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卫拉特蒙古南下青海和固始汗征服康藏

2016-12-09 09:20:46王永健
四川民族学院学报 2016年5期
关键词:康区格鲁二世

王永健



★康藏研究★

浅论卫拉特蒙古南下青海和固始汗征服康藏

王永健

16世纪后期,藏传佛教在蒙古各部中开始广泛传播,蒙藏之间以此为纽带建立起了紧密的政治和宗教关系。1636年,在格鲁派求援的情况下,卫拉特蒙古四部联军展开了用兵青藏的征程。占领青海之后,绰罗斯部、杜尔伯特部和土尔扈特部部众返回天山以北,和硕特部固始汗率本部继续留驻青海。1640年和1642年,固始汗以格鲁派护教法王的身份分别在康区和后藏擒杀白利土司和藏巴汗二世,逐步统一了整个青藏高原。本文拟对这一过程中的主要事件和各方关系进行梳理。

卫拉特;固始汗;格鲁派;藏区

一、17世纪前期的卫藏与卫拉特形势

格鲁派自1409年由宗喀巴创立以来,一直得到帕竹政权的支持,后来又受到拉萨和山南地区部分封建领主的尊崇。17世纪时,帕竹政权日渐衰微分裂,日益崛起的辛厦巴家族在取代其宗主仁蚌巴家族后继续秉承后者的宗教意志,敌视、限制、打压格鲁派而尊奉噶玛噶举派。几代辛厦巴家族首领先后击败支持格鲁派的一批封建领主,统治了拉萨、山南、澎域等地,1618年,辛厦巴·彭错南杰消灭名义上残存的帕竹政权,建立了基本控制卫藏全境的第悉藏巴政权,该政权以噶玛噶举派为首席教派,所以也被称作“噶玛王朝”[1],彭错南杰即为藏巴汗一世。

第悉藏巴的崛起和建政使格鲁派面临空前的危机。由于卫藏地区再没有可与藏巴汗抗衡的政治力量,所以格鲁派上层人物只能寻求外援。1578年,哲蚌寺法台索南嘉措和东蒙古土默特部首领俺答汗在仰华寺会晤后,格鲁教法在东蒙古诸部广泛传播,格鲁派遂与东蒙古建立起密切的宗教和政治关系,后者自然成为前者依仗的重要力量。1616年,四世达赖云丹嘉措暴卒,藏巴汗一世被认为有重大嫌疑,而且藏巴汗禁止达赖进行转世,格鲁派和藏巴汗的矛盾遂公开化。几年间,喀尔喀部图蒙肯、青海土默特部拉尊和洪台吉先后以护教名义入藏与藏巴汗火并,双方各有胜负。1621年,彭措南杰逝世,其子丹迥旺布即位为藏巴汗二世。不久,丹迥旺布就被拉尊和洪台吉围困在药王山,经扎什伦布寺法台罗桑却吉坚赞调停后与格鲁派达成妥协,除寺院财产和势力范围的分割外,藏巴汗二世还同意达赖可以继续转世。双方进入了较为和平的时期。

卫拉特即明朝前期的瓦刺。瓦刺自也先死后,势力大减,在东蒙古的打击下,西撤到今天新疆北部。17世纪时,其分为和硕特部、绰罗斯部、杜尔伯特部、土尔扈特部及若干附庸,各部组成部族联盟,联盟的最高权力机关是“丘尔干”会议[2],由卫拉特贵族组成。1610年~1616年之间,卫拉特联盟首领拜巴噶斯派人赴西藏向格鲁派求法,格鲁派当即派出使者彻甘诺门罕去卫拉特。彻甘诺门罕和拜巴噶斯及其他首领会晤后,四部的王公贵族一致信奉了格鲁教法。1616年,拜巴噶斯和其他各部的31位贵族各自选出一子去西藏出家[3]。自此以后,格鲁派和卫拉特交往不断,建立起宗教上的供施关系和师生关系,僧人学经、传教,俗人进藏敬香拜佛,往来甚为频繁。

