你不是我儿子。”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