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同亮
本文运用史料分析和文献研究方法,重点从延续中华文化、唤起民心民力、鼓舞军队士气三个方面,论述出版业界在不同领域进行的出版抗争。
热词:抗战时期 出版业界 抗日救亡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国人民长达八年的奋勇抗战就此拉开序幕。中国出版业界直面日伪的奴役统制和战时的艰难险境,坚守出版阵地,高扬抗战旗帜,鼓舞民心士气,谱写了一曲悲壮而雄浑的出版抗战之歌。
一、以出版为媒介,延续中华文化
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抗战时期,日寇不仅在物质形态上实施烧杀抢掠,更在精神文化层面进行奴役统制。出版业界在外敌入侵的危亡时期,以出版传承和发展中华文化,显得尤为迫切而意义深远。
传承和发扬中华传统文化。在极端困难的战时环境中,中国出版业界始终不忘对民族文化的继承和发展,出版发行了大批旨在凝结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出版物。以商务印书馆为例,八年抗战期间,分80个分科题目陆续出版国人自著的“中国文化史丛书”40多种,“擎起了有史以来全面研究中国文化的第一面旗帜”,丛书中“均是学术精湛、功力深厚之作”。抗战期间还涌现出诸多坚持中华传统文化出版的典范,如文化生活出版社坚持出版的《文学丛刊》,改进出版社出版的《改进文库》等。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出版业界还致力于与时俱进发展中华文化,组织出版了一批具有开创意义和传世价值的经典名著,如鲁迅先生纪念委员会编撰的《鲁迅全集》、冯友兰的《新理学》、朱光潜的《诗论》、金岳霖的《逻辑》、钱穆的《国史大纲》等,都是半个多世纪以后还在重印的优秀作品。
出版关乎民族长远的教科书。教科书是富国强民的希望所在,也是出版业界履行社会使命、体现行业价值的理想所系。商务印书馆“从1933年到1937年,已出版各种教材230种,到1941年又出版50种,以大学教科书的形式出版了很多著名学者的重要著作”。1942年后,出版业界也相应加大了教科书出版力度,国定本的中小学教科书陆续编印,各大书局自编的教材和教辅读物也继续发行。特别是出版发行了以政府力量组织和完成的“部定大学用书”30多种,以及其他大书局如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等编印的“大学丛书”“大学用书”等,这在中国传统教育向现代教育转型中具有重要意义。这一时期,出版业界出现了联合出版教科书的现象。1943年4月,国定中小学教科书七家联合供应处成立,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正中书局、世界书局、大东书局、开明书店、文通书局七家出版机构,按照国民政府教育部部署,联合承担国定中小学教科书的排印运销任务,促进了中小学教科书的规范出版。
创作具有战时特征的文学作品。抗战时期出版的大量体现时代特征、回应时代呼唤的优秀文学作品,不仅使中国文学增添了一抹“血色”,更为中华文化充盈了一股“血气”。在小说出版方面,有巴金的《火》《还魂草》,茅盾的《霜叶红于二月花》《劫后拾遗》,丁玲的《眼泪模糊中的信念》,艾芜的《山野》《秋收》,司马文森的《雨季》《一个英雄的经历》,欧阳山的《战果》,王鲁彦的《春草》《葫蒲妙计收伪军》《我们的喇叭》等优秀作品。在办刊方面,有巴金主编的大型文学月刊《文丛》等7种文学刊物,艾芜主编的《抗战文艺》《文协旬刊》《文学丛书》《文学创作》,还有诸如《正言文艺》《文林》《文综》《文艺丛刊》等。这些文学书刊,从不同形式、多种角度揭露和声讨日本侵略者的罪行,描写和讴歌中国军民为反抗日本法西斯、挽救中华民族危亡而斗争的壮举,以文学特有的感染力和影响力,充分反映抗日战争年代中华儿女反抗侵略、保卫祖国的爱国主义精神。
二、以出版为灯塔,唤起民心民力
“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抗战时期,如何宣传、组织和动员民众投入战争,既是国家战略所需,也是全国各行各业义不容辞的责任。对出版业界来说,抗日救国的时代要求,使得宣传、组织、动员民众关注和认识战争的意义、日伪的罪行、抗争的方式,“在战争中学会战争”,成为出版界面临的一个重要课题。