二、 “反格鲁联盟”的形成和格鲁派求援卫拉特

格鲁派和藏巴汗议和之后,卫藏政治处于一种比较平静的状态。藏巴汗二世统治了卫藏大部分地区,并力图协调和平衡各教派的关系,在尊崇萨迦、觉囊、噶举等教派的同时,对格鲁派也比较宽容[4]。而格鲁派依靠青海土默特部的力量在拉萨地区保持着自己的势力,同时由罗桑却吉坚赞出面与藏巴汗接纳关系,表示服从其管辖。但是,噶玛噶举派红帽系六世活佛却吉旺秋一心想把格鲁派清除。却吉旺秋认为格鲁派之所以能够顽强地存在和发展,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得到蒙古诸部的支持,因此他也在蒙古各部中寻求盟友。却吉旺秋寻找到的支持者是察哈尔部的林丹汗和喀尔喀部的却图汗。

林丹汗是达延汗长子图鲁博鲁特的五世孙,是北元名义上的大汗。为了恢复对蒙古诸部的统治,林丹汗四面出击,进攻漠南和漠北诸部。当时,女真建立后金在辽东兴起,与林丹汗争夺对蒙古各部的控制权,发起对林丹汗的军事打击。1627年,林丹汗被迫离开辽河故地率部西迁,1628年征服了土默特部和鄂尔多斯部,游牧于河套地区。

在林丹汗进攻各部的过程中,漠南蒙古的许多部众逃入漠北,他们成为喀尔喀王公的抢夺对象;再加上林丹汗对漠北的用兵,喀尔喀部陷入了动乱[5]。在喀尔喀各蒙古王公中,绰克图台吉支持林丹汗的扩张行动,遭到了其他漠北王公的排挤驱逐[6]。1632年,绰克图台吉出走,向西进入青海,兼并了驻牧当地的丙兔、火落赤等土默特属部,自号“却图汗”。

需要注意的是,17世纪前期,东蒙古地区藏传佛教的传播中出现了黄教和“红教”之争[1]。黄教即格鲁派,“红教”则不只是宁玛派,而是格鲁派之外的宁玛、萨迦、噶举等各派的统称*根据噶玛噶举派在东蒙古的传播和格鲁派与噶玛噶举红帽系的斗争来看,笔者认为“红教”在很大程度上指代的是噶玛噶举红帽系。。林丹汗是藏传佛教信徒,曾从各派僧人受戒,1628年以后可能抛弃了黄教而选择了“红教”,而却图汗“一家世代尊信噶玛噶举”[7]。东蒙古王公大都信奉格鲁派,所以二人在宗教方面也必然受到诸部的排斥。却图汗占据青海之后,邀请林丹汗与他会合共同入藏清剿格鲁派。当时林丹汗在后金的持续打击下难以自守,所以趁势再次西迁准备进入青藏。

康区北部的白利土司顿月多吉信奉藏区的传统宗教,是一个虔诚的苯教徒,他在自己的辖区内“压迫佛教新旧各教派,把僧人逮捕监禁,摧毁了大部分萨迦、格鲁、宁玛三派的寺院”[1]。五世达赖喇嘛对此人深恶痛绝,认为他“十恶不赦”、“是应进行诛灭的对象”[9]。

以上三人加上藏巴汗二世,“反格鲁联盟”事实上形成了。其中,白利土司和却图汗是明确针对格鲁派而欲将其剿灭,林丹汗更多是由于战争失败而欲西退以保存并在青藏扩充实力,藏巴汗二世的态度不甚明确[10]。

