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掌舵美国？

过去参选总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在政府里工作的经验。能够在大选中胜出的，身边早已围绕着一大批准备好要成为政府要员的人。而特朗普不仅没有从政经历，而且并没有准备好接管美国政府这么个大摊子。据说，特朗普在竞选中有几分迷信。有人劝说他应该去注意日后组阁的事宜，但是他却认为那可能给他带来坏运气。相比之下，他的对手希拉里·克林顿为入主白宫已经筹划了十几年，克林顿基金会养着整整一个影子内阁。也许，特朗普的迷信有几分道理？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龚小夏

曼哈顿第五大道721号的商户和居民已经连续一年多不得安生了。这座58层大楼的电梯前，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来自全美国甚至全世界的媒体人和摄像机，任何走进电梯的人都躲不过媒体犀利的目光。

自从2016年11月9日唐纳德·特朗普赢得美国总统大选以来，这座以其主人的姓冠名的特朗普大厦就成了国家瞩目的中心。居住在顶层的特朗普王国领袖、2017年1月20日之后的美国总统每天在这里召见共和党内各方面的政治领袖与专家。从每一个进出电梯的身影，媒体时刻在捕捉未来特朗普内阁的可能人选。整个过程，不禁令人想起当年让特朗普大出风头的电视真人秀《飞黄腾达》。这样的组阁方式，在美国历史上前所未见。

美国政府中有15个部，每个部都有部长。这些部包括：国务院（外交）、国防、财政、司法、内务、农业、商务、劳工、健康、住房与城市发展、交通、能源、教育、退伍军人、国土安全。另外还有几名部级的官员，包括：白宫办公厅主任、国家预算主任、环保署、贸易代表、驻联合国大使、经济发展顾问委员会主任、小企业署。再加上副总统，目前的内阁一共有23名成员。

过去参选总统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在政府里工作的经验。能够在大选中胜出的，身边早已围绕着一大批准备好要成为政府要员的人。而特朗普不仅没有从政经历，而且并没有准备好接管美国政府这么个大摊子。据说，特朗普在竞选中有几分迷信。有人劝说他应该去注意日后组阁的事宜，但是他却认为那可能给他带来坏运气。相比之下，他的对手希拉里·克林顿为入主白宫已经筹划了十几年，克林顿基金会养着整整一个影子内阁。也许，特朗普的迷信有几分道理？

总之，在胜选之后，组阁便成了特朗普的头等大事。

在竞选期间，特朗普承诺他从政将会与经商一样，将最优秀的人汇集到身边。可是政坛与商界不一样的是，在用人的时候除了考虑能力之外，还必须面对来自各个集团的政治压力，最终总统必须平衡各方面的利益。

到2016年12月5日为止，在23位内阁成员中，特朗普已经任命了10人。他们分别是：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商务部长威尔伯·罗斯、教育部长贝西·德沃斯、卫生与公共服务部长汤姆·普莱斯、司法部长杰夫·塞申斯、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长本·卡森、交通部长赵小兰、财政部长斯蒂芬·姆欣、白宫办公厅主任莱恩斯·普利博斯、驻联合国大使妮基·黑利。他们有什么样的背景？从他们的任命中能看到特朗普未来执政的什么方向？

“疯狗”担任防长

候任国防部长马蒂斯其实做事非常理性。他家里的藏书据说有7000本，是美国将军里公认的知识分子之一。他不断地告诫部下要善待伊拉克平民：“每次你对伊拉克显示愤怒与鄙视的时候，你都在给基地组织和其他反叛分子加分。”

候任的国防部长詹姆斯·马蒂斯有个绰号叫“疯狗”。从19岁参加军队开始，马蒂斯参加过从1990年海湾战争之后的每一场美国在海外重要的军事行动。这位66岁的海军陆战队四星上将以果断著称。在阿富汗战争期间，他从团长升为旅长，军衔也升到了准将。在战场上，马蒂斯经常亲临前线，与士兵待在同一个营帐中。2004年，他领导的海军陆战队在伊拉克费卢杰战役中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也让马蒂斯在军队中享有盛誉。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士兵们开始将“疯狗”作为他的爱称。马蒂斯还有一个不太为人知道的外号，叫“武士和尚”，因为这位以军队为家的将军从来没有结过婚。