揭露日伪残暴罪行。揭露敌人在战争中的罪行,激发民众对侵略者的仇恨和奋起反抗的精神,是战时政治动员的基本方式。作为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在国统区公开出版发行的唯一机关报,《新华日报》创刊伊始就强调:“本报愿为一切受残暴的日寇蹂躏的同胞之痛苦的呼吁者描述者”。贯彻这一创刊思想,从1938年到1945年问,发表关于揭露和谴责日寇侵华暴行的文章有400余篇之多。出版业界还致力于揭露汪伪政权的卖国罪行。1938年12月29日,汪精卫发表了臭名昭著的“艳电”,响应日本的《近卫声明》,标志着国民党投降派代表汪精卫集团公开叛国投敌。这引发了中国出版业界特别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0色出版业的同仇敌忾。大小报纸纷纷出版“讨汪特辑”“讨汪专号”,不约而同群起声讨。《抗战报》在发刊词中指出:“向广大群众揭露日寇的诱降阴谋,加强和扩大统一战线,反对汉奸、汪伪的投降、倒退、分裂活动,为坚持抗战、团结、进步而斗争”。出版业界还出版了《汪精卫叛国投敌之剖析》等图书,对汪伪政权卖国罪行作出深刻揭露和批驳。
解答民众关切问题。抗战初期,中国出版业界以满足民众普遍的知识渴求、精神渴求和组织、动员、训练民众的实际需要为导向,以抗战丛书为主要形式,编写出版了大量抗战知识简易读本。生活书店的统计数据显示,“1937年新出版的图书150种,比1936年增加二分之一;1938年出版新书200余种,重版书近200种,其中绝大多数是抗战丛书”。中华书局组织出版了“中国新论社非常时期丛书”,主要有《非常时期之外交》(周鲠生著)、《非常时期之国防建设》(陈清舫著)、《非常时期之地方财政》(马存坤著)、《非常时期之报纸》(吴成编)、《非常时期之出版事业》(金溟若著)、《非常时期之妇女》(吴成编)、《非常时期之社会政策》(李剑华著)、《非常时期之经济政策》(罗敦伟著)等,对民众关切的经济、政治、文化、教育、社会、外交等诸多领域作出阐释。报纸也以专栏专论形式,对民众关切问题作出解答。《申报》从1937年10月1日起增辟“专论”一栏,特约郭沫若、_邹韬奋、章乃器、胡愈之、周宪文、金仲华、武育轩、张志让、郑振铎等撰稿,从不同角度深刻论述各界民众关注的各种抗战问题,如《中国经济基础与抗战前途》《抗战时期的民主集权》《彻底对日本经济绝交》等文章,特别是周宪文的《主和者就是汉奸》一文,抨击了种种投降主义谬论。
指导民众科学抗战。抗战时期是一个敌我对抗、此消彼长的非常时期。在振奋民族精神的同时,致力于提高民众理性认识、强化民众抗战训练,也是出版业界考虑解决的迫切问题。中华书局一改战前的学术和文献出版方略,推出了在抗战初期颇受民众欢迎的“国民军事常识丛书”,有《国民军事常识(上下册)》《战斗常识》《军国民体育常识》等;还出版了多部系统介绍兵器知识的小册子,如《枪的种种》《弹的种种》《手榴弹》《炮的种种》《坦克车》《兵舰的种种》等。商务印书馆着眼于战时民众所需常识的出版推广,将战略战术介绍一并纳入出版范畴,其中以丛书方式编印的有“战时常识丛书”“小学生战时常识丛书”等。正中书局承印出版了教育部民众读物编审委员会编写的“非常时期民众丛书”共40种,编印出版了“战时民众训练小丛书…抗战常识讲话”第一集之《抗战事迹》(全7册)及“抗战常识讲话”第二集之《战时国民义务》(全7册)等。
动员民众支援抗战。出版业界在出版抗日救亡读物的同时,还注重与实践相结合,以各种形式开展抗日救亡活动,动员民众以实际行动支持抗战。《救亡日报》把宣传抗日救亡同读者实际需求、抗战现实需要结合起来,组建读者会,开展读者救亡活动;多次组织募捐活动,支持抗日志士和战争受害者。《申报》在“九·一八”事变发生后,就积极参与上海文化界举办的抗日募捐、战地医院筹建等活动;卢沟桥事变后,受上海市各界抗敌后援委员会委托,代收救国捐;“八·一三”事件后,积极投入救济难民、支援前线活动。
三、以出版为刀枪,鼓舞军队士气
提高军队士气,是事关军心军力和战争胜败的关键。抗战时期,出版业界着重从指导军队科学抗战、宣扬军队英勇事迹、宣传军队所获战绩等方面人手,为全军抗战注入了强大精神动力。