表1 “反格鲁联盟”成员

“反格鲁联盟”的客观出现使格鲁派上层领袖感受到严重威胁,在罗桑却吉坚赞和哲蚌寺强佐索南饶丹等人的安排下,三世温萨活佛罗卜藏丹津嘉木错带领译师山尼丹钦和那钦组成使团,绕道青海前往卫拉特求援*对于格鲁求援使团的成员构成问题,各家说法不一,根据卫拉特史籍《蒙古溯源史》的记载以及乌云毕力格《关于尹咱呼图克图》一文的透彻分析,笔者认为比较合理,故本文采用此说法。。1635年,使团到达卫拉特,向当时的盟长和硕特部固始汗递交了罗桑却吉坚赞的密信。固始汗召开“丘尔干”联盟会议进行讨论。在会议上,固始汗表示愿意出兵护教,要求各部也带兵援助。最终,在绰罗斯部首领巴图尔洪台吉的支持下,“丘尔干”做出决议:答应格鲁派请求,进军青海。三世温萨活佛则代表五世达赖阿旺罗桑嘉措分别向固始汗和巴图尔洪台吉赠封号“固始彻辰多尔济”和“额尔德尼巴图尔”*关于格鲁派对固始汗和巴图尔洪台吉的赠号问题,各家说法不一,其中牵涉到1636年之前固始汗是否入藏的问题。萨囊彻辰的《蒙古源流》一书记载了格鲁上层曾赠与固始汗“固始彻辰多尔济”称号,时间与给巴图尔洪台吉赠号相同;王辅仁、陈庆英主编的《蒙藏民族关系史略》(1985年)记载格鲁求援使团1635年在卫拉特赠与巴图尔洪台吉“额尔德尼巴图尔”称号。青格力《十七世纪卫拉特南迁原因再探讨》、郭云川《固始汗获“持教法王”称号年代考述》和陈庆英《固始汗和格鲁派在西藏统治的建立和巩固》都认为固始汗在攻灭却图汗之前并没有到拉萨,青文、郭文考证严密,陈文是陈庆英教授较新研究成果,可以认为是对《蒙藏民族关系史略》中观点的修正。笔者分析诸文献之后做出如下推论:1635年三世温萨活佛到达卫拉特,代表格鲁上层向卫拉特求援,并分别赠固始汗和巴图尔洪台吉“固始彻辰多尔济”和“额尔德尼巴图尔”称号;1636年固始汗、巴图尔洪台吉二人去青海侦察地形之后即返回本部,并没有至拉萨与格鲁上层见面;1637年卫拉特联军攻灭却图汗之后,巴图尔洪台吉返回天山,固始汗则入藏与格鲁上层正式会晤,此间五世达赖喇嘛赠给固始汗“丹增却杰”称号。本文即沿此线索展开论述。。

为了实地察看形势以决定行动计划,固始汗和巴图尔洪台吉带领少数随从化装成商人,经柴达木盆地到长江上游勘查路线。但他们这次的侦察行动并没有进入西藏,只是到达了青海玉树,随后就返回卫拉特。

三、阿尔斯兰入藏与却图汗的覆灭

1634年,林丹汗在进入青海的时候由于天花发作而病逝于祁连山夏日塔拉大草滩。但是,这并没有动摇却图汗的野心。同年,却图汗和噶玛噶举红帽系饶降巴喇嘛等会晤,决定彻底消灭格鲁派。1635年,却图汗派其子阿尔斯兰率领一万多蒙古军进藏,任务是迫害前后藏格鲁派的僧人,摧毁寺院、宗教学校和静修地[11]。阿尔斯兰在通天河上游和固始汗一行相遇,固始汗向他说明了不能侵害格鲁派的原因[12]。格鲁派则用重金贿赂了阿尔斯兰,相比之下,噶玛噶举派红帽系六世活佛却吉旺秋由于携带礼物过少而遭到阿尔斯兰的轻视。此后,阿尔斯兰彻底违背却图汗的命令,不仅没有进攻格鲁派,反而率军绕过拉萨直插后藏,在羊雍措地区和藏巴汗二世的军队交火,藏巴汗率军亲征,阿尔斯兰撤兵至拉萨,礼拜了五世达赖并向他请教佛法。却吉旺秋写信向却图汗控告,不久,饶降巴喇嘛和阿尔斯兰部将岱青奉却图汗之令在阿尔斯兰绕道康区撤退的过程中将其杀死,其部众溃散。