“疯狗”其实做事非常理性。他对部下说的一句名言是：“要有礼貌，要有职业风度，不过要有杀掉你每一个对手的计划。”这位大学里学历史的职业军人酷爱读书，家里的藏书据说有7000本，是美国将军里公认的知识分子之一。在伊拉克的时候，他不断地告诫部下要善待伊拉克平民。他说：“每次你对伊拉克显示愤怒与鄙视的时候，你都在给‘基地组织和其他反叛分子加分。”

2010年，奥巴马总统任命马蒂斯担任美军中央司令部司令，负责美军在中东、北非、中亚地区的军事行动与事务。不到3年，马蒂斯从军队退休。

2016年11月20日，特朗普和马蒂斯在新泽西的高尔夫球场见面，问他怎么看待美国人对恐怖分子施行水刑的做法。“我从来觉得那没有什么用，”马蒂斯回答道，“给我一包香烟和几瓶啤酒，那比刑罚管用。”

这位候任国防部长在中东问题上的看法显然与奥巴马政府有分歧。他一直认为，伊朗而不是伊斯兰国是美国在中东的最大威胁。“伊朗从伊斯兰国在中东制造的混乱中获益颇丰。”马蒂斯认为，奥巴马政府推动的伊朗核协议是一项非常糟糕的协定。但与特朗普不同的是，马蒂斯认为美国不应该去撕毁这项国际协议。他主张，美国应该更多地与中东的盟国合作，而不同意特朗普认为这些盟国应该更多地负担防务费用的主张。

在北约与俄罗斯问题上，马蒂斯也不同意特朗普的看法。他在去年的一次讲话中曾经指出，俄罗斯的目的是要搞散北约，美国应该反其道而行之。

特朗普2016年12月1日在一次俄亥俄的群众性集会上，以极为戏剧性的方式宣布了马蒂斯的任命。他对在场的几万名狂欢状态的支持者说：“我们要任命‘疯狗马蒂斯来担任国防部长。不过，我们星期一才宣布。这以前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下面的人一下子笑翻了。特朗普接着说：“人们说，他最像乔治·巴顿将军。”

不过，马蒂斯和其他阁员的任命都要先通过参议院的表决。根据文官治国的原则，国防部长不得由军人担任。美国曾经立法，规定军人必须离开军队7年之后才能担任高级文职。如果没有满7年，必须得到国会的特许。二战英雄马歇尔将军担任国务卿的时候，有过特许的先例。如今的国会控制在共和党手中，马蒂斯获得特许大概不会太困难。

总统之外最复杂的工作

尼克松总统的国务卿舒尔茨将多个驻他国大使召到办公室，让他们在地球仪上找出“自己的国家”。大使们遵命，纷纷指出了赴任的地区。国务卿将地球仪一转，指着美国说：各位记住，这才是你们的国家。

通常，在任命官员的时候，候选人的名单会越来越短。但是这次特朗普挑国务卿，名单却是越来越长。原来只有两人，后来变成了4个，到2016年12月4日，又增加了1个。

作为世界超级大国，美国的外交事务掌门人也许是除了总统之外最复杂的工作。不说别的，就是波托马克河畔杜鲁门大楼那座迷宫，熟悉起来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国务院如今有13,000名外交官，11,000名文职人员，海外还有45,000名雇员。2016年的预算是695亿美元。

世界上两百来个国家与地区，美国在绝大多数地方都有使领馆。虽说国务院的工作人员与使领馆都应该首先关注美国的国家利益，但是各个地区都难免形成各自的利益集团，并且受有关国家的影响。当年尼克松总统的国务卿舒尔茨就任之后的一件事，就很形象地描述了这种情况。