出版中国军队抗战的指导读物。出版抗战领导人的著作、文章和讲话,是阐明抗日战争路线、方针和政策,集成抗日战争正确理论和斗争方法的有效途径,能够起到鼓舞军队抗战志气、指导军队抗战策略的作用。新华日报馆出版的“新群丛书”在军队中具有广泛传播效果。该丛书主要是从《新华日报》《群众》周刊中选用稿件,故而取名“新群”。“编辑这个丛书的目的和编印日报、周刊一样,在于巩固团结,有助抗战,争取最后胜利”,其中包括毛泽东的《论持久战》《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朱德的《抗日游击战争》《我们怎样打退敌人》,周恩来的《论目前抗战形势》等十余种影响深远的抗战图书。新华日报馆出版的《毛泽东救国言论选集》在当时亦产生广泛影响,其中包括《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等十余篇文章。生活书店出版的《救亡文丛》也是一部指导抗战的重要丛书,其中有宋庆龄的《中国不亡论》、郭化若等的《抗战前途与游击战争》、金仲华的《抗战中的军事外交》、张志让的《抗战与青年训练》等。出版业界还出版了大量国民党高级将领的抗战图书,如冯玉祥的 《抗战哲学》《打胜仗的方法》,李宗仁的《焦土抗战》《焦土抗战的理论与实践》,白崇禧的《全面战与全球战术》《军训与民团》等。这些抗战出版物在很大程度上体现了各个方面指导抗战的最新思想和出版业界服务抗战的策划初衷,为抗战的最终胜利提供了战略指引和战术指导。
宣传中国军队英勇抗战的壮举。新闻纪实类出版物富有现场感和感染力,特别能激发军队将士的抗敌热忱和英雄主义情感,因而成为出版业界宣扬军队英勇抗战事迹的主要出版形式。战争丛刊社出版了一系列新闻纪实性丛书,其中由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主持编撰的“抗战小丛书”,除了阐述坚持抗战、坚持团结的必要性,分析国内外形势,阐述抗日战争进入持久阶段的任务以外,不少选题对中国军队英勇杀敌、慷慨报国的英雄业绩进行了颂扬。“这种小丛书,一般都用通俗的笔调写就,通常为五六千字,不超过一万字,每册印数约五万至十万,主要分发到前线及敌后士兵手中。截至1940年9月共编印了100种以上”。生活书店出版的“抗战中的中国丛刊”也是这一类型的出版物,主要是反映中国军人英勇抗敌事迹的战地通讯和报告文学,其中有长江、小方合著的《沦亡的平津》《从卢沟桥到漳河》,胡兰畦等著的《淞沪火线上》《东线的撤退》,长江等合著的《瞻望东战场》,冰莹著的《火线上》,徐盈著的《抗战中的西北》《鲁闽风云》,臧克家著的《津浦北线血战记》等。报纸以其时效性、写实性特点,也是宣传中国军队英勇抗战的重要阵地。《新华日报》在宣传报道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同时,也详细报道了正面战场国民党军队抗日的英勇业绩。台儿庄战役刚结束,新华日报记者就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用生动的笔触写下《踏进台儿庄》,其中写道:“环城一周,并无想象之中坚固的城垛,所见城墙皆已在血战中打得破烂不堪,到处有缺口,完全凭着将士的血肉才保住了这个徐州的门户。”这种战地特写,既客观写实又形象生动,既感人至深又催人奋进,在军民中产生了良好宣教效果。
宣传中国军队奋勇夺取的战绩。宣传中国军队取得的战绩,有利于粉碎日寇“短时间占领中国”的狂妄言论,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瓦解日军的战斗意志,也有利于坚定中国军队抗战必胜的信心。《新华日报》在宣传报道1940年百团大战这一重要战役时,先后刊发了100余篇报道文章,内容涉及百团大战的作战战果、对抗战时局的影响及意义、国际社会对百团大战的评价等诸多方面。《新华日报》还对1939年昆仑关大捷、1941年上高战役、1944年衡阳保卫战等正面战场所取得的胜利,以及全国各地民间抗日力量、少数民族群众奋起抗击日寇的英勇事迹进行了宣传。1939年7月7日,中共中央发表著名的抗战两周年宣言后,中共鄂豫边区党委创办了《七七报》。1945年10月,《七七报》与《挺进报》合并,改版为《七七日报》。该报从创办到停刊的7年时间里,始终战斗在抗日宣传的最前沿。图书出版是系统记录和全面阐述抗日战绩的重要形式。1938年4月台儿庄战役后,民团周刊社出版了《台儿庄》一书,宣扬这一抗战全面爆发后中国军队在正面战场取得重大胜利。此外,出版业界还出版了《第五战区皖北战场》《广西空军》《在徐州》《桂兵佳话》等图书,大力宣扬正面战场进行的抗战以及夺取的战绩。
透过历史我们发现,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红色出版业,始终站在出版抗战各个阶段、各个方面的最前沿,成为凝聚抗战共识的主导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