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锋
作为一名党教制片人,我曾一次次扛着摄像机去零距离接触优秀党员,用镜头记录下他们可歌可泣的一幕幕。这一幕幕影像,都定格成为永久的印象,渲染着我的精神底色,让我不断成长。因此说,每一次拍摄,固然是任务,但也是机缘,更是财富——回首过去,盘点所获,拍摄《我的抗战岁月》时与矫立卿老人的紧密接触,无疑就是一笔最珍贵的财富。
说起拍摄矫立卿,起因纯属一次“偶然”。去年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日前夕,我跟拍部领导为区里几位参加过抗战的老党员颁发抗战胜利纪念章。当来到矫立卿家里时,一看到老人,我就提起了兴致:93岁的她白发苍苍,面带微笑地和我们细语交流,慈祥的面孔显得很是“上镜”。此时的我便有了拍摄的想法——毕竟战争似乎是和女人无缘的,那么她是如何在硝烟战火中勇展巾帼风采的呢?这里面一定有“不一样”的故事!平常我们拍摄的党教片很容易千篇一律,而如果能讲个“不一样”的故事,相信一定能吸引基层党员群众的目光!
正当我琢磨呢,部领导双手举起纪念章,庄严地递给了老人。本是平静从容的老人,接过纪念章的一瞬间,忽然泪流满面,手也颤个不停。具有职业敏感的我,马上用摄像机对准了老人的手和那枚纪念章,拍起了长特写。只见镜头中老人不断抚摸着纪念章,流泪的眼中充满了回忆,这让我更坚定了拍摄意图:老人的内心一定怀有对那段岁月的深刻记忆,并且这记忆一定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党教制片工作者不去报道正能量,无疑就是失职。更何况,正值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这样的选题称得上“应时”,党教片不就应该配合形势进行宣教么。
回到部里,我马上把想法向领导进行了汇报,不出所料,部里大为赞同,对矫立卿老人的拍摄计划顺利上马了。事后我想,如果没有我的心血来潮,可能不会有这部片子。所谓心血来潮,其实就是敏锐的职业嗅觉;没有了它,就会错过很多选题。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扛着摄像机成为了矫立卿老人家中的常客。但最初的采访是不够理想的。毕竟老人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光了,交流起来很困难;再加上老人性格谦虚,对过去的光荣经历也不大“积极”谈。采访似乎陷入了僵局。
我一边打量着老人的家,一边琢磨如何打开局面。忽然,我看到了墙上的一幅镜框,里面装的是一张上世纪80年代的《大众日报》剪报,这不禁让我眼睛一亮。看这镜框的位置,说明老人很在意这份剪报,读读上面的内容,原来是对老人的报道,大致内容是:那时的矫立卿是赫赫有名的地雷战女民兵英雄,曾被多家报纸报道过,还接受过三位美国记者的采访,可说是国内外知名。我决定,拿这张剪报当突破口,来引导老人好好谈谈那段战争岁月。
果然,当我把话题引向剪报,老人有些激动了,话匣子也打开了,将更多的故事娓娓道来:看到日本鬼子烧杀淫掠,不满14岁的她就参加了抗日;为了保护好被日寇追捕的三名八路军伤员,她站在地窖入口的上边镇定自若,面对刺刀坚持说:“没有!就是没有!”她苦练杀敌本领,获得全联防技术考核第一名;她将战斗中受重伤的八路军战士藏在山洞,每天喂水、喂饭又喂药……一个个鲜活的素材让我如获至宝,有的甚至是第一手资料,让我感觉像挖到了金矿,采访局面也顺利打开了。这些素材后来我用各种适合的手法都“用上了”,如此带着露珠的素材自然让片子增色不少。由此也给了我一个启发:在采访难以展开时,巧妙地利用主人公比较重视或难以忘怀的资料或道具作为切入点,并深挖下去,一定就会有满意的收获——我正是利用一张剪报,打开了老人的心扉,挖出了富足的素材。
随着拍摄的不断深入,我又有些“不知足”了,总感觉片子的生动性和趣味性有些不够。也许有人会说:反映这么沉重的历史,要什么生动趣味?但我却不这么认为:党教片要讲好故事,生动性、趣味性不可缺少;生动趣味的只是形式,并不会影响主题的严肃性,相反更有助于主题的表达及升华,从而更吸引基层党员群众来接受教育。那么,关于矫立卿老人的故事,该怎么体现生动趣味呢?
我把资料翻了又翻,忽然发现一段有趣的记录:电影《地雷战》家喻户晓,而其中的女主人公玉兰开始曾设想让矫立卿来扮演。这个资料可是太有意思了!我越想越兴奋,马上就这个话题采访起老人来;当然,毕竟老人年纪大了,有些资料只能由老人的家人补述,但这样一来采访角度也更全面了。
那是1959年4月,八一厂准备拍《地雷战》,专门找到片中“玉兰”的原型矫立卿,准备让她本色出演。后来剧组决定改用专业演员,故而矫立卿未能饰演自己。记得片中最经典的细节,就是玉兰为了做“头发丝雷”,特意贡献出自己的长发。如今一提到这个细节,矫立卿老人还津津乐道:“当时我多么喜欢自己那头长发啊,但为了对付越来越狡猾的日本鬼子,还是剪下来做了‘头发丝雷……”老人一边谈着片里玉兰的故事,一边回忆自己当年的经历,时不时就发出笑声,整个采访的气氛十分轻松。最终“矫立卿谈‘头发丝雷”这段故事,成为了全片最有趣的桥段,成片播出后每当观众看到这里,都会露出会心的微笑,而且也不影响对主题的理解,反而从这故事中体会到了战争年代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拍摄即将结束,我整理着样片,虽说基本满意,但总有些“美中不足”的感觉。可能是身在此山中、难识真面目吧。等把样片给领导一看,领导一针见血指出了不足:“片子的主题是不是应该再拔高一些,以体现出矫立卿事迹的精神高度。”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对事迹缺乏高度的总结。
但如何来体现这高度呢?我尝试了用几种制片手法,如用字幕来集中归纳老人的事迹,或用老照片集锦的方式来突出展现,但都感觉“不够劲”。最终一件物品真正唤醒了我,那就是老人一直揣在身上的一本党章。这本党章印于六十年前,纸页早已泛黄,在党章最后的空白页上写着老人的入党时间和介绍人;老人始终视若珍宝、随身携带。我不由产生一个想法,干脆让老人手握党章,谈谈自己对党的感受,用这段同期声来表达她的精神境界和片子主题。再说老人的脸是那么专注而慈祥,看上去就带有神圣的光芒,我觉得这也可以为画面效果加分不少。
听到我让她谈谈对党的认识,老人的神情一下认真起来:“入党非常神圣,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希望每一名党员,要学会知足。”“我们这代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也去拍拍其他的人,等我们走了放给娃娃们看,革命传统不能忘。” ……说来奇怪,一般同期声采访总是容易显得枯燥,但老人的这段同期声,却让人感觉很亲近,仿佛一位老妈妈正在谈心里话,真实而熨帖,毫不生硬,也不虚假,尤如一股春泉不知不觉中就浸满了心窝……片子的高度,终于出来了!
《我的抗战岁月》终于杀青了,在这次拍摄中我最重要的收获就是认识到了:要在拍摄的每一个环节都认真思考,并根据拍摄实际随拍随调,这样才能保证拍出来的片子得到基层党员群众的认可。《我的抗战岁月》对于我来说,不仅是一次宝贵的灵魂洗礼,更是一次可贵的事业成长。
(作者单位:山东省青岛市崂山区委组织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