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桂革
梧桐树下的记忆
□裴桂革
又是深秋,窗外那棵梧桐宽大的叶片渐渐黄了,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婆娑着,似是不舍,却不得不翩翩落下。脑海里突然想起三毛的一句随笔:“岁月极美,在于它必然的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你若盛开,清风自来。修好梧桐树,引来凤凰栖。”17年前梧桐树下的记忆,亦如眼前的水墨即景渲染开来……
我在少女时代就喜欢读三毛的作品,喜欢她纪实唯美的笔法,更向往她与荷西那份旷世奇情。懵懂的内心深处竟痴痴地期待,有个“荷西”出现,即使没有撒哈拉的浪漫,能在南疆的塔克拉玛干守一处绿洲,那也是无比幸福的事。
然而,现实却是骨感的。因为家境贫寒,我产生了严重的自卑心理,对美好爱情的追求似乎成了梦想,甚至是一个不敢做的梦。参加工作后,经人介绍,我也见过几个男孩,也许是没有眼缘,都只是见了一面便再无下文了。以至于我到了二十七八的年龄,却仍不知何谓恋爱。
有人说,爱情啊,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去的时候撕心裂肺。我渴望爱情,哪怕是一次“撕心裂肺”的恋爱,我也心甘情愿。
三月的一天,我去团宣传科办事的途中,遇见一位身穿制服的小伙子。他骑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身后的纸箱缝隙里探出碧绿的花草,那惹眼的碧绿一下子激活了我对春天的渴望。我鼓起勇气招起手来,小伙子一个漂亮的急刹车停了下来。啊,好帅气!这个制服小伙四方脸、大眼睛,浑身上下透着精干利落的气质。
“嗯,那啥,你这花真好看,能让我看看么?”慌乱中,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满脸大写的“囧”。
小伙子倒是落落大方地打开纸箱让我欣赏。他见我很是喜欢的样子,索性捧出一盆长势甚好的君子兰送给我。春天的阳光从路旁的梧桐枝丫中透射下来,他闪亮的大眼睛充满了笑意,边开动摩托边对我说:“好好养哦,开花会更漂亮的!”
那明朗的笑容让我怦然心动,是感激,还是喜欢?那一瞬,我觉得自己有点傻。
不久后的一个周末,单位举办联谊晚会。几曲之后,同来的姐妹们纷纷和心仪的对象牵手滑入舞池。我悄悄地躲在昏暗的角落里,闭上眼似是欣赏优美的旋律,实际却是竭尽全力掩饰自己的落寞与尴尬。
“可以么,一起跳一曲?”突然一个似曾相识的宽厚嗓音低柔地响在耳边。我睁开眼睛,那双闪亮的大眼睛正笑呵呵地看着我,并向我伸手以示邀请。是他,真的是他!我的惊讶与欢喜旋转在欢快的舞池中……
那晚,我和他算是正式认识了。他祖籍四川,16岁就参军到新疆服役。8年后复员,刚刚被分配到我们这里做了一名狱警,从事管教工作。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时常约会在初次相遇的梧桐树下。我给他讲家里曾经坎坷的经历,每到伤心落泪时,他总是温柔地用手绢轻拭我眼角的泪水。他也温言细语地讲述自己少年离家后,在部队磨炼、一步步成长的故事……
在一次约会时,我忍不住紧张地问他:“那次舞会,你怎么会请我这样的大龄剩女啊?我的条件又不好……”不等我说完,他就拉着我的手,让我抛弃了一切顾虑,沉浸在幸福的爱恋中。
然而,这场爱恋真正让我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痛。
他一如既往地要强,努力着想用自己的实力争取更好的前程。在我们恋爱接近一年的时候,他报名了自学考试,因为高强度的学习与复习,我们的约会也越来越少了。梧桐树下再也不见到他赴约的身影,甚至他连离别的消息都没有留下。我狂奔回家中,捧着那盆心爱的君子兰,欲摔却止——难道他真要一别多年?
人们常说,想要忘却一段感情,就要用另一段感情来疗伤。在别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新朋友,在接触了不到三个月时,就匆忙结婚了。婚后,我努力工作、努力做好家里家外的事务,好像忘记了初恋的痛。可命运却偏偏又和我开了个玩笑。
一个秋季的雨天,我的手机响起,闪现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在电话接通的刹那间,那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让我恍如隔世,一句“我在等你”让我在撕心裂肺的阵痛反而清醒了,我平静而又坚定地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生子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留下一句“希望我们还是朋友……”看着窗外那金黄的梧桐叶,听着窗边那沙沙的雨声,我保存下他的手机号,不是不舍,亦不是留恋,只当是对青春的纪念。
三毛曾说过:“世上难有永恒的爱情,世上绝对存在永恒不灭的亲情。”因为我知道,他不是荷西,我亦不是三毛,因为我为梧桐,已有凤凰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