舒尔茨将多个驻他国大使召到办公室，让他们在地球仪上找出“自己的国家”。大使们遵命，纷纷指出了赴任的地区。国务卿将地球仪一转，指着美国说：各位记住，这才是你们的国家。

要找好一位能够准确地把握住国家利益，但是对世界事务又有深刻了解的国务卿谈何容易。在特朗普刚刚获胜的时候，呼声最高的人选是前纽约市长朱利安尼与前议长金里奇。很快，73岁的金里奇便表示，他不会去竞争这个职务。从很早便开始支持特朗普的朱利安尼倒是有意，而且不断给媒体放风。不过，据说特朗普对朱利安尼这种做法很不以为然。

在特朗普名单上的还有参议院外交政策委员会主席鲍勃·科尔克。他是来自田纳西州的参议员，性格温和，政治上也没有太多树敌，倒是个四平八稳的选择。让媒体有点吃惊的是，特朗普看重的人之一是戴维·彼得雷乌斯将军。这位西点军校的毕业生与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在美国被公认为是军事与国际关系的大拿，作为中央司令部司令，他曾成功稳定了伊拉克的局势。共和党人认为，奥巴马从伊拉克撤军，断送了彼得雷乌斯打下的稳定基础。这位将军在退休后还担任了一段中央情报局局长。可是，他后来被揭露出与他的传记作家保拉·布劳德威尔有婚外情，并且给她提供了一些供参考的机密文件，因此而遭到联邦调查局的调查。他被判处罚款10万美元，缓刑两年。

不过，最令媒体震惊的国务卿候选人，是共和党2012年总统候选人罗姆尼。在初选期间，罗姆尼是特朗普在党内最大的反对者，曾经发表了长达1小时的讲话，斥责特朗普为骗子，号召共和党人不给他投票。后来在选举中，罗姆尼将选票投给了别人。

在大选过后几天，罗姆尼意外地出现在特朗普大厦。很快，当选副总统彭斯便告诉媒体，罗姆尼是国务卿的人选之一。这一举动在特朗普的支持者中引发了轩然大波。朱利安尼当然不高兴，金里奇则在电视上撇嘴，说罗姆尼不过是给特朗普拍马屁。

最新一位要去特朗普大厦拜访的是前驻华大使洪博培。他的名字也被列入了国务卿的人选行列。与其他人相比，洪博培有一些外人通常看不到的优势。朱利安尼与罗姆尼在共和党内根基很深，但是从个性上看，这两人都更会注重制定政策而不是执行政策。当他们与外国打交道的时候，难免会引起他们是否真正代表总统意愿的猜疑。而当过州长和大使并且在2012年曾经加入总统提名竞争的洪博培，虽然在党内有一些基础，但是从来没有特立独行者的名声。他作为共和党人被民主党总统奥巴马任命为驻华大使就是明证。而洪博培比其他人有更多的具体从事外交事务的经验。

不是冤家不聚头。

2016年12月5日，特朗普宣布任命他在初选期间的对手本·卡森为住房与城市发展部的部长。这是他任命的第一位黑人阁员。

在2016年的大选中，特朗普在黑人男性中获得了13%的选票。别看这个数字不高，却已经比2012年的罗姆尼与2008年的麦凯恩多了1倍。

在美国所有的族裔里面，黑人是民主党最稳定的票仓。自从罗斯福新政时代以来，黑人的选票就不断从当年解放了黑奴的共和党转向民主党。到了肯尼迪与约翰逊时代，这种转变彻底完成。多年来，共和党人甚至没有兴趣到黑人社区去拉票。日远日疏，主流的共和党候选人差不多不知道如何与黑人社区对话。

特朗普是近年来第一位多次走入黑人社区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他对贫穷、落后、高犯罪率的黑人社区说，民主党多年来仅仅是用福利手段来笼络黑人，目的是要他们的选票，但并不真正关心社区的福祉。这些话，看来还真有一部分黑人听了进去。不仅给特朗普投票的人数增加，而且有大批人根本就不出来投票，导致希拉里在黑人社区中获得的选票比奥巴马少了100万。