1636年秋末,固始汗率卫拉特联军从伊犁出发南征青海。绰罗斯部巴图尔洪台吉、墨尔根岱青,杜尔伯特部达赖台什、保伊勒登,土尔扈特部墨尔根济农、衮布伊勒登,辉特部苏勒坦台什、苏木尔台什都率部从征。和硕特部为主力,绰罗斯部居左翼*此次出征之后,绰罗斯部逐渐被称为“准噶尔”部,即蒙语“左翼”。,土尔扈特部为右翼,随后是杜尔伯特和辉特部。卫拉特联军穿越塔里木盆地,乘冰冻越过黑达河大沼泽地进入青海,东进到今天乌兰县卜浪沟休整兵马。1637年正月,固始汗在青海湖西北岸向却图汗发起突袭。卫拉特联军以少胜多,一万军队击溃了却图汗的三万人马,战斗异常惨烈,以至于双方交战的山口被称为“大小乌兰和硕”*蒙语“大小血山”、“血山嘴”。,这就是“血山之战”。却图汗战败后率领少量残部东走哈尔盖,被固始汗之子达延台吉聚歼在当地的冰滩上,却图汗本人被擒杀。

却图汗的覆灭标志着卫拉特部取得青海的控制权。固始汗赠送各部首领大量礼物进行酬谢,尤其是对巴图尔洪台吉,不但赠品丰厚,而且将自己的女儿阿明达兰嫁给他。巴图尔洪台吉等“携带着很多战利品而去。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九名俘虏,九(匹)缎子和大量的家畜。连厨师都得到了三名俘虏。有一个俄国人在巴图尔洪台吉处目睹,他‘从远征回兀鲁思时,把俘虏的许多蒙古人驮在骆驼上运来以外,还强行带来了携带妻子儿女的蒙古人和两名蒙古台吉及其妻子”[6]。巴图尔洪台吉率领诸部折返天山以北,固始汗则留驻青海。从1638年开始,固始汗在本部的部众以及一些土尔扈特部众陆续迁入青海,青海成为和硕特部的大本营。

四、固始汗和五世达赖会晤与白利土司的覆灭

固始汗占领青海之后,加紧了与格鲁派的联系。1637年秋,固始汗率领1000人至拉萨,与五世达赖喇嘛和索南饶丹等人会见。五世达赖喇嘛赠给固始汗“丹增却杰”的称号和印章,还给固始汗的儿子和手下官员赠给称号。固始汗给索南饶丹和仲麦巴赤列嘉措等达赖喇嘛的主要随从赠给“达赖强佐”、“宰桑第巴”等称号。这次会见实际上是格鲁派和固始汗的正式结盟。当时格鲁派毕竟还在藏巴汗二世的控制之下,所以会见过程简洁低调。固始汗在拉萨短暂停留之后即返回青海,继续整军备战。

《五世达赖喇嘛传》只记载说此次会晤双方商议了今后的事务,决定由达赖喇嘛派遣格鲁派高僧去卫拉特部和喀尔喀部传教,而没有记载他们商议的政治事务。但是根据此后的形势发展来看,在这次会晤中,双方至少议定了两件事。第一,由固始汗、格鲁派、藏巴汗派代表组成联合使团赴满清联络关系;第二,由固始汗出兵康区,消灭白利土司,保证双方的交往并在康区弘传格鲁教法。

却图汗的覆灭引起了白利土司的恐慌和对格鲁派的更大仇恨。1639年,白利土司致信藏巴汗二世,欲相约在次年共同举兵扑灭格鲁派,这封信半路被格鲁派僧人截获并交给固始汗。当时,固始汗的部众已经都来到青海,而藏巴汗二世和固始汗也没有发生表面化的冲突,所以固始汗准备用兵康区。1639年五月,固始汗率军到达康区,先后攻克甘孜、邓柯、德格等地。1640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固始汗擒获白利土司,将他先监禁后处死。同时,“将所有受害的萨迦、格鲁、主巴噶举、达垅噶举等各派僧官从牢狱中解救出来”[13],由此得到了佛教徒的崇敬。从战争持续的时间来看,固始汗不只打垮了白利土司,而且对康区的反格鲁势力进行了彻底的清除。

