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的时光（外二篇）

□贾颖



一杯咖啡的时光（外二篇）

□贾颖

午后，我请自己喝了一杯咖啡，在转角咖啡馆。

这是计划外的事。

原本只是路过，看到转角咖啡馆。想，为什么不请自己喝一杯呢？

某一天，某人对我说，要让你小说里的人物学会看风景。不要总是急着往前赶路。是呀，我太急着赶路。急着把故事讲完。急着在两万字的空间里，把一个人的一生，过完。

这实在是太仓促太匆忙了。

总要停下来，喘口气，歇一歇。看看路过的人和风景。想想那些曾经触碰了我们的心事，或者只是轻描淡写走过我们人生的一些人，一些情景。

最初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坐下后，想起去年某一个午后，第一次来这里时，曾经点过一份套餐，一杯咖啡，一份甜点。据说，甜点是店主自己做的。于是问：那个带甜点的套餐，还有吗？

咖啡，心型的泡沫漂在上面。甜点，里面点缀着的，像是花瓣。沉醉的红。

咖啡不错。比速溶的雀巢少了许多粉饰。不那么媚俗的甜。甜点，也还是从前的味道。

味觉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她可以尝菜的味道，水的味道，有时候，她也负责品尝爱情的味道。当相爱的人亲吻时，舌头能够品出爱，浅浅的爱，敷衍的爱，或者，情欲的爱。只是，那时候，心已经糊涂了，顾不得舌头传递过来的信息，只管一味地沉到亲吻里，哪怕亲吻之后，是深渊，是看不见的黑暗。

哪里还顾得了那么些呢？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想着心事。有时候，我的心里什么也没有。连心事也没有。就那么干净的空白着。我看见窗外“转角咖啡”的木质招牌，在风中摇摆着。像是在踱着舞步。初中毕业的时候，老姜的单位工会组织学习舞蹈，快三慢四，各种交谊舞。我也去学，却怎么也没有学会。我很排斥两个不熟悉的人，相互搂着腰，彼此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身体散发的味道。这让人很是窘迫。窘迫得听不到音乐，感受不到音乐的美丽的抒情。

我从不排斥两个亲密的人拥抱，亲吻，或者更深切的碰撞与交流。可是，我没有办法接受相对陌生的人之间近距离的接触。我晓得舞蹈也是一种语言，往前追溯，追溯到没有音乐和语言之前，人类的舞蹈就是一种语言，一种传递信息，表达情感的方式。尽管我晓得这些，我还是不能够接受和一个陌生的人跳舞。

那个木质招牌和春风彼此是不陌生的吧。我甚至说不清楚，是春风拥着那块小木板跳着舞蹈，还是那块小木板的舞步带起了一阵风，从店门前经过。

这就像是爱情。当爱情来时，谁能够说得清，是谁先爱上了谁，又是谁的爱催生了另一个人的爱。

某一次酒后，是醉了吧。某人扛着我，像是背着一个褡裢，在音乐和歌声中，走着。我的脑袋垂在某人的腰间，我看到的景物都是倒置的。别人看着我，也是倒置的。有时候，我会迷恋这样的酒醉，因为醉得迷离。

当我迷恋这样的酒醉时，我就会痛恨酒醉后的清醒。人，总是在清醒的时候残酷，在酒醉的时候温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本我呢？

咖啡喝到底，还剩下那些漂着的泡沫。心型的拉花已经没了。只剩下泡沫，胆怯似的，蜷在杯底。喝多少杯咖啡才能够喝醉，醉成迷离的模样呢？

我在心底轻轻地笑了。笑我自己的这个问题。我没有试过喝咖啡醉过。虽然我常常醉在酒里。醉在爱里。醉在午后的一个小小的想象里。但是，我从没有试过，喝多少咖啡才能够喝醉。

我不敢试。我怕咖啡喝多了，不是醉得迷离，而是醉得太兴奋。

太兴奋会做一些傻事。

做了傻事，醒了就会后悔。而后悔的事情，多半是伤人伤已。也有一些是错得无法挽回。

唉。为什么总是想着要挽回些什么呢？

其实，什么都挽回不了。时间走了，就是走了。一天过去了，就是过去了。白发上了额头，就是上了额头。难不成你拔光了头发，只为掩盖岁月的白？

有什么不甘心呢？

午后的一杯咖啡，一小盘甜点，陪着我随便地想了一些心事，一些人。没有潸然泪下，也没有太多感慨。只是，多了一些安静。

我又回归到我内心里的安静。

是谁说的，人生来孤独，所以才不停地寻找。不是寻找另一半，是寻找一个归宿。

那么，我的归宿，是内心的安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