将卡森任命为住房与城市发展部长，目的是实现特朗普改造大都市内贫穷黑人社区的计划。

卡森医生来自底特律贫穷的黑人社区，靠自身奋斗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儿童脑神经外科医生。在黑人社区中，他是个成功的楷模。2015年，卡森加入了共和党总统提名的竞争，2016年3月，在党内初选中敌不过特朗普的卡森宣布退出竞争，几天之后转而支持特朗普。

卡森从来没有任何与政府有关的行政经验。民主党人讽刺说，卡森对住房与城市发展的唯一知识，就是他拥有住房。这个在约翰逊政府期间组建的部门，主要的工作包括管理与补贴城市低收入者的住房，帮助买房者获得贷款。如今美国有六分之一购房者的房贷是由这个部来帮助申请的。

华盛顿与华尔街的圈内人

候任商务部长罗斯是一位银行家。另一位被任命的银行家是候任财政部长姆欣。对于任命这两位亿万富翁，特朗普的解释很简单：不去任命成功人士，难道应该去任命商场上的失败者？

特朗普目前任命的其他内阁成员，基本上是华盛顿与华尔街的圈内人。

中国人熟悉的候任交通部长赵小兰，在小布什政府期间担任过劳工部长。最重要的是，赵小兰的夫君麦康纳尔是参议院的多数党领袖。在过去的几个月中，他利用在参议院的地位，阻止了奥巴马任命的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提名进入表决程序。特朗普在竞选期间已经承诺，他会任命一位保守派的大法官。这样，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美国的最高法院中保守派将占微弱多数。赵小兰这次得到任命，普遍认为是与麦康纳尔的贡献有关。

候任卫生与公共服务部长普莱斯是来自南部乔治亚州的众议员，职业是口腔科医生。普莱斯从奥巴马健保法案通过之日起，就是国会中反对该法案的主要力量之一。他如今担任实力强大的国会预算委员会主席。他的任命，标志着特朗普向奥巴马健保法案开战。

候任司法部长塞申斯是来自阿拉巴马州的参议员，也是参院中第一个公开支持特朗普的议员。他曾经担任过该州的总检察长，立场以强硬保守著称。

候任白宫办公厅主任普利博斯，现任共和党主席。在本次大选中，他帮助动员了共和党的基本盘，为特朗普的胜利打下了重要基础。

候任驻联合国大使黑利，现任南卡罗莱纳州长，是印度裔移民的后代。黑利从来没有外交上的经验，但是特朗普认为这位干练而漂亮的女政治家的背景能够为美国形象加分。

候任教育部长德沃斯是特朗普目前任命的3位女性阁员之一。德沃斯是来自密西根州的大富豪，主张大规模教育改革，特别是给予家长以选择公立学校的权利。

候任商务部长罗斯是一位银行家，身家有30亿美元。另一位被任命的银行家是候任财政部长姆欣。姆欣来自华尔街的投资银行界，担任特朗普竞选运动的财务主席。对于任命这两位亿万富翁，特朗普的解释很简单：不去任命成功人士，难道应该去任命商场上的失败者？

到目前为止，特朗普在组阁的过程中，显示出他在竞选期间不为人注意的一面。看到他在挑选人马时的深思熟虑，人们才明白他在商场上为什么会那样成功。总体上看，特朗普的选择偏向于保守派，而且主要是主张小政府、大社会的传统保守派。上一届共和党的布什政府中非常得势的主张对外强硬的新保守主义者基本没有太多的声音。下面要关注的与外交有关系的任命，除了国务卿之外，就是贸易代表。如果特朗普像他在选举中承诺的那样，任命一位有保护主义倾向的人，那么美国与重要的贸易伙伴（包括中国和墨西哥）之间出现摩擦便不可避免。