五、藏巴汗的覆灭与甘丹颇章政权的建立

1641年,固始汗假意从康区撤军返回青海,随后秘密引军入藏,开始了对藏巴汗二世的战争。藏巴汗的战和态度一直不坚决,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固始汗会对自己用兵,而且实力所限,使得其在前藏的军事力量与固始汗军队相比非常薄弱,固始汗“像老鹰捕捉鸟雀一样”[14]击溃了他的前藏军队。但是,自1621年与格鲁派议和之后,藏巴汗在后藏进行了有力的建设,包括军事建设。因此,固始汗在后藏的进军并不顺利,大力主战的索南饶丹甚至提出罢兵议和的想法[10]。东嘎宗的攻防战是由于城墙坍塌而失败的;在大本营日喀则桑珠孜的攻防战中,藏巴汗率卫队坚持了十多月。直到1642年二月,藏巴汗二世才在罗桑却吉坚赞的担保下出降。固始汗没有杀掉藏巴汗,还在乃乌宗地区赠与他少量庄园,让他当个小领主。后来由于地方贵族和噶玛噶举派的反对势力试图携藏巴汗继续起事,固始汗遂命人将其装入牛皮口袋中溺杀于拉萨河。

固始汗攻克日喀则之后,便邀请五世达赖赴日喀则会晤。固始汗举行了隆重的献礼仪式,献给了五世达赖“八思巴的曼朵法铃、子母绿宝石碗等珍物及西藏左右两翼的十三万户”[15],表示对格鲁派的尊奉。此后,固始汗自己坐镇西藏,由长子达延台吉和六子多尔济辅佐,直接控制青藏的政治中心;将其他八个儿子留驻青海,号为“青海八台吉”,兼有控制青海和保卫西藏的职责;令自己的孙子罕都驻守康区,用康区的赋税作为和硕特部收入的补充,即所谓“征收康区赋税,以养青海之众。”[4]至于这个政权的正式名称,固始汗并没有命名为和硕特汗国,而是以达赖喇嘛在哲蚌寺的寝宫“甘丹颇章”命名,即甘丹颇章政权。和硕特部在青藏高原的统治正式开始。

六、需要注意的两个问题

(一)格鲁主战派和主和派

在藏巴汗二世允许达赖转世之后,格鲁派内部事实上出现了主战派和主和派的分歧,主和派以罗桑却吉坚赞和五世达赖为代表,主战派以索南饶丹为代表。主和派的意图是由卫拉特部击败明确反对格鲁派的却图汗和白利土司,在卫藏的外围对藏巴汗形成一种威慑;主战派的意图是由卫拉特部彻底消灭包括藏巴汗二世在内的所有明确或不明确的反对力量。

两派的分歧从组建求援使团开始就一直存在,在后来固始汗进军藏区的过程中公开化,索南饶丹甚至对五世达赖阳奉阴违,暗中与固始汗缔约,在固始汗入藏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协助作用。而罗桑却吉坚赞和五世达赖则表现温和,因为藏巴汗二世并不像其父彭错南杰一样极端仇视格鲁派,尽管时有龃龉,但主要是由于和噶玛噶举派的教派矛盾导致,双方的总体关系是比较平和的,罗桑却吉坚赞还曾撰写祈祷藏巴汗二世健康长寿的愿文并由格鲁僧众公开祈愿[4]。在固始汗入藏问题上,五世达赖明确表示反对。在确认固始汗已经秘密率军入藏时,五世达赖甚至要亲自前往达木进行劝阻,结果由于索南饶丹的阻止而未能成行[9]。藏巴汗投降后,罗桑却吉坚赞劝固始汗对其宽容,五世达赖也曾派人试图保护藏巴汗[16]。这些都说明彻底颠覆第悉藏巴政权不是格鲁主和派的意愿。

可以推断,罗桑却吉坚赞和索南饶丹派三世温萨活佛带去的求援信只是请求卫拉特部占据青海,或者也包括康区,但难说索南饶丹没有单独给使者密令*索南饶丹态度一直比较强硬,多次违逆五世达赖,故笔者推断。。卫拉特部出兵一方面是由于格鲁派的求援,另一方面也是卫拉特部对外扩张的需求。从其领导者的规模来看,显然不是和硕特部的单独行动,而是整个联盟目标明确、计划缜密的一次东征,目的就是在青海地区扩张卫拉特的势力,格鲁派的求援正好提供了出兵的最合适理由。

(二)固始汗邀请藏巴汗二世共同派遣朝清使团

前文提到,1637年固始汗进藏与五世达赖会晤后,决定邀请藏巴汗一起联络满清,这个建议被藏巴汗接受了。1639年,咱雅班智达和伊拉古克三呼图克图戴青绰尔济率领西藏地区的僧俗使团赴清建立关系[17]。这其实是固始汗的计策。固始汗和五世达赖在1637年的会晤中决定进攻康区,但在进攻康区时被藏巴汗夹击或者藏巴汗直接剿杀卫藏的格鲁派都是固始汗不希望看到的。所以,固始汗先安抚藏巴汗,展示出自己不会进攻卫藏的姿态,然后放心地去攻打康区。藏巴汗愿意派出联合使团,说明他被蒙蔽了。和藏巴汗接洽的是罗桑却吉坚赞,从后来固始汗入藏时他和五世达赖的反对态度推断,他俩可能并不知道固始汗组建联合使团的真实意图,而是认为固始汗确实要与藏巴汗维持和平,所以深信固始汗不会入藏。笔者认为,固始汗是将罗桑却吉坚赞和五世达赖一起蒙蔽了,因为他知道此二人对自己入藏是持强烈反对态度的,与其提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计划而生出掣肘,不如事成之后再使二人接受既成事实。固始汗利用了格鲁主和派与藏巴汗二世之间的微妙关系,通过罗桑却吉坚赞和五世达赖对藏巴汗进行迷惑。此二人在固始汗进军藏区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被利用,所以尽力保护藏巴汗二世的人身安全。而三方派出的联合使团整整走了三年才到达盛京,因为他们特意绕道卫拉特,与卫拉特本部的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阿巴赖等人联络,声势更大[17]。1642年十月联合使团到达盛京时,藏巴汗二世已经被完全消灭了。

[1]王辅仁、陈庆英. 蒙藏民族关系史略[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p129、p126、p112

[2]韩官却加. 藏传佛教教派斗争与和硕特蒙古南迁[J].青海民族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1985年第3期

[3]孛儿只斤·苏和、班布日. 卫拉特三大汗国及其后人[M]. 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14年,p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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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乌云毕力格. 关于绰克图台吉[J].内蒙古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7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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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五世达赖. 陈庆英、马连龙、马林译.五世达赖喇嘛传[M]. 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06年,p126、p128

[10]马林. 甘丹颇章建立前后的五世达赖喇嘛[J].中国藏学,2002年第2期

[11]苏发祥. 论西藏甘丹颇章地方政权的建立及性质[J].中国藏学,1997年第3期

[12]东噶·洛桑赤列. 陈庆英译.论西藏政教合一制度[M]. 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1年,p 51

[13]五世达赖著.郭和卿译. 西藏王臣记[M]. 北京:民族出版社,1983年,p177 -178

[14]芈一之、张科. 青海蒙古族简史[M]. 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p114

[15]智观巴·贡却乎丹巴绕吉. 吴均、毛继祖、马世林译.安多政教史[M]. 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89年,p41

[16]青格力. 十七世纪卫拉特南迁原因再探讨[A]. 余太山,李锦绣主编. 《欧亚学刊》第十辑[C]. ,2012年,p134

[17]陈庆英. 西藏首次遣使清朝史实探讨[J].中国藏学,1998年第1期

[责任编辑:林俊华]

A Study of the Southern Military Expedition to Qinghai by the Oirat Mongolian and the Conquest of Kham-Tibet by Gushri Khan

WANG Yongjian

In late sixteenth century, with the link arising that Tibetan-Buddhism began to wide spread across the mongolian tribes,the close political and religious ties were established between mongolia and tibet. In 1636,four tribes of Oirat Mongolian launched the conquest of Qinghai-Tibet. After having occupied Qinghai,Choros Tribe,Durbet Tribe and Turhute Tribe came back to the north of Tianshan Mountains,but Gushri Khan led the Hoshot Tribe to stay in Qinghai. In 1640 and 1642,as the apologetics dharmaraja of the Gelug Sect,Gushri Khan eliminated the Baili Chieftain and Tsangpa Khan II in Kham Region and gTsang,gradually unifying all of the Qinghai-Tibet Plateau. This paper plans to clarify the main events and the relationship of different parties in the process.

Oirat;Gushri Khan; Gelug Sect;Tibet

王永健,中南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史2014级硕士研究生。(湖北武汉,邮编:430074)

K247

A

1674-8824(2016)05-00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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